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橫斜。南寧市的街頭已經有了一些涼意。風滿樓從的士裏鑽出來,跑進了一家古玩店。


    沒有車,想帶燕詠到處逛逛都不方便,所以來這個老同學這裏借輛車,這個老同學算混得不錯,家裏有兩部車,開了一個古玩店。


    古玩店本來就顧客少,因為下雨的關係,店裏更是冷清,店主正一個人在看書,抬頭看到風滿樓跑進來,便笑臉相迎:“哈哈,哥們兒怎麽一個人來?不帶你的女朋友過來看看?你這個外貌協會的人,找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外貿協會?”跟後麵那一句聯係起來,風滿樓不禁笑出聲來,道:“你的店規模不小啊,哎,怎麽就你一個人?這些古董不值錢啊?萬一有人搶劫怎麽辦?”


    老板笑:“值錢的都放得好好的呢!我剛買了一輛奧迪,就停在外麵,你開去吧,泡妞不能太掉麵子,哥們兒夠義氣吧?”


    風滿樓拍拍他的肩膀:“夠哥們兒,嗯,什麽時候你去上海,我借保時捷給你。”


    老板驚道:“靠,你真買跑車了?我還以為你說笑呢?看樣子你混得比我好啊!”


    風滿樓:“沒什麽,是入門級的,就唬唬不懂的人。對了,我正好有一塊寶貝讓你鑒定一下,看看值不值錢。”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玉來,也就是那個“問天派”的道士給的什麽“無極冷玉”,本來他也覺得沒有什麽,但是有一次他無意中把它帶在身上,發現這個冷玉居然真的會給他帶來冰冷的感覺,而且仔細觀看,這塊玉上麵的紋飾還真有點高古jīng致。


    老板接過玉,仔細看,風滿樓則仔細觀察老同學的表情——剛開始露出注意的神情,接著露出疑惑的神情,最後露出驚訝的神情。


    風滿樓靜靜地等待專家的結果。


    專家看了老半天,才想起風滿樓在身邊,斜眼瞟了他一下,問:“哪兒來的?”


    風滿樓神秘道:“一個高人給的。”


    專家扁了扁嘴巴,把玉還給風滿樓,道:“唉,真是高人啊,我沒見過那麽古怪的紋飾,像是抽象派的,哈哈!估計你得另請高級專家來鑒定才行,至於它古不古……我靠,我也搞不清楚,成sè很獨特,有一層薄薄的膜,好像。”


    風滿樓來勁兒頭了:“這麽說,這塊玉可能是有點來頭的?”


    專家道:“表麵上看隻是一個普通的玉環,但我感覺有點來頭,紋飾我蒙都沒法兒蒙,說不定還不是中國古代的呢,值得收藏!你就藏著,碰到高人再問問,我也是……這個,哈哈,半路出家,半路出家!”


    風滿樓瞄了專家一眼,道:“聽說現在《鬼吹燈》很火,你不會是因為當了摸金校尉起家的吧?”


    “摸什麽金什麽校什麽啊?別瞎猜啊!”專家一臉的心虛。


    風滿樓哈哈笑:“OK,家家有本不能說的經,我不問了,哎……叫我還找什麽高人,我也不認識什麽人了,對了,什麽時候去běi jīng觀複博物館問問,那個馬未都似乎很高手。”


    專家出一主意:“我倒是經常和高手一起聊天,什麽時候來了高手我叫你過來,哎,不過你也不會在南寧呆多久……”


    風滿樓笑:“你真覺得這塊玉有點來頭?如果我告訴你這塊玉是一個算命的給我的,不收錢的,你信嗎?”


    專家:“別人不信,信你,我還沒見你說過謊呢!”


    風滿樓:“哈哈,原來我的信譽這麽好啊,怪不得財運亨通!說真的,我正覺得人生無聊之極,要找點新的興趣愛好,玩玩古董是個不錯的選擇,以後你得多指導指導小弟了。”


    專家欣然點頭:“沒問題,又多了一個同道中人啊,不過你隻是玩玩的話,不會成為高手的,我算夠刻苦了,還是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少,像你剛才說的那觀複博物館館長,確實是個大師,你看過他的演講啊?”


