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須奴聽完這道童的話,頓時明白他不是陸蓉波的兒子石生。不過他見這道童年紀雖輕,為人卻很老練,飛劍道行也已經很有根底,絕非一般初學之士所能比,因此十分的喜歡,又想起臨走時獨孤鳳所說的此行當會碰到一個與他有緣的弟子雲雲,不禁頗為意動。


    隻是他見這道童身形裝束,必有師長,不便出口,又因他自願前往,答應的太過容易,怕引入門中,日久生變。因此不能不仔細一些,細心的盤問道童的來曆和師長姓名。


    那道童看似十分的坦誠,說自己姓韋名容,師父原是一位散仙,自己因犯小過,為師逐出。自念學道未成,稍一不慎,誤入歧途,因此終年遍遊名山大川,一為訪師,二為擇地隱修。今日湊巧遇到金須奴,見其風姿氣度,皆是不凡,所學又是玄門正宗,乃是曠世奇緣,故此降心相從,敬求引度雲雲。


    道童詞色誠摯,極其自然,不似作偽。金須奴本是精細謹慎的人,竟也覺得微微心動,信了大半。又見道童根骨上佳,一身正氣,不見半點邪氣,不由心中暗想:即使他別有用心,所說的有不實之處,但是憑他這點修為,我也還能製伏得他,更可靠宮中有三公主在,明澈未來,燭照大千,又有什麽能夠瞞過她的,我且收下他就是了。


    如此一想,金須奴便放下心思,滿口應允,答應度道童入門。那道童大喜,立時拜倒在地。


    金須奴自然不會知道,那道童雖然大半所說是真,但是卻還是隱去了許多關鍵內容。比如他真名為楊鯉,乃是南海聚萍島白石洞散仙淩虛子崔海客的弟子。因淩虛子與陸敏偶然相遇,相交默契,時常往來,楊鯉與陸蓉波也是熟識。


    楊鯉與陸蓉波本有前緣牽扯,因此交情深厚,不必尋常。可惜兩人的感情還沒來得及發展,就因為楊鯉誤采合歡蓮,害的陸蓉波處女懷孕,為陸敏誤會,不得不逃入山腹中隱居。


    楊鯉本來不知道此事,隻是後來多次飛往蒼茫山,拜訪陸敏父女,都隻見古洞雲橫,峭崖苔合,再也找不到半點人煙蹤跡。因此回山之後,懇求師傅推算,這才明白了前因後果,知道陸蓉波因自己之故,不僅蒙受了許多不白冤屈,更是險些被害了修道根基,因此大為懊悔。


    楊鯉本就對陸蓉波頗有好感,又因為此事的緣故,十分愧疚。因此數十年來,時時都將陸蓉波記掛在心上,幾次去蒼茫山中尋找。隻是因為陸蓉波藏身的山腹有極樂真人靈符封閉,不到時日,就是天上神仙也難以破開。因此一直徒勞無功。


    這一次,楊鯉再度前來,也是算計著陸蓉波飛升之日將近,必有劫難,特來相助護法。隻是他來到蒼茫山的路上,卻恰巧遇到同門師兄與一個本門仇敵在殊死拚鬥,他便連忙飛身相助。誰知道仇敵厲害,雙方一直鬥了數日功夫,楊鯉與師兄卻漸漸落在下風,被仇敵困在。若非中土有異人相助,隻怕就要身隕敵手。


    那異人救下他與師兄之後,又留下兩封柬帖,不但詳細訴說了陸蓉波飛升之後的遭遇因果,也指點他在此等候,如遇一姓金少年,隻須設詞隨他同去,便可與陸蓉波相見雲雲。


    楊鯉在此盤庚了兩日,正自焦急,如今果然見金須奴到來,一切又與柬帖所言的幾乎完全相同,因此十分的信服,暗暗按照柬帖指示行事,假意拜入金須奴門下,準備混入紫雲宮。


    金須奴一來信奉於獨孤鳳的先見,二來見楊鯉資質出眾,又無半點邪氣,因此也未多加懷疑,很容易的就收下了楊鯉入門。


    楊鯉見金須奴收下他之後,還不離去,隻是看著那山崖不斷查探,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不禁問道:“師傅要找什麽?我之前因尋找仙草,也在此地仔細查探了一番,並無發現異常之處。”


    金須奴笑道:“我此番來這裏,是奉三宮主之命,來接一位道友之子前去宮中,她昔日的隱居之處正在此地,隻是原本計劃要脫體飛升,所以留了一子在此……”金須奴也不向楊鯉隱瞞,原原本本的將一切向楊鯉講述了一遍。


    楊鯉聽了金須奴的這番言語,心情如何暫且不提。隻是那山崖石壁之下,原本借著靈符隱身在亂石從中一個小小仙童,卻是心中激動不已,當聽到陸蓉波飛升不成,被人救到紫雲宮,又派人來接引兒子之後,頓時興奮難耐,連忙就要躍出石叢,表明身份。


