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錯作為戒律院首座,無淨還是第一次遇到絲毫不知悔改的犯事弟子,頓時震怒,嚴厲反問。


    阿彌陀該,罪過罪過。空見捏動著佛珠的手停頓了一下。


    玄悲震驚愕然地看著孟奇,嘴巴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此話一出,再無挽救機會


    他是真的如此想,還是為了不讓自己失去入舍利塔上層修煉的機會


    癡兒,唉,癡兒


    玄悲的神色有點失望,亦有點感動和欣慰。


    孟奇梗著脖子,毫無懼色地道:首座莫非不知除惡務盡的道理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隻有斬草除根,才不會殺來殺去,增加更多罪業。


    若任由惡人逍遙,隻是教化,難免有更多良善之人遭罪,這不是更添罪孽殺生為護身,斬業非斬人


    少林乃禪宗,佛不外求,本性自足,佛祖乃覺者,乃導師,不該是供奉於佛堂之上的泥雕木偶,而你們,忘了禪宗本意,敬香禮佛,以身侍佛,將佛祖看成神靈,頂禮膜拜,失了本心


    禪宗之道,乃求心中佛之路,人人有佛性,隻要不被四大假合蒙蔽,自身既佛,為何你們還要行善止殺,攢功積德,外求菩薩之道


    虛偽外道


    他是怎麽能觸怒無淨就怎麽噴,也不管有沒有道理,符不符合自身想法。


    孽障,哪來的歪理邪說無淨厲聲喝道。


    對於孟奇的話語,常年研修佛經的他並非沒有道理反駁,隻不過作為戒律堂首座,高了兩代的長輩,與一名不知悔改的弟子辯經實在有失體麵


    他轉頭看向玄悲:你還有什麽話說


    玄悲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弟子教徒無方。無話可說,還請師叔允許弟子親手廢除真定武功,送他到附近城池避開。


    孟奇低下頭顱,心中悵然,讓師父失望了


    真慧一直頗為懺悔地跪在旁邊,對於自身受到的處罰毫無怨言,可此時,看著師父走到師兄麵前,右掌輕輕按於他的丹田,金色淨光綻放。他終於動容,臉色淒然惶恐,哭喊道:師兄


    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孩子。


    丹田並不疼痛,仿佛浸入了溫水,與安國邪動手時的感受完全兩樣,但孟奇能清晰地感到一身功力在急速消失。


    聽到真慧的哭喊,他轉過頭,擠出一抹笑容,柔聲道:小師弟。不要難過,好好學武,日後再見時,可不要被師兄甩得太遠。嗬嗬,那時說不得你都是一代高僧了。


    真慧並非傻子,知道已經無可返回,雙眼飽含淚水:師兄。你也要好好的


    我會成為一代大俠的。孟奇努力用自己的笑容緩解突如其來的悲傷。


    然後,孟奇在玄悲教導下,發了元神誓言:今日起。不將少林武功外傳若不發元神誓言,那就是直接關到舍利塔底層,幾十年不見天日。


    玄悲拉著孟奇起身,對空見道:師叔祖,弟子送真定去武涼,避開哭老人一脈的追殺。


    空見停止轉動念珠,歎了口氣:真定,佛法非惡人之法,亦非善人之法,隻要你日後能明悟自身,放下殺心,依然能立地成佛,少林之門為你敞開。


    作惡多端之人都能大徹大悟後出家為僧,少林自然不會拒絕棄徒的向佛之心,當然,作為武道通神的門派,有的是辦法檢驗懺悔的真假。


    孟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玄悲拉著,步步生蓮,消失在窗邊。


    真慧緊緊咬著嘴唇,眼巴巴地看著外麵的天空,似乎還在期待師兄突然回來。


    武涼城,南北水陸交匯之地。


    朵朵金蓮消失,孟奇發現自身處在了碼頭,周圍纖夫苦力揮汗如雨,不少旅人乘船南下。


    玄悲靜靜立於孟奇身前,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去神都吧,蘇家再怎麽著也得容下你。


    蘇家孟奇略微愕然地問道,莫非自己這具身體的俗家姓名為蘇


    玄悲沒有多說,因為入寺時,孟奇的年紀也有十來歲了,哪會記不得自家爵位,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語重心長地道:今日一別,為師再無法照拂你,你好自為之吧。


    是,師父。孟奇強忍住湧起的悲傷,第一次那麽誠懇地行弟子之禮。


    玄悲輕吸口氣,想要再說點什麽,可終於未曾出口,長歎一聲,扭頭離開。


    他腳下生出一朵朵金蓮,托著他消失於半空,來往行人纖夫皆視若不見。


    望著師父消失的方向,孟奇靜靜呆了一會兒,然後吐了口氣,轉身走向客船。


    沒有了武功的感覺,他曾經經曆過,倒是不算特別難以忍受,畢竟金鍾罩修煉帶來的增強,開眼竅耳竅後視力聽力的增強,都是依托於肉身,縱使武功被廢,也頂多有所削弱,不會消失。


