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誌港說大很大,占地畢竟幾十公裏方圓,說小也很小,因為真正在其中生活的,隻有幾萬人。圍繞著傭兵公會的中心區域是這幾萬人真正生活的地方,酒吧、旅館、笙歌豔舞,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今天,幾乎所有人討論的話題,都是來曆神秘的兩個少年,他們駕駛著飛船從未知的地方而來,據說在途中擊敗了星盜,救了車前子號飛船。兩個少年其中一個毫無疑問是銅族,而另外一個自稱銅族的黃族少年卻是在傭兵公會中怒而揮拳,一拳打碎了半麵聚合材料的牆壁,在場的人都信誓旦旦地說,少年當時使用的是極為高端的戰鬥技巧,高周振波拳,這種發力技巧要求肉體力量達到E3級以上才有可能使用出來,普通的黃族人是不可能的。


    他們是不是真的救了車前子號,眾人不知道,但是這兩個人的戰鬥力,大家卻是有目共睹的,黃族人都已經如此強大,那位銅族人還不知道強大到什麽地步,不愧是傳說中的主戰種族。幾乎所有的船長,都動了招攬的心思,不過藏紅號碰了釘子,兄弟兩人也和車前子號的船長羅南過從甚密,他們都認為羅南已經捷足先登了。


    確實,不論從什麽地方看,白帆號都不具備一艘探險飛船的應有條件。至於白帆號救了車前子號的傳言,他們又沒有親眼所見,又或者,車前子號和星盜的戰鬥中,白帆號充當了最後一根稻草的角色?畢竟銅族人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覷。


    此時的古峰古帆兄弟,正跟著羅南兄妹一起在市區內穿梭,他們駕駛著通勤車,購買各種補給。大到替換零件,小到應急藥品,他們的采購列表長長的。做一名船長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一路上,古帆和古峰兩兄弟眼睛都不夠用了,這兩個來自垃圾星的土包子被那各式各樣的設備晃得滿眼金星,都走不動路了,一路上鬧了不知道多少笑話,羅茜銀鈴一般的笑聲就根本沒有停下來過。


    但是羅南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可笑,他強拉著這兄弟倆一起來,其實有著考校他們的意思,也有著教導兩個人的成分在內。他發現這兄弟兩人雖然家徒四壁,飛船中連個主控係統都沒有,但是對各種飛船的零件和設備,卻是了若指掌,討論起飛船之類的東西來,比他這個當了七八年船長的老手還要熟悉,真讓人難以置信,他們兩個都還沒成年。


    他當然不知道,當初兩個人為了修理白帆號,差點把整個垃圾山翻個底朝天,遠誌星這些零件大多都是老舊的零件,兩人自然門清。


    這倆人確實是一把好手,若是再培養兩年,說不定會成為不錯的傭兵,不過眼下,畢竟年齡太小了,即便是曾經被白帆號救過,羅南也忍不住這樣想。


    又來到了一家零件店前,羅南駕駛著通勤車在零件店巨大的院子裏停了下來,回頭問道:“阿峰,阿帆,你們有武器嗎?”


    “武器?”兄弟兩個人有點疑惑,羅茜取出自己的力場金屬的匕首,道:“就是這種東西,隨身的武器。”


    不論科技如何發展,冷兵器卻一直沒有淡出人類的視線,一直伴隨著人類的發展。和各種能量武器相比,冷兵器一直有著無與倫比的可靠性和易用性,掌握一種冷兵器的用法,是傭兵的基礎。


    “我有。”古帆從腰側的小包裏取出了一對形狀怪異的武器。


    “這是……”看著古帆的那對武器,羅南有點無語,這東西的外觀他實在是太熟悉了,那是米列換氣扇的葉片。米列換氣扇在車前子號上就有,作為飛船用的換氣扇,這種換氣扇以多結構並存的通用性而著稱,本身不但有最原始的旋葉式排氣方式,更有時下最廣泛的力場式,保證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完美運轉。而它所使用的旋葉,也是一種力場金屬。


    古帆手中的這一對武器,就是從換氣扇上拆下來的一對葉片,一尺多長,邊緣並不鋒利,本身擁有奇特的弧度,以最靜音的方式攪動空氣,通過氣壓實現排氣的目的。


    “這……也叫武器?”羅南有點無語,同樣的力場金屬,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力場金屬的內部力場排布雖然是有其唯一性,但是那所謂的唯一,是一種極限的排布方式,是人力所難以達到的完美,而實際應用中,力場金屬內的力場,不過是接近完美而已,若是真的完美,就等於賦予了金屬靈魂,那是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領域。


    這些金屬本身還存在各種缺陷,使得力場金屬也會損毀,武器所使用的力場金屬,對內部力場的要求極高。


    “算了,一會我送你們兩把武器。”無奈攤攤手,羅南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一個東拚西湊的破舊機器人迎了上來,招呼道:“羅南船長,您現在需要什麽零件?”


