懶洋洋的靠在船舷,手裏把玩的正是那塊沉香木佩。“嬤嬤,揚州的事,打聽怎麽樣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王家的祖宅就在揚州,很多王氏族人也是世代居於此。自打一到揚州城,沈璿就給了兩個嬤嬤一個任務,細細的打聽王家的消息。陳嬤嬤負責向沈府的丫鬟婆子,出門交際時遇到的其他家族的仆婦打探,而洛嬤嬤為人爽直,又有武藝在身,就負責往外接觸那些街麵上的地保閑漢,聽一些市井流言。


    “小姐,我和洛嬤嬤收集的一些消息,都已經整理成冊了,小姐可細細翻看,最好是在船上這段時間就背下,到了京城,燒掉就是了。不過,嬤嬤多一句嘴,王公子的繼母,怕不是簡單人物。”


    陳嬤嬤會這麽覺得不奇怪,可竟然連一貫神經大條的洛嬤嬤都在旁邊點頭,沈璿倒是好奇這位是做了什麽事情,讓這兩位探消息的嬤嬤都覺得她不是簡單人物。


    “哦,這倒是有趣了,兩位嬤嬤的眼界,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看的上了,這位,到底是怎麽個不簡單法,我倒是開始好奇了!”這位當然不是簡單人,前世時,她嫁入王家為續弦,不過兩三年,就讓王皓獨自一人到京城求學,而在王大人帶著這位夫人來了京城後,一年都不到,王皓又巧合的往西北從軍了,然後,那位聲名赫赫的王將軍,在邊關平定後,截然一身會揚州老家,直到他死去,都無娶妻,也都沒有與其父繼母再碰麵。


    若是別人,一個苛待前妻之子的名聲早就落下了。可這位繼夫人楊氏卻還一直名聲極好,曾今當上王妃沈璿和她有幾麵之緣,對她的印象也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並且,王大人對這位繼夫人的深情恩愛也是很惹得當時一眾貴婦羨慕的。一個繼母,能讓她經營既得了麵子,又得了裏子,要說沒有幾分本事,打死沈璿也不信。


    “小姐,據說這位楊氏原是王大人的青梅竹馬,自小的感情,長輩也是默許了他們之間的婚事的,可天有不測風雲,楊家卷入黨爭,敗了。後來由王老大人做主,娶進了李家的小姐,李家小姐嫁入王家後兩年沒有身孕。又傳這位小姐個性高傲,不太得王家長輩歡心。”陳嬤嬤先開口說。


    聽陳嬤嬤說道這裏,旁邊的洛嬤嬤也開口了:“市井之中,提起這位王大人原配李夫人的倒是極少,可楊夫人的,說起她,倒都是讚的。說是當年李氏無所出,王老夫人就有意讓楊氏為二房。楊氏卻是個有骨氣的,說是她願一輩子不嫁,那是為的她自己的情,可楊家也是傳承百多年的大家族,絕沒有做嫡女的給人做妾的道理。”洛嬤嬤說道這裏臉上帶出些不屑來。


    “若真如此,也不枉了他們楊家百多年的名聲,洛嬤嬤何以是這個表情。”沈璿看著洛嬤嬤問道。


    洛嬤嬤冷哼一聲接著說:“要這楊氏真能向她說的那樣,倒是個讓人佩服的,可她是在王大人成親後也是一直都沒有的王大人斷了來往的。再說二房也不算是妾,她連二房都不當,又不願嫁人,就那麽糾纏不清,還有臉說什麽楊氏的名聲麵子。


    這事在揚州城裏很是喧鬧了一陣,不知內情的人還都說楊氏雖敗,但楊家的風骨未失。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要讓李夫人如何自處。果然,後來李夫人生下王皓公子後,沒幾年就去了。而王大人就堅持娶了楊氏為填房。此後,外麵的傳言是楊氏無論相夫教子還是操持後院,都是極為妥帖,是揚州城有名的賢婦。現在若是問起,連知道李夫人的人都不多了。”


    “所以我們兩都說這不是個簡單人物,如此手段,小姐以後要千萬當心。我在內宅也是多年了,原本想著小姐還小,不必拿這些事來汙了小姐的耳朵,可看現在這樣,小姐怕是會早嫁,不學也不行了。以後這些事,我會好好的和小姐說道說道的。”陳嬤嬤慈愛的撫了撫沈璿的頭.


