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要降妖除魔,盡管自去!但是許某身邊何曾有什麽妖怪!還請法海禪師以後不要再來騷擾!”許宣一字一頓,語氣冷淡,這大和尚也太不識相了些。


    “世人多迷於聲色,難以看清什麽事真實,什麽事虛妄。許檀越,你命在頃刻,還不覺悟嗎?”


    “覺悟你妹!”許宣臉色鐵青,很想指著法海的鼻子破口大罵,但是看看對方已經花白的胡須,這句話還是沒能出口。


    許宣一拉白素貞,道:“娘子,我們走,這和尚已經瘋了!”


    白素貞順從的轉身而去,但兩人剛剛邁出一步,便聽後麵的法海道:“妖孽,當著老衲的麵,你還想要逃脫嗎?”


    見法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許宣這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家夥。


    許宣旋風般轉身,雙目圓睜,道:“老和尚,凡事要適可而止。”


    法海一愣,看著許宣,目光中似有憐惜,道:“原來檀越已經入魔了,還是跟老衲到金山寺禮佛誦經,方才可以除去魔性,而得正果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許宣長吸一口氣,瘋狂的喊道:“正果你妹啊,再跟來,小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法海麵對如此痛罵,仍舊滿臉微笑,隻是歎息了一聲,道:“檀越,老衲今日要出手降魔,你可要看仔細了!”


    話音一落,法海手中的錫杖陡然金光大作,湛然的金光刺人眼眉,不可逼視,在這煌煌若朝陽的金光中,世人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都要融化其中。


    許宣一看對方的表現,頓時便是一驚,合著這老騙子不光騙術驚人,連帶著也有幾分手段嘛。許宣下意識的擋在了白素貞的前麵,張開雙臂,如同護崽的老母雞一般,獨自麵對法海。


    法海手中的錫杖向前一送,如毒龍出海,夾無匹威勢直撞而來。更加令人詫異的事,錫杖頂端的金環彼此撞擊之下,竟然奏樂出一曲金剛經,一股慈悲禪意向外擴散而去,直指人心,平息忿怒,止息紛爭。


    但,許宣此刻心中的無名之怒可以點燃九幽。這老和尚一語不合便要動手殺人,比自己好心狠十倍,著實該死。若是今日又什麽損傷,他日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許宣的腦海中方才轉著這個念頭,哪錫杖已經破空而至,眼看許宣就要死在這錫杖之下。許宣在這刹那間,看向法海的眼睛,透過閃閃金光,許宣發現對方的眼睛中沒有痛恨、沒有憤怒,也沒有慈悲,隻有無盡的冰冷,似萬古不化的荒原。


    “這老禿驢好毒!”許宣心中轉著這個念頭,卻無法訴之於口。


    “好毒辣的和尚!”一柄紫氣縈繞的長劍自側麵橫切而來,輕輕的將錫杖撥開。白素貞平舉長劍,指著法海的眉心。


    微風細雨之中,素手持劍,白衣飄飄,此刻的白素貞另有一種英姿颯爽的美麗。許宣卻看得愣住了,何時?自己的嬌妻竟然有如此武功?


    “娘子,你……”許宣心中的疑問,如綿延不絕的太行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呐呐無言。


    白素貞回首一笑,道:“官人,看我教訓這老和尚為你出氣!”


    許宣強行給出了一個笑臉,算是回應。


    白素貞喝道:“老和尚,我家官人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此毒手?”


    法海失笑一聲,道:“妖孽!仗著你的千年修為,還想要混淆視聽嗎?”白素貞冷笑一聲,道:“不知你這老和尚在胡言亂語什麽?”說完,白素貞揉身而上,長劍飛舞,紫氣縱橫,似三春中飄落的楊花,在空中織成一片嚴密的落網。


    法海舉杖迎來,雙方刹那間交手十個回合,法海便落入了下風。雖則如此,觀戰的許宣卻沒有半點喜色。兩人結婚半載,白素貞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大秘密沒有說出來,那麽,往日的恩愛是否也是虛假?想到這裏,許宣不寒而栗。


    若是說法海的九環錫杖是出海的毒龍,那麽白素貞的長劍便是天羅地網,無論哪毒龍向何處突圍,都難道致命的一擊。


    法海臉色難看,降妖除魔的法師被妖怪吃掉的事情屢見不鮮,但是他法海號稱大智如山,法力如海,如今卻被妖怪逼到如此地步,還有什麽臉麵。


    將錫杖當做標槍,猛然投出。法海此舉讓白素貞冷冷的一笑,道:“老和尚,你黔驢技窮了!”


    身形一閃,輕巧的避過錫杖,正要向前殺出,將這和尚生擒活捉,身形剛剛啟動,白素貞卻忽然想起,許宣尚在身後,頓時駭然欲絕。


    白素貞的身形頓時若流光一般倒卷而回,在最關鍵的時刻,抓住了哪錫杖的尾巴,此時,這錫杖距離許宣不過寸許。


    這片刻的耽擱,足以讓法海翻出了自己的底牌。法海舉著一個碗口大的紫金缽盂,冷笑道:“妖孽,即便是你又什麽手段,也難敵老衲這件法寶!”


    白素貞的臉色忽然一變,顯然是想起了這紫金缽盂的來曆,她隨手將錫杖丟在地上,當啷作響,冷冷的道:“好一個不要臉的賊禿驢。有什麽手段,不妨都試出來吧!”


    法海滿臉肅然,道:“為了降妖除魔,犧牲一二也是再說難免,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連我佛都有這等信念,讓這愚昧眾生進入地獄,又有什麽不可以的?”