    把手中一張清單遞給了那機器人,道:“爛鐵,照著清單給我準備好,老曲頭呢?”


    “主人正在裏麵,已經三天沒有出來了,飯也不吃,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機器人用無奈的語氣說著。


    “我去看看這家夥,順便跟他要點東西。”羅南揮揮手,招呼著古峰古帆一起進去,古峰古帆卻是湊到了機器人旁邊,兩雙大眼睛把機器人都盯害羞了:“有什麽問題嗎,先生?”


    “走啦,機器人有什麽好看的。”羅茜一手一個,拉著兩人追向了羅南。


    “真是兩位奇怪的先生。”機器人看著兩人三步一回頭,無奈攤手歎息。


    “老曲頭……老曲頭?”零件店的房子裏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零件,雜亂無章,幾乎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在一邊的牆壁處立著一個武器架,武器架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羅南扒拉開路上擋路的零件,走到了那架子前,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咦,老曲頭最近怎麽沒有新貨?老曲頭,老曲頭?”


    “叫什麽叫,裏麵呢!”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羅南對幾個人招了招手,當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剛走到門口,就有一股腐臭的味道傳來,羅南掩住鼻子,無奈道:“老曲頭,你多長時間沒有出門了,怎麽這股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死了,屍體都腐爛了……”


    他做了一個手勢,讓羅茜在外麵等,羅茜對裏麵的情形有所預測,笑嘻嘻停下了腳步,古帆和古峰卻是抬腳走了進去。


    整個曲氏零件店其實就是一個大倉庫,而這裏就是倉庫裏隔出來的一角,大概百多平方米的空間裏,大多被黑色的櫃子所占據,那些櫃子亮著明明滅滅的光芒,雜亂的線纜把這些櫃子串起來,集中在了一個巨大的操作台上。整個倉庫裏到處都是各種投影,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與文字在瘋狂滾動。而在地麵上,則堆著各種垃圾,很多都已經發黴了,發出刺鼻的氣味。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就是整個遠誌星除了傭兵公會的主控係統之外,最快的計算機了。”羅南指向了那些明明滅滅的醜陋櫃子,以及在操作台前忙碌著的,一個格外瘦小的背影道:“這個是老曲頭,遠誌星手藝最好的金屬師。”


    “我哪裏算是什麽金屬師了,不過是個死老頭子罷了。”不滿的聲音傳來,那瘦小的身影轉過頭來,透過投射在大廳中的光幕,他的麵色光怪陸離,極為詭異,甚至看不清他的長相,隻能隱約看到,他的下巴上長長的山羊胡子。


    “你死了倒好了,我就自由了。”爛鐵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他端著一盤看起來並不怎麽美味的食物,恨恨地嘟囔著,走了進去,狠狠頓在了老曲頭的麵前,汁水飛濺。


    “老曲頭不怎麽擅長經營,這邊的事情一直是爛鐵在打理。”羅南對古峰古帆解釋道,“其實他們兩個關係很好,誰也離不了誰。”


    “說誰呢?”兩個不滿的聲音同時響起來,顯然兩個人對羅南這樣說並不滿意。


    “謔,這兩個人你從哪裏忽悠來的?還是銅族?”老曲頭終於注意到了站在羅南身邊的古帆兄弟倆,“你的新船員?”


    “我哪有這種福氣,他們是我的朋友,剛剛來到遠誌星,所以來找你淘弄點武器。”羅南道。


    “最近沒什麽新貨。”老曲頭完全沒有理會放在一旁的食物,又把頭轉了回去,雙眼集中在麵前閃耀的數字上,“我現在沒時間理你,有事找爛鐵……”


    “你又在破譯加密包?”羅南卻是走了進去,“這是什麽零件的加密包?”


    對老曲頭,他實在是太了解了。黃、白、黑三大基礎種族雖然沒有什麽突出的能力,但在擇業方麵,還是有很大不同的。相比黑族和白族,體力更差但是智力更強的黃族人大多都從事比較低端的腦力勞動,在傭兵中占據的比例是最低的。正因為如此,黃族人之間往往更加團結,他們在遠誌星也有自己的小圈子,而羅南和老曲頭都是這個圈子裏的名人。


    老曲頭是一個金屬狂熱者,他早年曾經求學於聖服學院,立誌成為一名金屬師,奈何黃族人先天不足,根本就無法達到成為金屬師的最低要求——智力達到E6級以上,不得已之下,他就隻能成為一個沒有執照的地下技師。雖然不能獨立設計力場金屬,但卻能夠進行有限的修改。


    他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金屬研究中,卻機緣巧合之下,組裝成了爛鐵這個善於經營的智能機器人。明麵上,他是爛鐵的主人,實際上卻是爛鐵在養著他。爛鐵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大多被他拿去向金屬師們訂購單次加密包,通過解密這些加密包複製一些零件的力場信息,然後進行仿製,雖然不能和原版相比,卻也能夠有不少收入。