    她雖跟在二小姐身邊不久,但小姐是個討人喜歡的,三老爺既然讓她們跟在了小姐身邊,她和洛嬤嬤又都是孤寡一人的,那必是要作為小姐陪嫁的,又怎麽能忍心看自家小姐以後吃虧。要知道,她以後雖然也能在一旁多做提點,可很多事,要自己明白了才是真的明白了,不然,那些心機手段,真是防不勝防。可憐小姐這些年,都是待在庵堂裏,那些個肮髒事,怕是見都沒有見過。


    這邊洛嬤嬤看著沈璿聽了她們倆的話,隻看著江心,麵無表情,以為她是再擔心自己的未來。又忍不住勸:“小姐也不必太過擔心,要我說,有個做繼母的婆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不管怎麽說,丈夫總歸是能和你一條心。而且以後若這是鬧出來什麽事情來,別人也不會隻一味拿不孝的名頭來壓。隻這一條,就是大好處。再說小姐可是沈家的女兒,諒她也不敢做過分了傷到兩家的情誼。”


    “嬤嬤,邊關還沒平定呢!。”在沈璿看來,到時候一起去邊境,可比在京城快活。


    被這麽一說,兩位嬤嬤倒是更擔心了,原本沒人提起,她們都忘了,這位王公子,現在可不是什麽好名聲的,都傳了殺人如麻,這……原本一個好好的貴公子,和那些粗魯漢子混的久了,這會兒還不知是個什麽脾性呢!


    除了因為過度擔心而一路上不斷的給沈璿講宅鬥實例的陳嬤嬤讓沈璿有些抓狂,恨不能給她說說更為高級的“那宮裏的故事”外,這一路還是非常愉快的。


    特別是那副被暫時命名為《年前》的突破之作已經完成最後的收尾,整幅畫構圖飽滿,線條流暢華美,因為作畫時幾乎是一種空靈的狀態,倒是不知覺的運用了三點透視,場景更顯逼真,筆墨濃淡控製得宜又使得它不是意境,加之人物氣韻生動,人們的平和欣喜和對生活的熱情期盼似乎都撲麵而來。就算是說這是幅大師級的作品,也不為過了。


    在和東野居士告別時,也難得的被他讚了聲:“後生可畏。”


    在船上空閑的時候,沈璿也是經常畫畫來打發時間,雖比不上《年前》,但是和以前的作品相比,的確是更上了一個層次。


    春暖花開,正是最多大齊女子們出嫁的季節,半路停靠補給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送嫁的隊伍,歡快的鼓樂喧鬧的仿佛連空氣裏都帶著喜氣。


    “小姐,綠濃姐姐,你們看外麵,好熱鬧!”紅淡興致勃勃的隔著半開的菱花格子窗往外張望。


    “又到了這個時候了啊!”看著眼前這兩個出落的越加美麗的丫頭,沈璿朝她們招了招手;“過來坐下,紅淡,你今年是十五了,綠濃是十六,我沒記錯吧?”