    而學過的招式和貫通的刀法等,亦不會因為丹田被毀而忘記,僅僅是一些變化難以完成。


    所以,哪怕遇到窺探錢財的江湖宵小,有四把利器在身的孟奇也不會懼怕。


    至於神都蘇家,孟奇並不打算回,自己對它沒有任何記憶任何感情,何必跑去招惹一身麻煩隻需要日後打聽清楚相關事宜,免受牽連。


    不過自己用的是本名,又是半途被逐,恰逢長身體變容貌的發育期,過個一年半載,連少林僧人都認不得自己了,何況莫名其妙的蘇家


    他已經打定主意,乘船往東南而去,先過洗劍閣,看芷微下山遊曆否,若是沒有,就暫時托庇於她,等待恢複武功,要是她已經外出雲遊。就繼續南下,到真武派找張師兄浣花劍派位於桓州,山多水惡,瘴氣處處,穿行艱難,而自己現在又沒有了武功。


    不多時,身懷重金的孟奇找到了一條前往華洲的樓船洗劍閣和真武派分別位於華洲北方和南麵。


    他換了一身書生打扮,頭戴綸巾,身著儒袍,腰懸冰闕長劍。而紅日鎮邪刀嗜血劍和斬馬刀用布包好,連包裹一起背在身後,行走於路上時,引來不少欣賞的目光,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正常情況下,孟奇自然會得意滿足地享受這些目光,可現在,他不敢有絲毫耽擱和分心,誰知道哭老人一脈在這裏有沒有奸細。必須盡快趕到洗劍閣附近。


    樓船開動,孟奇立於甲板之上,憑欄眺望,水波滾滾。不見盡處,讓人心曠神怡。


    而他回憶著少林種種,想到了師父和小師弟,想到太過嫉惡如仇的無淨。想到哭老人則羅居,一時百感交集,有悲傷。有悵然,有失落,也有怨恨,有憤怒,恨不得將那群宵小盡數斬於刀下。


    日後我成就外景時,必將重踏西域,真正地蕩平邪嶺孟奇握拳低語道。


    江風勁吹,孟奇衣衫獵獵作響,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顯得有些單薄,加上真情外露,更顯憂鬱,讓別人不好上前搭話。


    半日後,樓船抵達了下一處碼頭,停船等貨,孟奇等人紛紛上岸,在邊上茶鋪隨意吃些食物。


    孟奇端著茶杯,沒有浪費時間的回憶自身所學,不管是刀法劍法都盡數在心裏流淌。


    噠噠噠,突然,他聽到了策馬急奔的聲音,抬頭看去,隻見四匹駿馬拖著煙塵,迅速接近。


    馬背之上四人皆形容彪悍,手提馬刀。


    馬匪孟奇心中一驚,又怒又恨,抽出冰闕劍,快速起身,就要奔向碼頭通往城池的道路。


    他們竟然追來了


    孟奇現在的速度哪裏比得上馬匹,很快被四名馬匪趕上,圍在了茶鋪附近。


    由於桌椅太多,馬匪們下了馬,從四個方向提刀靠近。


    不遠處的林子外,尤還多坐於馬背之上,遠遠看著手下行事,微笑對旁邊的大漢道:多謝鄔幫主通知,日後我們的貨物就交給你了。


    若論其他事情,他自覺遠遠不如少林高僧,可要說害人,那自己就強過他們太多


    從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玄悲等人,所以很早發動了積累的人脈,讓西州一些幫派注意孟奇的行蹤,用白頭鳥通知。


    果不其然,一個水幫在碼頭發現了孟奇,於是他和幾名手下各自累死了兩匹馬,終於追趕了上來。


    鄔幫主嗬嗬笑道:尤還大當家太客氣了,一個武功被廢的小禿驢還值得你親自動手


    若非小禿驢自己犯了錯,我還真拿他沒有辦法,可現在,嘿,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手段。尤還多冷笑一聲,今日我便要殺他祭刀


    他沒有自己貿然動手,擔心孟奇武功並未被廢,可以召喚天雷,所以先讓手下上前。


    四名馬匪將茶鋪堵住,其中一人高喝道:千裏尋仇,無關人等自行退出


    在中原,馬匪們不敢做得太過火。


    另外一人獰笑道:小禿驢,以為有少林庇佑,就敢殺上邪嶺,現在傻了吧這種戒律森嚴的門派最好搞了


    小禿驢,你長得眉清目秀,老子最好這一口了,若跪下求饒,老子說不定就心軟了。一名禿頭馬匪桀桀怪笑,似乎孟奇已經是死物。


    看著周圍客人嚇得東奔西跑,四名馬匪也衝了過來,孟奇怒極反笑,下意識運轉起內力,可卻沒有感覺到絲毫動靜,頓時發現自身的無力。


    但就是這樣的狀況下,沒有了內力的他對四名馬匪的招數反而感受更深,看得更明確更透徹。


    時間仿佛變得緩慢,周圍的一切似乎消失,積攢的經驗看過的秘籍曾經的故事在他腦海裏一一閃過,忽然有所明悟


    去死吧四名馬匪衝到了孟奇麵前,高聲喝道。


    孟奇臉色沉靜,長劍點出,後發先至,鬼魅般在四名馬匪眼前一劃,將他們的眼睛當做暗器


    啊


    四名馬匪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他們扔掉了馬刀,捂著雙眼痛苦翻滾,一絲絲血液從指縫裏流出。


    孟奇昂然看著他們,看著遠處的尤還多,長劍一指,朗聲道:


    縱使虎落平陽,又豈是爾等野狗能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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