    風滿樓赧然:“沒看過,隻不過他比較有名罷了。你看……我準備拿出幾萬塊錢來收藏點東西,收藏什麽好呢?”


    專家哈哈大笑:“果然隻是玩玩,幾萬塊錢,這個……買張紫檀家俱吧,看著氣派,不但實用,還可以在朋友麵前顯擺顯擺。”


    風滿樓點頭同意,接著兩人聊起大家共同的同學,似乎做生意稍有成就的就是他們倆,別的作公務員的算不錯,再別的也沒什麽混得好的了。


    聊了半小時,最後,風滿樓接過老板的奧迪鑰匙,說了聲謝,便溜走了。


    ×××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他是唯一認識的人,一個話不多,但不失風趣的人,一個還算英俊的新富階級,多數時間帶著一副讓人覺得不可親近的淡漠神情。他像那種對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但是他的微笑時是溫暖的,仿佛淒風冷雨夜的一扇亮著燈光的窗戶。


    她就在這種印象中等他回來,因為她跟他的父母確實沒有什麽話好說,就像她跟自己的父母那樣。她已經獨自站在陽台上很久了。


    在3樓的陽台上,她看見一輛黑sè的奧迪緩緩駛到,風滿樓的母親打著一把傘過去迎接,看得出來,母親對自己的獨子非常溺愛。


    風滿樓埋怨道:“雨小得很,你跑下來幹麽喲,又沒有電梯。”


    風母笑而不語,進了門才又聽到她的細語:“看你開車這麽慢,我放心了,下雨更是要小心,前兩個月,阿×騎摩托把腿都摔斷了……”


    風滿樓來到樓上,跟父親打了聲招呼,問:“起來沒有?”他們回到風家之後睡了午覺,風滿樓早早地醒來,跑去老同學那兒借車,回來準備載燕詠一起去街上逛逛。


    父親說:“在陽台上……”


    風滿樓已經看見了,直奔陽台,笑容滿麵說:“好久沒回來了,有點興奮,怎麽樣?你恢複元氣沒有?我們去看看雨中的故鄉!”


    燕詠往屋裏瞟了一眼:“你不多陪陪爸媽啊?”


    風滿樓:“時間多得是!我們先去逛逛,借了輛奧迪來,還是新車耶!”


    燕詠:“就逛逛啊,很快回來吧?那我就這麽去吧!”


    不能睡一個房,牽一下手總是必要的,於是,風滿樓在二老的目光中,拉著燕詠的手就往外走,一邊說:“我們出去逛逛,晚飯的時候回來,等下買瓶好酒,嘿嘿,我們走了!”


    母親:“好,早點回來……”眼裏掩飾不住一縷失望神情,送到門邊,塞給他們一把雨傘。


    風滿樓:“不用了,小雨!”還是被硬塞在手裏了。


    燕詠善解人意:“樓主想淋一下故鄉的雨!”


    風滿樓笑。


    坐進車裏了,燕詠問:“好新,還有味道,誰的車呀?”


    風滿樓:“一個中學同學的,奧迪……我聽一個朋友說,這車不吉利,四個圈兒啊,像一對兒手銬,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怕,哈哈!”


    燕詠微笑:“那你怕不怕?”


    風滿樓做了一個毛骨悚然的表情,逗得燕詠咯咯笑。


    奧迪輕盈地行駛在馬路上,跟路邊因為小雨而逛奔的一些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南寧的主幹道曾經因為擴建砍掉了很多的行道樹,重新種植的樹木現在都長高了,特別是民族大道,寬闊的街道讓人想起běi jīng那樣的皇家氣派。


    風滿樓在南寧的家是琅東,這塊地方叫“琅東新區”,原來是農村,後城市規劃成了高級商圈的新區,他們的房子也變成了zhèng fǔ的安置房,也可以叫聯排別墅,雖然小了點兒,但是又新又漂亮,整齊劃一,看上倒也賞心悅目。風滿樓在周邊買了一個商鋪,讓父母去打理,每個月也能收個7、8千,父母很開心,不過如果他們知道兒子在上海的破別墅一個月要一萬的話,有得心痛了。


    燕詠:“看你興奮的,想家的話,怎麽不多回來幾次?”