    兩人又不是傻子,聽沈璿這麽問,估摸著也知道她下麵要說的是什麽了,臉上都泛出了些霞色。


    “那……關於以後的婚事,你們有什麽打算沒,和我說說。畢竟是一輩子的事,你們在我身邊那麽久,我也不希望到時候委屈了你們。”要是一般的十來歲的未嫁小姐,怕是說到這個話題,自己也要害羞死了,不過沈璿前世嫁出去的丫鬟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倒是習以為常的很。隻是為了掩飾,也作出了點羞色而已。


    聽著自家小姐果然是說的自己的婚事,兩人都漲紅了臉,紅淡的性子畢竟要大方潑辣些,倒是先開了口。


    “小姐~”有些害羞的低叫了聲,紅淡轉頭又往窗外送嫁的隊伍看了一眼;“一切都憑小姐做主,隻是,總要披回嫁衣。”說到後麵,聲音已經是幾不可聞了。“不管怎麽樣,小姐可要留我在你身邊才行。”這話倒是說的大聲了。


    “綠濃呢?”


    綠濃安靜了一會才開口;“我自小就在小姐身邊,自是要伺候小姐一輩的。其實一年前回府的那幾日,夫人問過奴婢,願不願意當小姐的陪嫁丫鬟,我拒了。我雖小,經的事也少,可也能看的出來,無論哪家都是一樣的,小姐的時候再忠心的陪嫁丫鬟,當了通房,當了姨娘,就有自個兒的想頭了。我還想著,自個兒到死的時候,能對自個兒說:這輩子都沒負了小姐,也想著小姐能記掛著我,得空了想起還能讚一聲:‘綠濃是個好的’。”說著說著,倒是泣不成聲了。


    沈璿也知道,綠濃這麽激動,怕也是有她娘的原因。綠濃娘原本也是一家富戶的小姐的貼身丫鬟,深得信任,後來小姐嫁了,丫鬟也成了姑爺的通房,再後來,就是爭寵,被發賣。她也算是好命的,輾轉的被賣到了沈家,做了漿洗娘子,因有些姿色,被當時年屆三十的沈管事看上,給娶進門,後來才有了綠濃。這段往事,也一直是後院一些丫鬟婆子攻擊綠濃娘的首要弱點。


    要說對這倆個丫鬟的選擇,沈璿心裏還是有些高興的,一個說要披一回嫁衣,一個說要維持一輩子的主仆情分,看來是都沒有當通房或是姨娘的想法。而且都是不願外嫁的意思,那到時候無論是在自己陪嫁莊子上選個妥當的管事嫁了,還是配給王家的管事,都是合適的。至於綠濃上輩子嫁的那個管事,人是不錯,就是命薄,這輩子,沈璿自然不會再考慮他。


    “既然你們都這麽說,那我心中也有數了,若是看上了哪個合適的,也不要害羞,和我說,總要幫你們安排妥帖,才不辜負了咱們這麽多年的情分。”看著兩人都帶了點驚奇的看著自己,沈璿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不覺的,就忘了自己現在的年齡,說的話有些老成的過分了。


    “你們怎麽這麽看著我?”故意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純真的看著她們,一邊又擺出了點疑惑的樣子,低喃道:“我記得那天沈老夫人是這麽說的啊,難道不對?”


    兩人這才想起,在揚州是的確是遇見過沈老夫人給身邊的大丫鬟配人,當時小姐和她們都在場了。


    “小姐別光顧著說我們,我可聽陳嬤嬤說了,小姐的婚事,怕就是在明年了呢!王公子可是咱們大齊的第一美男子呢!和小姐是佳偶天成,到時候一定是琴瑟和鳴,還可再彈一曲《鳳求凰》”紅淡畢竟是個潑辣性子,今兒個被自家小姐弄得不知臉紅了幾次,這會兒又沒有外人,也就開口打趣打趣自家小姐,最後也給弄出個大紅臉。


    “綠濃,你看紅淡,快給我撓她癢癢,看她還敢不敢胡說。”


    “哎呀,風有些大,我可是什麽都沒聽到。”看著自家小姐被紅淡逗的在船艙裏追著她跑,要撓她癢癢,綠濃笑了笑拿起手上的繡活,就當沒聽見自家小姐喊她做幫手的話了。


    真是的,弄得她又是臉紅心跳又是哭的,被紅淡逗個兩句也算活該了。小孩子,由她們鬧騰去。等回了京城,這麽自由的日子,也是不會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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