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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夜,風清,月明,情殤。


    終於,她願意留他與她同眠。欽涯明亮了眼,深深地看向荷衣。


    “衣兒……咳……咳……咳……”欽涯失聲咳嗽。


    荷衣剛要轉身,聽到欽涯的咳嗽聲隨又將準備移走的目光繼續與他深情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她開口平靜地道:“大夫說你有些受涼。呆會兒秋菊會給你端藥來。”


    欽涯欣慰地道:“是你讓秋菊送藥來的?我沒事,著涼而已,睡一覺醒來就會好的。”


    荷衣將眼神從欽涯身上移開,心裏空空地望向窗外,“是大夫早就吩咐為你熬好的。”


    “著涼是很平常的事。衣兒不必擔心。”欽涯有些失落地說道。


    荷衣語氣平平地說:“我沒有擔心。”


    欽涯的眼神從欣喜到失落,其轉變的時間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失落地道:“我知道。其實活了二十三年,我從來都會忘記自己流血了還會痛,忘記自己體力不支了還會頭暈,忘記自己心痛了還會難受,都已經沒感覺了,更何隻是著涼。”


    荷衣聽著,有些懊悔自己說過的話,她輾轉於心裏的陰影間,輕聲地說:“著涼了要注意睡眠,喝了藥就早點睡。我去看看秋菊怎麽還沒有送藥過來。”說罷,荷衣轉身向門外走去。剛邁步子,欽涯就拉住她手臂,“衣兒!不用去。外麵風大,你不能受寒。我喝不喝藥都無所謂的。”


    這時,秋菊拖著深紅色的檀木拖盤,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進來剛好撞上,“王妃,您說王爺的藥半個時辰後拿來,秋菊剛剛從藥爐子裏倒出來。藥還很燙。”


    “嗯。你放那裏吧。”荷衣將眼神盯往桌角處,示意秋菊將藥放在上麵。


    秋菊恭敬地行禮退身後,屋子裏又隻剩下欽涯和荷衣兩人。偌大的臥室靜悄悄的一片,有秋風從窗外吹進來,穿透了屋子裏的每個空隙。荷衣走到窗前望了一眼窗外的整個花園全景。因為荷衣住的寢宮是小樓型,站在二樓的窗前便可以將下麵的一景一物盡收眼底。花園掛滿的燈籠,將夜色照得朦朦朧朧,一片憧憬。


    荷衣來到顥琰王府一個月有餘的日子還沒有發現那花園裏的燈火晚間是不熄滅的。正好她無從開口,便隨口問道:“那花園的燈火一夜都點著嗎?”


    欽涯小聲應道:“嗯。一夜都亮著。府裏上上下下每晚一共要點三千隻燈籠,夜晚從不熄滅。”


    聞言,荷衣心想,三千隻燈籠一夜都不熄滅,那得要多少油蠟錢?君欽涯的生活真夠奢侈。就光隻是三千隻燈籠的油蠟錢就夠平常百姓幾個月的生活了。更不用說他平時揮霍的錢財。荷衣心裏是這麽想的,不過她並不表現在臉上,一臉沉靜地聽著,也不發言,也不會有任何異常反應。


    欽涯說到燈籠後的眼神突然黯淡了,“我不喜歡黑暗。以前住在皇宮的時候感覺四周都是黑乎乎的。自從自己建了這坐顥琰王府,我就讓阿泰每晚都必須點著燈籠。第一天搬到顥王王府的時候,阿泰準備了三千隻燈籠高高掛在府裏的各個角落。從此以後,顥琰王府再也不是黑暗的,再也不會像皇宮那樣冷清。”


    說到這裏,他又將曾經的黑暗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那股黑暗曾經壓得他哆嗦顫抖,直到現在還抹不掉、忘不去,好怕,好怕。


    聽到這裏,一襲秋風從窗外吹進來,吹得荷衣和欽涯的衣袂飄飄。她立在窗前想象他所指的黑暗,開始**。是不是那種黑暗就像是她在冥界時的無助一樣?


    感受到秋風的涼意,他快步走到窗前一把將窗戶關上,“天冷。”


    荷衣的目光正好與欽涯相撞。她趕緊移開,“秋菊端來的藥快涼了。”說罷她走到桌前輕輕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草藥。


    “把藥喝了。”荷衣說道,走到欽涯身邊將藥遞給他。


    欽涯接過藥,眼神深邃了許多,“謝謝!”


    這一大碗藥很苦,卻如蜜般甜在欽涯心裏。荷衣見到欽涯將藥一口氣喝完,慢吞吞地問:“頭還暈不暈?”


    欽涯如是說:“不暈。”


    荷衣點了點頭,“你多少個夜晚沒有睡覺?”