    “佛門所謂的舌綻蓮花,就是這樣胡攪蠻纏嗎?”白素貞兩人忽然打起了嘴仗,這其中自原因。


    過了一會兒,法海方才將資金缽盂一舉,喝罵道:“妖孽還不現形,更待何時!”


    這一次,哪缽盂之中,陡然現出一股金光,和錫杖的金光類似,卻又截然不同。這一次的金光如同滅世的災禍,席卷一切。


    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罩向白素貞,白素貞隻來的將自己長劍肅立在身前。紫氣縈繞的長劍和錫杖對拚時,叮當作響,絲毫不落下風,而如今,卻像是入了油鍋的麵團,發出一陣滋滋的聲音,長劍化成的紫色屏障抵擋不過幾秒鍾,便即化煙而去。


    金光隨即便落在了白素貞的身上,剛才尚且來如如風,宛若神仙中人的白素貞在瞬間便委頓在地,神色痛苦之極。


    若是沒有許宣在一旁看著,或許白素貞已經痛苦的呻吟出來,但是,此刻她卻要緊牙關,一聲未出。


    許宣彎腰撿起九環錫杖,向前奔去,額頭上青筋暴跳,顯然忿怒已經達到了極點,邊跑邊怒喝道:“老禿驢,還不放手!”九環錫杖沉重之極,五十多斤的重量讓許宣的速度快不起來。


    法海悠悠的道:“施主,你且看她現出原形!”許宣獰笑一聲,道:“老畜生,我看你媽!”雙手一輪,錫杖呼的一聲響,便向法海砸去。


    法海伸手一抓,便將錫杖抓在手中,輕輕一震,將許宣頓時推到在地,正好倒在了白素貞身邊不遠。


    許宣扭頭一看,腦海中轟然一聲爆響,白素貞的雙腿竟然化成了一條蛇尾。許宣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從地上迅速的爬起來,二話不說,宛若發瘋的野牛一般,低頭便向法海撞去。


    雙方的戰鬥力之懸殊,就像是曹操比之呂布,完全是秒殺的存在。法海一把便揪住了許宣的衣襟,狠狠地一搖,道:“施主你醒醒吧!看看地上那個人,她是一個蛇妖,不是你那嬌滴滴的娘子!”


    許宣向法海咧嘴森然一笑,腦袋向前猛然一撞,額頭頓時撞在了法海的麵門之上,法海並未受傷,而許宣的額頭上卻是鮮血淋漓。


    法海料不到許宣如此烈性,不免便是一呆,許宣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在法海的手腕上。那個缽盂當啷一聲,便掉落在地上。


    沒有了金光的傷害,白素貞翻身而起,雙手一晃,一柄長劍便拿在了手中,身形急縱,悠忽間來到兩人身邊,長劍一劃,法海的咽喉便閃出了一條紅線。


    “噗”鮮血如瀑布般灑落,將許宣的前胸染的通紅。許宣卻毫不在意,此刻他平靜如水,他凝視著白素貞,道:“娘子,你可是妖怪?”


    許宣的態度平和,卻更讓白素貞擔心,火山爆發之前,也是如此的寧靜。事實俱在,不容反駁,白素貞稍作猶豫便承認了,道:“妾身是在峨眉山修行千年的白蛇,和官人一見傾心。”


    “這麽說,你真的是一條蛇了?這老禿驢也沒有說錯?”


    “是的,官人!”


    “哈哈,官人,我是你的官人,我許宣竟然是一條蛇的官人,我和她同床共枕六個月,她竟然是一條蛇,我還指望她給我許家傳宗接代,真是可笑,可笑啊!”許宣突然神經質一般的大笑起來,白素貞想要去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許宣踉蹌著走上斷橋,狂笑不止,突然一聲雷霆轟然劈下,清明節從未有雷電的先例。許宣不由的說道:“白素貞,你是妖,你便在深山修煉罷了,為何來到這塵世,為何要找我許宣?”


    “我對你深情如此,你可有半點對得起我嗎?”


    “我為你犯下抄家殺頭的罪過,我為你雙手沾滿血腥,我為你從來沒有休息過哪怕一天,隻為了能讓你過的好一些,到最後呢,你竟然是一條蛇!還有比這荒謬的事情嗎?”


    “官人,我對你的心絕無二意。”


    “別叫我官人。你若是真心,為何不直接明言,三班白殿直的妹妹,好一個拙劣的謊言!”心情激蕩的許宣直接將自己的雙眼挖了出來,甩到白素貞麵前,慘然大笑道:“這裏是斷橋,我和你從此一刀兩斷,再無瓜葛!”話音剛落,天空中的雷電更加狂亂起來,接二連三的劈下。


    許宣戟指罵道:“賊老天,這就是你給我安排的命運嗎?我許宣死也不服啊!”接著許宣從橋上一躍而下,落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白素貞看著腳下許宣的兩顆眼珠,淚水肆意橫流,她慘然一笑,憑空躍起,在空中化作一條晶瑩剔透的白蛇,長有千丈,淩空飛舞。


    白蛇沒有停留,它留戀的看了那波濤中的官人一眼,便向天空深處飛去。狂雷舞動,編織成一道羅網。


    白蛇決絕的頂著天雷而去,雷電劈在它的神像,撕裂了鱗甲,濃鬱的鮮血灑落長空,混合著雨水落下。


    良久,白蛇和雷電俱都消失不見,整個臨安府卻下了一場尺許厚的血雨,淹沒了不知幾多戶人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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