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話如晴天霹靂,令現場氣氛陡然緊張,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尤其是蘇老太醫從接受太子的病症開始,惶恐和迷惑就占據他的心,他的表情除了僵硬外,還帶著驚恐和歉疚,不該帶著蘇媚一個孩子來赴生死任。一切來得猝然讓人信則不信,皇後在太子殿外發威欲砍人還是第一次,是怒氣使然還是真的要給太子衝喜,也隻能任由皇後說了算。


    蘇老太醫愣了一下馬上回神,對在宮中前一秒喜後一秒悲的局麵,他是見得多了。他對自己的安危考慮甚少,在宮中當太醫多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早已將生死看淡,隻是年少的女兒跟著無辜受累讓他心如刀絞。顧不得什麽了,先救下女兒要緊。隻見他一個跨步上前半跪道:“皇後息怒,小女確是給太子診病來了,不妨讓她瞧上一瞧,興許太子的病症有轉機,如不可,再處置小女也不遲啊。”


    “如不可?大膽,你是在咒太子嗎?丫頭的命怎能與太子相比?”蘇老太醫情急說出的話,讓皇後聽了很不順耳,太子的病症攪得她神經敏感脆弱,如不好轉的後果不言自明,如今被蘇老太醫這張嘴口無遮攔給說了出來,她的眉毛仿佛豎立起來,眼睛掙得圓圓的冒著火,太子半死不活的,讓她對宮中的一切都不滿、懷疑和怨恨。


    忽然,太子殿內看護太子的婢女氣喘籲籲地來到皇後麵前,跌落著一隻腿半跪,哭喪著臉道:“皇後,太子的臉色開始青紫,病症好像嚴重了!”


    “什麽?”皇後心裏一驚一股涼氣直衝腦門,身子趔趄一下,眼裏閃過一絲悲戚,她輕拂寬大華貴的衣袖,讓自己稍微平靜,她明曉此時不是與誰鬥氣的時候,真如蘇老太醫所言太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一切都來不及了。與其砍兩個人解氣還不如將太子的病症治好,時間不等人,太子的身體不容許拖延,皇帝和三皇子央侯也在關切太子病情的進展。緩過神的她用手捋一下淩亂的發鬢,對還被武士架著的蘇媚正色道:“診病不同兒戲,你可有把握?”


    蘇媚正愁解不開困局,見皇後問話便掙脫開武士的束縛,聳聳肩應道:“沒把握也不敢來皇宮走一遭,行不行,瞧了病再說。”


    一番聽了有些難以自圓其說的矛盾話,口氣卻很強硬,皇後聽來無奈但也無暇計較。太子的病症難解不是一日二日,哪裏還有人敢打包票。於是她揮手示意讓武士離開,然後道:“閑話少說,你們父女二人還是給太子診病吧。”


    蘇媚隨父親進殿。如果不知殿內有一位病人,單看太子寢宮很是華麗,整體色調是皇家氣派,紅色和黃色占主流,紅彤彤暖洋洋的。寢宮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沉靜,幾個婢女焦急地圍在太子床前,有的悲戚地拭著眼睛,有的手足無措地在床邊晃悠。她們比起別人來要悲慘得多,一旦太子病故,她們被衝入別院的可能幾乎沒有,殉葬幾乎是她們唯一歸宿。


    蘇媚撥開人群俯身朝太子的臉麵望去,的確有些紅中發黑像是血淤,她看一眼父親似在征詢。此時的蘇老太醫的被太子的征象弄得愈加心裏沒底,眼裏空洞地盯著太子,並沒搭蘇媚的茬。太子的病症顯然比剛才他診治時凶險許多,中醫講究血脈通暢,而太子明顯犯了不通的大忌,臉麵看起來僵死一般。


    蘇老太醫見女兒表情漠然,似乎陷入一種困境,無奈地搖搖頭,低聲對蘇媚道:“你看看脈象吧。”


    “父親,女兒診治講究的是整體觀證,他的脈象一定虛得摸不到。不如將太子的衣帶解開,我也好看看上體全貌。”蘇媚說完,環視一下還在驚恐的一班婢女道:“你們快些將窗簾打開多些自然光,再將窗子打開透些新鮮空氣,打點熱水來給太子擦洗上身。”


    皇後聽說蘇媚要給太子擦身,有些驚愕,站起身剛要出手阻攔,隻見高公公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打斷蘇媚,看看再做打算。


    “也罷,看來這丫頭不像是故弄玄虛,一板一眼的還真像回事。”皇後想來高公公的意見有道理,便示意小婢女拿個圓凳,她就坐在太子的腳麵處焦急觀察。


    此時的太子寢宮窗簾拉開,有微風吹來。在自然光線下蘇媚看得真切,太子的臉色黃中泛青。再仔細觀察,見太子的嘴角留有一絲的稀薄唾液,嘴角還微微向一側傾斜,前胸也缺少青壯男子的彈性,淤血嚴重。


    “天那,嘴角傾斜流稀薄唾液,已經見瀕死征兆,難怪眾太醫無解。”蘇媚讓其中一位婢女用手帕擦拭太子嘴角的唾液,然後拿到鼻子邊嗅嗅,有一股腐臭的香氣。她看出太子中了西域傳來的一種花毒——罌毒,這種叫罌的嬌豔無比的花,一般生長在沙漠邊緣,抗旱性極強。罌的枝幹有一種白色漿體,結果後的花籽很香,吃後讓人興奮,久而久之上癮且損傷機體。


    “奇怪,太子怎麽會有罌花吃,夏國並無這種花木,也無人知曉其利害,如果太子是被人唆使而患上吃花毒的癮,那事情遠非診病那麽簡單……”蘇媚緊蹙眉頭,腦子裏雜亂無比。太子的病症治還是不治,都是難題。不治,自己和老父親的命都得擱這兒;治,就有可能犯了下毒者的大忌,因為能給太子下毒的,多半是宮裏的人,治好太子的病就可能觸怒下毒的人,那……


    蘇老太醫見蘇媚的表情嚴峻,以為太子的病症無解,便關切詢問道:“女兒,真的無解嗎?”


    正在沉思的蘇媚,被蘇老太醫的話點醒,救人要緊,管什麽其中的利害關係,宮中自有宮中的恩怨糾葛,自己先過了這關再說。於是她對蘇老太醫道:“父親放心,女兒試一試再說。”


    蘇媚說完,對站在皇後身邊的高公公道:“讓人拿些細密的炭灰,一會和著糖水給太子喝下。”


    “這,就用這個,不開藥方嗎?”高公公的問話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問,連皇後也是疑惑地看著蘇媚,不知她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蘇老太醫更是忍不住跟著問一句道:“你確定不開藥方?”


    “父親,我這就是藥方。快去抓藥吧,病情再耽擱怕是要侵襲太子的大腦,到那時一切就都晚了。”


    “好,我這就去。”高公公將拂塵放在左手臂上,腳步匆匆地往殿外走。這時就聽男子渾厚的聲音傳進殿來:“等等,吃炭灰是百姓鬧家家的把戲,怎麽還拿到宮裏來了,還不快將這騙子拿下,送慎刑司處置!”


    隻見除蘇媚外,餘下的包括皇後在內都麵如土色地齊刷刷跪下喊道:“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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