    “隻是近日沒有睡而已。”


    “你先準備睡吧。好好休息才能恢複體力。”荷衣對欽涯輕聲說道。


    這時秋菊的聲音從外麵傳來,“王妃,秋菊已經幫你準備好,可以泡藥澡了。”


    自從山間來為荷衣探病後,每天都讓她泡在一個大木盆裏足足一個時辰。前些日子都是欽涯親自幫荷衣熬的草藥。今天便由大夫代勞。說來也奇怪,那藥水明明是無色無味,跟平常的水沒有什麽區別。但是,荷衣泡在木盆裏的那一個時辰感覺神清氣爽。甚至一個整個晚上都心神寧靜,全身的酸痛感頓時沒了,感覺腹部的疼痛也減輕了。山間說,堅持泡藥澡一個月就可以取胎。


    荷衣說:“我出去泡澡。你若是晚上想守著我睡就睡在這裏吧。”說罷,她掀開門簾從那扇拱形門走出去。拱形門外是一個寬敞的正堂。這座樓雖小,卻樣樣俱全,配有小型的書房,彈琴作畫的亭子。樓裏的書房雖然不及府裏那間正式的書房寬敞,但是欽涯將小書房布置得像模像樣。


    秋菊往藥水裏撒了一些桂花香露,好奇地問:“王妃平日都是在臥室泡澡,今天怎麽要搬來正堂?這裏太寬敞,熱氣很容易就散發了。大夫讓阿貴守在爐子旁多熬了些草藥。一會水要是不熱了王妃就叫我。我就在門外守著。”


    荷衣笑道:“嗯。我想寬衣了,你先出去吧。”


    秋菊道:“好的。秋菊先退下了。有事王妃叫我。”她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著轉身準備離去。隨後又停住腳步轉過身小心地問:“王爺他沒事了吧?”


    荷衣笑道:“沒事。他睡了。”


    荷衣泡藥澡的時候,欽涯一直在臥室靜靜地站著。門外正堂中,荷衣的澆水聲清晰地傳進來,時而停歇時而潺潺地流。秋菊一共進來加了四次熱氣騰騰的藥水。每一次她都使著蠻力提了一桶重重的草藥水輕輕地倒進荷衣的大木盆裏,隨後又提著空桶小心地關門出去守在門外。每一日都不例外。這些日子,荷衣在欽涯和秋菊的照顧下,慢慢地希望自己能快點好起來。生命似乎開始有意義了。她不在去想那個夢,不再心力枯竭。


    一個時辰後荷衣從木盆裏出來,更衣好。秋菊叫人抬走了木盆。是夜深的時候,丫環男丁們都各自回房了。府裏隻有護院巡邏,四周都靜悄悄的。但是府裏上上下下掛滿的燈籠將夜的黑暗驅趕走了,剩下的是一片的朦朦朧朧。荷衣穿著秋衣回到臥室時,欽涯木若呆雞地站在她出去時候的位置。


    “怎麽還沒有睡?”荷衣輕聲問道,直徑走到床邊爬上去扯開被子。


    欽涯沒出聲,荷衣平靜地躺下。她閉眼前平靜地說:“我先睡了。”


    欽涯吹掉屋子裏朦朧的燈火,站在荷衣床前看著她閉著眼安靜地睡覺。她好像睡著了。他慢慢躺下,輕輕拉過被子和她蓋在同一張被褥下。同一張床上的兩個人,一個貼在牆邊,一個靠在床邊。中間的距離足足可以再躺下兩個人。


    荷衣真的睡著了?欽涯側過頭借著月光小心地端詳著她的容顏。今天是荷衣第一次留他和她同眠。雖然沒有他期待的事情發生,但他心裏覺得滿滿地裝滿東西,很充實,不再空落落的。


    “你不是不喜歡黑暗?為什麽還要將燈吹掉?”荷衣閉著眼輕聲問道。


    “我以為你睡了。要是你喜歡點著燈睡覺我這就去掌燈。”說罷欽涯準備起身。


    “不用了。睡覺吧。”荷衣說罷,沉默地睡去。


    夜出奇地靜,靜到欽涯清楚地聽見荷衣的呼吸聲,還有他的。她平緩,他急促。他從來沒有這麽禮貌地跟女人睡過覺,連心跳都加快了。他大大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似乎心跳平靜了許多。


    黑夜的朦朧中,他輕聲地道:“衣兒!”他小聲地呼喚,以確認她是否睡著了。


    很快得到了她的回應,“嗯。”


    “你睡了嗎?”欽涯輕問。


    “沒睡,快睡了。”荷衣平靜地回答。


    “你今天去花園散步回來精神好了許多。”欽涯欣喜地說道。


    荷衣睜開眼睛側頭看著欽涯。屋子裏有朦朧的月光從窗戶上雕刻著的圖案與圖案間的空隙射進來。借著月光,欽涯的臉很有神秘感。以至於荷衣差點將他當作是前世的老公。她摸不清自己心裏的感覺,錯亂了情緒。


    “睡吧。明天也許精神會更好。”說罷,荷衣扭頭緊緊地閉上眼睛,再也不出聲。


    他知道她還沒有睡。


    呼吸聲輕輕地起伏,還有她的氣息傳遞到他身上。他的心在悸動,就像春天裏萌芽的小草。他輕輕地靠近她,她沒有出聲。過了良久,他鼓起勇氣伸出手輕輕地握著她的小手。


    這一夜,她不反抗、不應和地讓他牽著手安然地睡去。


    夜很靜,月很明,他的心很暖和。


    2008-10-10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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