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近秀躺在床上,偏頭看著正在認真工作的盧利,這個孩子配自己的丫頭,從模樣上看倒也合適,他不及自己兒子那麽漂亮,卻另有一種梁昕不具備的優雅和從容,把一顆顆剝好的栗子放在桌子上,兩個人視線偶爾碰觸,他總是笑一下,帶著幾分詢問意味的做一個表情,在得不到反饋的時候,便重新低下頭去。


    “小小,你上一次和我說,要是我始終不同意的話,你也絕對不允許我們家丫頭……,執意跟你?”


    “是,這是不行的。”盧利一邊操作一邊說道:“我有時候會想,即便真的不行,我寧肯放棄小薇,也絕不能讓她做出那樣的選擇。”


    “為什麽?你不是說,你是真的喜歡我們家丫頭的嗎?”


    “和這種喜歡與愛比較起來,還是父母更要值得珍惜。這個世界上,隻有父母才會這麽全身心的,絲毫沒有功利心的愛一個人,和這比較起來,……”他停頓了一下,徐徐說道:“所以,即便是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也沒有辦法了。”


    “我正想問你這個,你這不是替她做選擇嗎,不會太過分了嗎?”


    “不是替她做選擇,這隻是我的選擇。”他說道:“而現在的結果,不是更好嗎,我又得到您的允許,又不會讓她覺得難以割舍,兩全其美嘛。”


    梁近秀一笑抬頭,“哎,小四兒來了?”


    盧利轉頭看去,梁昕和媽媽走進病房,他一眼看見梁媽媽手上提著的暖水瓶,眉頭一皺;梁昕卻一點沒有察覺,嗬嗬笑著站到身後。拿過一個栗子塞進嘴裏,“唔,還熱著呢,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謝謝你啊,小哥。”


    “沒說的。哦,伯母。把水給我吧。”


    “你看看,小四,你還不及小小有眼力價兒呢,就這麽看著你媽媽拿水進來,也不說幫幫忙?”


    “幫什麽忙啊,也不沉。”梁昕抓起一把栗子,大搖大擺的坐在凳子上,雙腿翹到乃父的病床上,不停口的吃著。含糊著問道:“大姐和二姐的對象來過了嗎?”


    “你管那麽多幹嘛?大過年的,別讓人往醫院跑。”


    “什麽啊,都快做人姑爺了,老丈人病了,連一麵都不露,這像話嗎?”他把雙腿一收,手指盧利,“爸、媽。你看看我小哥,多夠意思?這樣的人做我姐夫。您還一百個不滿意?和那倆比比,看您還有嘛可說的?”


    “爸爸不也同意了嗎?”


    “同意就對了!早就應該這樣,您還一天到晚的罵我三姐呢?ca!”


    盧利把栗子皮扔進垃圾桶,給梁昕使了個眼色,站了起來,“伯父。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小昕?”


    “哎。”梁昕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走出了病房;倒是這夫妻兩個麵麵相覷,“怎麽了?是不是有事說?”


    盧利走出病房,用手一推。把貼近來的梁昕擋開,“你缺心眼兒啊!這是在醫院,你喊什麽?”


    “我……我怎麽了?”


    “裏麵那是你爸媽,你規矩點行不行?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說話沒規沒矩的,讓人家病友和家屬看見了好看是怎麽的?”


    “我……我也沒說什麽啊?”


    盧利揚手給了他一個耳光!“你剛才最後一個字說的嘛?”


    梁昕竟是忘了,回憶了一下,年輕人羞紅了臉,“對不起啊,小哥,我在大學裏習慣了。”


    “你是大學生,你爸媽這幾天在醫院,有時候和病人、家屬聊天,說起你來,都倍兒有麵子――北(京)大學呢!現在讓人家看見了,和自己父母說粗話,就是你爸媽不放在心上,別人會怎麽想?沒出息的玩意!”


    “那,那我對不起還不行,我以後不這樣了,行不行?”


    “我告訴你,小昕,想好好做人,先得從這種細節著手,你這種社會上的壞習慣,說話中的這種髒字眼兒,趁早給我去掉!要不然的話,別看你是大學生,以後進到單位,人家一聽你說話,你可能連前程都保不住了!到時候,我在一邊給你出多大的力都沒用,明白嗎?”


    “明白,明白。”


    “去,洗把臉,然後進去。”


    兩個人重新回到病房,陪著梁近秀坐一會兒,盧利準備告辭了,“小四兒,送送小小――還有,小小,明兒別跑了,我住不了幾天院就回家了。大過年的,誰家裏沒點事,啊?”


    “說實話,可能會來得比現在少點,明天開始,我就又得忙了。”


    “你看看,我說是不是?別跑了,啊?要是真有事的話,我讓小四兒叫你。”


    盧利點頭一笑,走出病房,“哎,小哥,我三姐一會兒就來,你不等會兒她了?”


