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滿樓最近被槍指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的時候劫匪很凶很暴力,他確實被嚇得不輕,比現在陸西萊的雖樣還不如,不過這一次他冷靜多了,而且他怎麽也無法相信,剛才還在自己懷裏親熱的人兒會突然下狠心把他幹掉,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他冷靜了下來,說:“我從來不想身後事,所以沒有遺言。我倒是想聽到你親口承認,是你指使那兩個混蛋去搶劫我的,不但搶了我的一百萬現金,還砸了我的車,還搶走那些讓我現在生活非常不方便的證啊、卡啊。最可氣的是那兩個混蛋走之前還讓我很受傷。我他媽的快死的時候還回想,這輩子是誰讓我最心動,也讓我最無奈?我想的是你伊藤葉。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可是我心有不甘啊,我在那裏徘徊不定,我就像秦始皇一樣,清楚地知道不可能長生不老,還是去盡所有的努力去找不死的仙藥啊。我就那麽徘徊在你虛假的美好的幻想裏。然後我想啊,我之前那麽對你是不是讓你很受傷,我知道受傷之後的人特別脆弱,就像我現在那樣。所以我背著醫生的指示跑來看看你,然後,我竟然發現我被搶走的手表在你在桌子上擺著。你來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吧!”


    陸西萊見風滿樓滔滔不絕,很是替他捏一把汗,不過他發現伊藤葉的槍口已經慢慢地垂下去。一陣難受的沉默,伊藤葉說:“那兩個人……不是我指使的。但是他們確實是我的朋友,他們說要教訓你一下,我那時候很生氣,就告訴他們你住的地方,真的想讓他們教訓你一下。但是你也太狠了,一回頭就讓jǐng察來抓我!這就是你對付你所謂的最讓你心動的人的方法嗎?”


    風滿樓越發自信她不會開槍了,語氣也更鎮定:“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伊藤葉一怔,回憶起往事。


    風滿樓:“你小看老陸了,他是很聰明的,他早就猜到你可能是騙他的,所以那次是他讓我去試探你的。那時候我問他,怎麽可能剛剛和老陸約會的你會上我的當,老陸說,因為女人對付讓自己傷心的男人往往隻用一招——馬上去找另一個男人。那麽,男人對付讓自己失望的女人的時候又會用什麽招?從我的表現來看,無毒不丈夫,男人會用那個女人最害怕的事情來傷害女人。我是這麽做了,所以,你真的可以很生氣,我不怪你。我隻想說,我現在認為你對我的好感和以前的種種交往,都是你偽裝出來的,我覺得我很傻很天真,我還不如當時被你騙的老陸。”


    扯到陸西萊這兒了,伊藤葉寒寒的眼光往他那邊一掃,陸西萊頓時如入冰窖,不過他也沒有那麽害怕了,畢竟她貌似還是講點道理的,還能靜靜地聽風滿樓忽悠,風滿樓從來都是談判高手,說不定這次能逃過一劫。


    伊藤葉的聲音像解凍了的冰塊,雖然溫柔了一點,卻還是寒冷的:“我對你不是裝的,你覺得一個女人可以把感情偽裝到那種地步嗎?哎……所以老陸可以看出來,你卻看不出來,因為都是真的……”


    風滿樓慢慢地打開車門,伊藤葉立即提起槍口,不過風滿樓理也沒理她,下車之後挪到後門,打開,跟伊藤葉排排坐。如果是陸西萊的話,她會有所jǐng惕,不過風滿樓嘛,看他白布包頭走路都像老年癡呆的雖樣,伊藤葉就沒放在心上。


    風滿樓看了看她,說:“你先把槍收好,我看著害怕。”


    既然她說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那她就沒有理由再用槍指著他了,所以說,談判的時候打打感情牌,是非常有效的。


    當然,伊藤葉並沒有收好,隻是把槍放在遠離風滿樓的另一邊,隨時可以再拿起來,把這兩個臭男人的腦袋瓜崩掉。


    風滿樓看她那麽聽話,jīng神一振,道:“如果你真的對我好,那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的,我們一定做。我相信老陸也不希望你出事。上半年一個人打死六個jǐng察,下半年六個jǐng察打死一個人。非常六加一。鬼才相信這幫jǐng察是正義和英雄的化身。老陸你說是吧?”


    陸西萊忙點頭稱是,他難道還能說不是?


    伊藤葉橫了風滿樓一眼,哼了一聲,道:“你們隻是想逃命罷了,盡說些花言巧語……”


    風滿樓見她臉上閃過一絲疲憊和茫然,說這話有點像打情罵俏的意味了,心裏更有底了,道:“哪裏哪裏,我們是真心的。你們黑社會還有練槍法的地方嗎?剛才你那兩槍實在是太高明了,說時遲那時快,我們是先聽到‘砰砰’兩聲槍響,才聽到那兩個jǐng察慘叫,實在是高手!所以我和老陸是絕對不敢有反抗你的念頭的,我們都是非常聽話的很有覺悟的好人質。”


    伊藤葉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兩個有覺悟的人質這個時候才放下心來,看樣子兩條年輕有為的命是撿回來了。


    “你過來。”伊藤葉命令風滿樓。


    風滿樓心裏一緊,慢慢挪過去一點。伊藤葉閉著眼睛,靠進風滿樓的懷裏。風滿樓的腦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陸西萊心裏別提多窩火了,這兩個狗男女,竟敢當著我的麵……他從後視鏡裏觀察一下,看不到槍的位置,否則的話,他現在真地想突然發飆,搶過槍來也學伊藤葉來個兩發連shè,成全這對狗男女同年同月同rì死。


    過了幾分鍾,陸西萊終於說出了當人質以來第一次沒有覺悟的話:“兩位,不如,你們先放我下去,自己去開房吧,我實在受不了啦!”