    風滿樓:“經常回家就不會興奮羅!”


    燕詠:“……有點歪理……”


    風滿樓高興地道:“我心情好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老爸的病根本沒什麽大問題,哈哈,看樣子還得活個幾十年,可以見證兒子的鴻圖霸業,英雄事跡,數風liu人物還看今朝!”


    燕詠:“切!”


    風滿樓得意地繼續吟詩:“窮則獨善其身,富則三妻四妾!”


    燕詠:“……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來了!”


    風滿樓毫無愧sè:“哎,這個是我在一個同事的MSN簽名裏看到的,哈哈,真是哲理啊,我覺得男人都是這樣想的!”


    想就想嘛,居然還敢說出來,燕詠“哼”了一聲。


    風滿樓咳嗽兩聲,道:“我原來也是這樣想的,不過的出現改變了我的想法,我想啊,如果有這樣的姑娘作老婆……就不用三妻四妾了,一個頂韋小寶的七個!”


    燕詠:“小寶啊……你咋不跟乾隆皇帝比比呢?”


    風滿樓:“……乾隆……確實是我的偶像啊……”


    燕詠:“喂,你真想娶我嗎?”


    風滿樓嚴肅道:“嗯,真的。”


    燕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要簽婚前財產協議,如果因為第三者出現你要離婚,房子、車子、股票、公司,所有財產歸我,哈哈,你敢嗎?”


    風滿樓哈哈大笑,話鋒一轉:“如果我真的敢呢?”


    燕詠:“你敢簽我就敢嫁!”她得意又輕蔑地瞟了他一眼。


    風滿樓望著漫天的雨粉,淡然一笑,悠然道:“老陸啊老陸,老是說我沒激情的陸,哼哼,我就激情一回給你看,明天就結婚吧,簽上那份自虐的婚前協議書!”


    燕詠也不示弱:“明天就明天!我不怕你!”


    風滿樓:“真不怕?”


    燕詠:“不怕,經過這幾天的短暫相處,我已經完全了解你了,不怕你!”


    風滿樓:“還真快……那好,最後加上一條:如果是處女的話!”


    他的眼睛像鷹一樣注視著她的眼睛,這一下估計會將她徹底擊敗。


    燕詠眼裏閃過一道光,迅速大笑:“哈哈,還有沒有別的條件?”


    風滿樓微笑:“沒有了。”


    燕詠:“拉勾,發誓,誰反悔誰是豬頭!”她已經伸出纖纖小手指。


    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風滿樓再也無法一心兩用,一個快刹車,停車在路邊,深呼吸一次,迅速伸出指頭,跟她的小手指對陣,在拉勾之前還叫陣:“嗯,誰反悔誰投胎作豬,燕小姐,你搞清楚哦,你隻要敢和我的手指一碰,你就是我的老婆了,要履行老婆的義務,除了親熱之外,還要洗衣、做飯、綴學、生孩子、贍養公公婆婆!”


    “綴學?生孩子……”燕詠倒吸一口涼氣,“聽起來蠻恐怖的……”


    風滿樓往前碰了碰她的小手指,現在似乎處在很幼稚的狀態,不過還好,好像自己一下子年輕了十年,不再是萬事講道理,講邏輯,講後果的人。其實把一切拋開,不管是偉人還是凡人,都是一樣的,他們有七情六yù,有衝動、有膽怯、有憂愁,還有如影隨形的,一生的孤獨。


    燕詠眼睛裏閃過一道yīn影,退縮了。


    風滿樓似乎沒有覺得什麽不妥,他把“無極冷玉”拿出來,說:“送給你一塊有靈氣的玉,過幾天告訴我你的感覺,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靈氣!”


    燕詠默默地接過來,禮貌式地看了看,收好。


    風滿樓終於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但是他沒有繼續問,因為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又是那個講道理、講後果的風滿樓了,成熟男人的招牌表情又死灰複燃,他甚至都沒有開個玩笑說這塊玉是個定情信物。


    雨漫漫,人生漫漫,情長路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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