    “不等了,今天還有好幾家要跑呢,等過幾天吧,等伯父出院了,我再去家裏看他。還有,小昕,多長點眼力價兒,別什麽活都讓你媽媽幹,你做兒子的,又年輕力壯的,多幹點累不壞你。”


    “知道啦,哎呦,小哥,你可煩死我了。走,我送你下樓。”


    哥倆剛走,梁薇就到了,聽爸媽一說,姑娘亟亟下樓去追,終於還是晚了一步,梁昕正站在馬路上向盧利的背影招手,“哎,三姐,你看,就晚來一步,他剛走。”


    梁薇微微嘟起小嘴,一臉的不滿意,“真可惡,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嗎?什麽事啊,這麽勾他的魂?哎,你看我幹什麽?”


    梁昕呆呆的看著姐姐,突然冒出一句話來,“三姐,你真好看,難怪小哥這麽喜歡你。”


    “臭小四兒,你胡說什麽,我是你姐。”


    “說說怎麽了,說你漂亮、好看都不高興,非說你像個麻雷子,長得夠十五個人瞧半個月的。你才滿意?”


    “好啊,說我像麻雷子,打死你!”


    梁昕嘻嘻一笑,轉身就跑!梁薇不依不饒的叫著,從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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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李學慶家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老同學的吼叫。“哈哈,端了,端了!給錢,給錢!一分一塊,兩分兩塊,我這有人加棒,給四塊錢!”


    盧利敲了幾下門,裏麵的人竟沒聽見,隻得推門直入。一股濃烈的煙氣撲鼻而來,“老四,老四?”


    “誰啊,是不是叫你?”


    李學慶穿一身絨衣從裏麵探頭出來,分辨了一下才認出他來,“哎呦,小小!我ca,這可是稀客啊。快請進,請進!你今兒怎麽想起來我這了?”


    盧利走進裏屋。床上放著一大摞零散的紙幣,除了他和李學慶之外,還有四個人在,其中一個他很覺得眼熟,想起來了,是那個叫張一帆的。“張哥,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


    “那年我去八一禮堂找二蛋子,您替我找的他。”


    “啊,想起來了,那會兒你好像結巴的。是不是?”


    “是,已經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來坐這,坐這。”幾個人讓開位置,盧利坐了下來,方桌上的煙灰缸早已經堆滿了煙蒂,周圍落滿了煙灰,“我們正打撲克呢,小小,你今天怎麽來了?”


    “過年了嘛,來看看你,也順便給伯父伯母拜年。”


    “都去我姥姥家了,我找個詞就沒去,一大家子人,我懶得一個一個給他們拜年,再說了,一去就問我工作的事,煩也煩死了。還不及和幾個朋友在一塊玩牌呢,對了,小小,你也來吧?”


    “不了,我來看看你就走。嗯,我給伯父伯母買了點點心和水果,放外屋了。”人家正在玩兒得熱鬧,盧利不好多打擾,說了幾句話,立刻起身,臨走的時候又問道:“對了,這一年來的,見二蛋子了嗎?”


    “我上個禮拜還見過他一次,這個孫子現在發福了,腦袋有鍋蓋那麽大,也不知道吃嘛長的。”


    盧利聽得樂不可支,笑嗬嗬的問道:“那,他現在上什麽班呢?”


    “我聽說他回城之後,他爸爸給他找的一個工作,是在變電室當電工,主要是上夜班,到那也是喝酒、睡覺、聊天、打牌,沒正經事。幹嘛,你想去看看他?”


    “看他是次要的,主要是看看他爸媽。”


    “夠嗆,今天是姑爺節,可能都去他姥姥家了――你要是真想去,回頭你來找我,我和你一塊?”


    “可能不行,我現在挺忙的,明天就得開始了。”


    李學慶聞言一愣,他這才想起來詢問,“對了,小小,你現在幹嘛了?”


    “我啊,和曹迅、胥雲劍還有張清幾個弄了個小攤子,幹點小買賣。”


    “是全民還是集體?”


    “都不是,算是個體戶。對了,你幾時到濱江道,和平分局門口,我就在那。”


    “濱江道我去過!”李學慶大聲說道:“就是去年……什麽時候我忘了,反正就見幾個人在那賣衣服,沒看見你啊?”


    “那可能是我去羊城了,你看見的那幾個人,是不是有一個挺白了,一個黑不溜秋的,還有一個鼻子挺大的?”


    “對,沒錯,幹嘛,你都認識?”


    “他們算是跟我幹的,現在的階段,還是跟我學。等過了年吧,就讓他們自己單幹了。”


    李學慶嘿聲大笑,給了他一拳,“行啊,小小,帶徒弟了?對了,我還在那買了條褲衩呢,別說,是挺舒服的。”


    “不瞞你說,那都是我從羊城上的貨。你穿著舒服就行,等過幾天你去了,我請你吃羊肉串。”


    “啊,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那個賣羊肉串的嗎?”牌友中的一個忽然戟指盧利,疑惑的問道:“是不是你?”


    “是,是我,”盧利笑道:“看起來,您吃過我的羊肉串?”


    “可不是吃過嗎,不過不是你賣的,是你一個哥們。”


    “那是曹迅,現在的羊肉串,都是他在賣。下一次歡迎您再來照顧我的生意。”


    “沒說的,沒說的,你的那個肉串味道還確實是好,吃不夠似的。本來我去隻是想買一塊錢的,最後花了三塊多,好家夥,我媳婦回家差點沒和我打起來。”


    盧利哈哈一笑,向幾個人作了個羅圈揖,“我不打擾你們打牌了,先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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