    隻是那小仙童剛剛一躍,卻隻覺的渾身一緊,怎麽也跳不出去,正要高喊,卻聽到身後突然有人說道:“一個小娃娃,也忒單純好騙了。”


    那小小仙童頓時大吃一驚,連忙回頭,正好看到身後原本一個空空如也的大石頭上,正一個矮瘦的老者。


    那老者相貌清灌,頷下有三絡短須,根根見肉,常眯縫著一雙細長眼睛,葛衫雖舊,卻甚清潔。看似相貌均不驚人,但是雙目開闔間神光映射,一看就不是凡人。


    那小仙童料不到身後突然有人出現,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下意識的放出劍光,飛劍激射而出,劍芒暴漲,宛如滿空銀雨一般,劈頭向老者打去。


    那老者眯眯微笑,也不躲避,隻是伸手一抓,那爆射的飛劍就突然落到他的手中,宛如被抓上岸的活魚一般跳動幾下之後,就歸於寂靜。


    “你,你是誰?你怎麽能看穿我的隱身符?”


    這小小仙童不是別人,正是陸蓉波的兒子石生,自陸蓉波飛升之後,他就按照陸蓉波的吩咐,謹慎外出,隻在洞府附近活動,一旦發現有人跟蹤,就隱身符隱去身形,從不與外人接觸。這隱身符原本百試百靈,縱然金須奴一直從後麵跟著他,也沒有真正找到他的位置。如今卻被一個突然出現的老頭看破,又怎麽能不讓他驚慌失措。


    “哈哈,休說是一道小小靈符,就算你用的是玄門無形劍遁,也難以瞞過我老人家的眼睛。”


    那矮瘦老者上下掃了石生幾眼,笑眯眯的道:“太清靈符固然神妙,但是由你母親使來,還瞞過我老人家。若是你用的是極樂真人親手所繪的靈符,我說不定就看不到你了。”


    石生心性淳樸,自出生之後,除了母親之外,便沒有與外人接觸過,還保留著一份天然純真的靈覺,因此本能的覺得來人沒有惡意,不禁大著膽子問道:“前輩認識我母親嗎?”


    那矮瘦老者笑道:“我名朱梅,與你母親一樣,俱是青城門下。算起輩分來,你母親還需叫我一聲師伯呢!”


    石生福至心靈,連忙拜倒道:“原來是師伯祖,孫兒有禮了。”


    “好,好!”


    朱梅見石生生得麵如凝玉,目若朗星,長發披拂兩肩,玉耳滴珠,雙眉插鬢,雖然是個小小幼童,卻帶著一身仙氣。更難得的是他心思淳樸,靈機福源皆是上乘,頓時心中歡喜不已,又知道他未來名列峨眉七矮,僅次於三英二雲,不同俗流,因此一見就心生愛護之情。


    朱梅一麵虛扶起石生,一麵笑罵道:“難得你孤身一人,還能如此懂得禮數。隻是你膽子也太大了些,隻是聽了旁人幾句言語,就要泄露行藏,安知那人不是虛言哄騙,故意引你上當的呢?”


    石生有些諾諾的道:“可是,可是他說有我母親的親筆書信……”


    朱梅微微搖頭,笑罵道:“你個小小孩童,哪裏懂得人心鬼蜮。且不說書信有可能是作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未必是你母親真心實意所寫。你想想,你母親飛升前是怎麽吩咐你的?”


    石生聞言,頓時想起母親臨走時的遺命。讓自己不準出山偷盜,壞了門規家法,也不許與外人交接,受外魔引誘,誤入旁門左道。隻能等洞外石上瀑布幹涸之時,才能外出,遇到峨眉接引之人,才算出頭。


    一念及此,石生頓時心生慚愧,知道自己一時關切母親,竟然差點違了母親的囑托,受外人拐騙。不禁向朱梅連連叩頭,感謝不已。


    朱梅麵含微笑,手捋短須,道:“你年紀尚小,又自幼生活於世外,不與外人接觸,不識得人心鬼蜮,此事原也怪不得你。”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正耐心叩問石壁,不斷叫門的金須奴,詼諧一笑道:“你且躲在這裏,不要露麵,看我怎麽將這些惡客趕走。”說著,身形一閃,轉而消失不見。


    那石壁半空,金須奴已經按照陸蓉波的描述,找到了洞府的門戶,正耐心的叩問敲門,卻忽然聽到身後一聲譏笑道:“你這個海怪,又在此做甚?莫非這次不做小賊了,改行拐騙幼童,做花子賊了?”


    金須奴聞言大吃一驚,連忙回頭,正好看到朱梅悠閑的臥於一株矮鬆之上,正一臉譏笑的看著他。


    “原來是矮仙師!”


    金須奴昔年未入紫雲宮前,也曾遍訪三山五嶽,尋求名師,在嵩山之巔,也曾遇到過嵩山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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