    “哈哈,我告訴你你可別嚇到了!”聽到羅南的詢問,老曲頭頓時興奮起來,“這是300-1000能級青鸞引擎的通用轉子加密包,這東西如果能夠破譯出來,我就發財了。


    300-1000能級的引擎,正是一般的傭兵所駕駛的探險飛船所使用的引擎,青鸞引擎更是其中最具性價比最普及的一種。引擎的轉子是把能量轉化為動力的最核心部分,也是整個引擎最重要,技術含量最高的部分,其設計方案一直把持在金屬師們手中,目前還沒聽說什麽人破譯了其中的信息,或許有人破譯,但絕對也會敝帚自珍,不會宣揚出來。一個轉子加密包的價格,能夠買來五分之一艘車前子號,若是真的破譯成功,真可以說是發財了。


    可惜的是,事情並不那麽容易,越是重要的部件,其加密就越複雜,其本身的力場信息也更加複雜。想要從這些訊息中分辨出哪些是加密訊息,哪些是力場本身的信息,本就很困難。古帆抬頭看著那閃動的光幕,信息不由自主地湧入進來,大腦開始不由自主地計算著眼前閃動著的數據,莫名的預感突如其來,古帆突然道:“喂,快崩潰了!“


    “你胡說什麽,怎麽會……哇呀呀呀!爆了!爆了!真爆了!”老曲頭還沒說完,刺耳的警報聲就響了起來,投射在空中的光幕依次變成了紅色,這是加密包自毀程序啟動的前兆,老曲頭驚叫著把手中的食物丟開,衝到了放置在房間角落裏,形似大型打印機的粒子噴塑機旁操作起來,頓時,粒子噴塑機發出了輕微的運轉聲,一層層的粒子噴射出去,彼此結合在一起,一個隻有紡錘大小的轉子從無到有,一瞬間就被噴塑成型。


    所謂粒子噴塑機,實際上就是一種立體打印機,不過噴出的不是染料,而是最基本的粒子。


    “呼,好險好險,幸好我老人家手腳快,不然這加密包就自動銷毀了……還好還好……喏,羅南,你小子要不要換個轉子,原裝正版,給你打九折,怎麽樣?我老人家可是賠本甩賣了!”老曲頭獻寶一般把手中的紡錘狀轉子舉起來,羅南忙不迭後躲,他可買不起正版的轉子,他們這種窮人,弄個九分高仿的就夠了,雖然壽命不長,用幾年就要換,但是價格便宜。


    “唉,唉,又砸手裏了……”爛鐵在一旁哀歎,和不當家不知糧米貴的老曲頭不同,爛鐵覺得自己心痛得電路都要燒了,這可是一整年的利潤啊,在這種偏遠的行星,正版的零件也隻能賣出盜版的價格,有沒有搶救出來,都沒什麽意義。


    “剛才是誰說快崩潰了?”哀歎一番,老曲頭突然又跳了起來,目光從三個人身上掃過,伸手指著羅南三人:“你小子?你小子?還是你小子?”


    “不是我。”


    “不是我。”


    “不是我。”


    三個人依次攤手聳肩,表示不是自己。


    “你聽錯了吧。”古帆不忘記補上一句。


    “銅族人不會撒謊。”古峰說。


    羅南無奈翻白眼,這撒謊也太明目張膽了吧,你們真的是銅族人?不過說起來,古帆好像真的不是銅族人?真的不是嗎?是嗎?不是嗎?


    這真是太糾結了。


    而且,羅南記得一清二楚,剛才說話的是古帆,他怎麽會知道呢?


    羅南突然想起了老爵爺的話,他說古帆就是主控係統。


    難道這家夥的智力如此之高?多少級?E3?E3似乎做不到這種程度吧,成年的銅族人都有E4的智力,雖然E3已經超出了黃族人E2的平均水平。那麽……E6?不會那麽高吧,那不是已經比得上主智種族的俞族了?去當金屬師都沒問題了啊。


    不過這家夥能夠修複飛船,說不定真的能夠達到E6?


    但是不可能啊,黃族人怎麽可能達到E6?還是未成年人?未成年的俞族人也隻有E4左右而已,強力種族還差不多吧。青睞族?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那種大人物怎麽會來到遠誌星這種窮鄉僻壤?


    這少年,身上還有很多秘密啊!但是羅南並不打算探究,也不想讓別人探究,知道越多越麻煩,掩蓋過去就好了。


    “難道是我老人家聽錯了?”老曲頭瘋瘋癲癲的樣子頗為好笑,“算了,爆了就爆了,正好你小子來了,中午陪我喝酒……對了,你剛才說新貨?我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麽新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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