    其實風滿樓也沒有陸西萊想象的那麽享受,畢竟現在懷裏柔軟幽香的身體屬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奪命俏夜叉,誰知道她什麽時候又發神經呢?


    伊藤葉夢囈般說話:“對不起,老陸,你別看我殺人時那麽囂張,其實,我們這種見不得陽光的人,心裏麵的恐懼無時不刻不存在,說不定下一分鍾我就完了,永遠下地獄去。唉,我真的好想做一個正常人,像樓主的未婚妻那樣,可以無憂無慮地愛一個人,也可以無憂無慮地接受別人的追求……”


    陸西萊這一刻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人質,他深刻地同情起她來:“可惜你愛的不是我啊,如果我是樓主,一定跟你流浪到天涯海角去,哪怕不久之後我就會和你一起喪命在國家機器的槍口下。”


    伊藤葉睜開了眼睛,在這個心靈脆弱的時刻,沒有哪一句話會像這樣有殺傷力。跟我流浪到天涯海角!


    她的目光從風滿樓身上轉移到陸西萊那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風滿樓那裏,她多麽希望風滿樓也說出這句話來。


    風滿樓吃驚,必須馬上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罵陸西萊:“老陸,你家裏上有老,下有小,賢妻乖女兒,有你這麽做人的嗎?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還算男人嗎?”


    陸西萊反擊:“風滿樓,你不也快結婚了嗎?那你還跟葉子不清不楚的,什麽意思?我們都明白一個道理,人世間所有的倫理道德,其實就是他媽的狗屁。我們三十多歲的人了,你在中國見過有哪一個光鮮亮麗的人模狗樣的人後麵,不是站著一堆讓人惡心的血淋淋的、很黃很暴力的潛規則?我老婆是很好,我女兒也很乖,可是一成不變的平凡的生活天天折磨著我,我甚至生命的熱情都快沒有了,還講什麽責任、道德?我要不是晚上經常出去瘋,我要不做點刺激的事,我根本就沒辦法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我要的是什麽,不像你,除了賺錢之外,從來不知道怎麽享受生命,難道活著就是為了活著?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讓別人認同你?我就是要刺激,我就是要一個生蹦活跳的生命!在我眼裏,像你們這種拚命賺錢的傻瓜才是委瑣地活著的牲口!”


    伊藤葉癡癡地聽著,完了,失望地看看發呆的風滿樓,指著他的胸口道:“聽見沒有,這才是享受生命,你個牲口!”


    她充滿幻想地望著前排,說:“老陸,你已經不隻一次說過願意為了我拋棄一切。看樣子你是真的這麽想哦?”


    陸西萊:“……是,我就是這麽想的。”


    伊藤葉:“你寧願做一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道德叛逆,為了我?”


    陸西萊:“……是。”


    伊藤葉嘴角的冷酷浮起來,誰也看不懂她的心思了,她道:“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做我的小弟,立一個投名狀,敢不敢?”


    陸西萊:“……投名狀?”


    伊藤葉:“你不知道啊?就是去殺個人,從此加入黑道。”


    陸西萊一呆,殺個人?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還可以去殺人。


    風滿樓冷笑一聲,道:“叫他去殺個雞都有難度。黑道不是那麽好混的。”


    陸西萊冷然道:“那你把槍給我,我馬上把姓風的崩了!”


    風滿樓心裏有鬼,聽到這話倒是寒了一下。


    伊藤葉嬌笑兩聲:“樓主我倒是舍不得殺……這樣吧,我有個仇人,也不是什麽好鳥,你跟我去把他幹掉,那你以後就跟我了,黑道歡迎你!”


    陸西萊深吸了一口氣:“葉子,我跟你了,走,我們去殺人吧。”


    伊藤葉一怔。


    風滿樓一呆。


    陸西萊深情道:“我要讓葉子知道,誰才是最在乎你的,誰才是肯為你做任何事的人。”


    沒想到亡命天涯還收了個小弟,伊藤葉喜不勝收的樣子:“樓主,你看,差距啊,你出賣了我,而老陸……願意為我殺人放火!”


    風滿樓無語。


    伊藤葉看著風滿樓,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跟我走嗎?”


    這句問話還包含著另一層一意思,你不跟我走,哼哼……所以一定要小心回答。


    風滿樓深吸一口氣,道:“我是牲口,你們去吧!”


    伊藤葉麵寒如雪:“下車!”


    風滿樓看到那支槍已經回到她的手裏,心裏一緊,慢吞吞地打開車門出去。


    伊藤葉在背後,拔了一下槍的保險栓,滴嗒一聲響,如催命符般。


    伊藤葉又問:“風滿樓,說一下你的遺言吧。”


    風滿樓嘴硬:“我說了,不想身後事。哼,你剛才不是說舍不得殺我嗎?騙子。”


    伊藤葉咕噥了一句:“我隻是問問你的遺言,沒說要殺你……你滾吧!死牲口!”


    她指揮陸西萊開車。


    風滿樓回頭來,嚷道:“老陸!你個瘋子!你要我怎麽跟你老婆交待?她來找我要人我該說什麽?說你跟一個女殺手私奔了??”


    陸西萊:“我也不想身後事!我以前的收入有大半都交到她手裏了,還想讓我怎麽樣?要是我還想說什麽的話,就跟她說,男人沒有財產就沒有了自己,我已經忍了好多年了,除了這一點之外,我對她全是愛。就算拋棄她,永遠也改變不了她曾經是我的一切的事實!”


    風滿樓大聲喊:“瘋子——”


    寶馬325走遠了,風滿樓頭疼得厲害,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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