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湧動的街上仿佛出現了一個漩渦,來往行人皆不由自主繞著經過,留出了中央的空洞。


    身著青衫的孟奇腰跨長刀,背負雙手,與呆立原地的上官橫擦身而過,狀極瀟灑,似乎確信上官橫不會惱羞成怒動手,亦或者對自身實力有著絕對的信心,哪怕上官橫偷襲,亦毫不在意。


    上官橫臉皮漲得通紅,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敗了,可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他否認。


    他雙眼暴虐之意愈發明顯,但更多了迷惘情緒,好像還沉浸於剛才的宿世輪回記憶中難以自拔。


    生生世世,男男女女,大夢一場,我在何方


    操著盧龍口音的漢子看著街上這一幕,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人榜第二的實力


    這就是狂刀蘇孟


    真實的戰鬥與他想象的場景差距太大,簡直沒有任何可比之處,這讓他更加震撼於孟奇表現出來的實力,震撼於那飄渺難以捕捉的刀法。


    就連那幾名大晉行商亦是目瞪口呆,他們雖然對孟奇充滿信心,對人榜排名沒有太多懷疑,但這樣的差距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吧


    青衫融入人潮,飄然而去,上官橫依舊屹立當場,久久不能自拔。


    夜深人靜,亂葬崗附近的密林內。


    孟奇按照司空圖妻子的描述,找到了那處衣冠塚。


    回憶了一遍種種惡毒機關的布置,孟奇外放精神,感應入微,尋覓著最妥帖的位置。


    若是不怕毀掉裏麵的事物,直接催發寶兵,劈開墳塚,當是破掉機關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但現在自然不能如此做。


    司空圖留下的機關最惡毒之處在於,若前麵部分失效或被破壞,則最後的機關會噴出腐蝕毒液,毀掉內裏的古籍書冊,讓盜墓賊白費工夫,而孟奇目前最頭疼的就是這點據司空圖妻子所言,除非機關大家親至或有著種種盜墓秘術的司空圖複活,正常人是沒辦法解除這層布置的。


    密林內,幾個遊蕩於附近的盜墓賊鬼鬼祟祟地窺探著孟奇。


    大哥,你說他站在那裏幹什麽黑布蒙麵。隻留出鼻孔和眼睛的小賊奇道。


    盜墓賊的首領牙疼般道:總不會是深更半夜來拜祭故人吧


    他懷疑對方也盯上了那處墳墓。


    大哥,你不是說那座墳墓有眾多機關,得慢慢挖地道過去發掘嗎小賊驚道,他很相信老大的判斷。


    可不是,憑咱的經驗,那座墳墓的機關絕對不低於五處若是錯了,咱就把姓倒過來寫首領信誓旦旦說道。


    小賊暗聲嘀咕:老大你姓田


    總之,他肯定會知難而退,慢慢。不對,徐徐圖之。首領很有文采。


    孟奇對他們不聞不問,略作思量就有了決斷,忽然。他伸出右手,五指成爪,色成暗金,猛地抓到了墳墓之上。


    墳墓外麵的灰石如同朽木。一抓而破,內裏箭矢毒針嗖嗖而下,密密麻麻。難以躲避,盡數打在孟奇手上。


    輕微的金鐵交鳴之聲不斷,所有的暗器全部無力墜落,孟奇的右手沒有絲毫變慢,一鼓作氣蕩開了落石,彈飛了毒蟲。


    噗,竹管破碎,漆黑毒液噴湧,落向下方被毛皮包裹的書冊。


    就在這時,書冊上方多了一隻淡金色手掌,將它們攥於掌中。


    茲茲茲,毒液灑於手背手臂,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蕩起陣陣白霧,但淡金色沒有半點消褪。


    孟奇收回手,看著那疊書冊,滿意點頭,轉身離去。


    他選擇的位置避開了大部分機關。


    這樣就得手了偷窺的小賊驚愕萬分,他隻看見對方打破墳墓外圍,探手進去,輕鬆就取出了事物


    首領呆了半響,艱難道:能,能如此輕鬆打破條石,絕對,絕對是高手,我們比不上了


    可裏麵的機關呢小賊茫然道。


    這首領不知該怎麽回答了。


    小賊回過神來,欲欲躍試:大哥,裏麵怕是沒什麽機關我們過去瞧瞧,也許還能找到遺漏的寶物


    或許有機關,但被破掉了首領不願自打耳光,但同樣的目現貪婪。


    孟奇拿著書冊,出了密林,突然聽到裏麵傳來聲聲慘叫,頓時搖頭失笑。


    他沒有回頭,隨意找了處幽靜所在,借著月光就翻看起書冊來。


    竟然在播密過了半響,孟奇微微皺起眉頭,低聲自語。


    其中一冊古籍詳細地考證了無憂穀的曆史變遷,先是藉此推測出大概所在,後來於當地找到了部分線索,可惜還未能尋出入口,古籍主人就身染惡疾,暴病而亡,臨死前留下相關內容,讓兒孫後代前來探查,但不知怎得,這冊書籍成了別人的陪葬品。


    據書冊內容記載,昔日的無憂穀乃上古秘地,如今當是瀚海的播密。


    播密,瀚海最出名的險地,形貌複雜,籠罩著影響感應的紅霧,非常便於躲藏,不知多少窮凶極惡之輩因為得罪了大人物,不得不躲於裏麵,其中不乏外景強者,當年玄悲與哭老人就是一路交戰到播密附近,故而孟奇對它頗為了解。


    激發真武連環任務的黑色毛皮乃瀚海馬匪從某個神秘陵寢得到,無憂穀在瀚海倒也說得過去孟奇微微點頭,暫時壓下去播密尋找入口的衝動,那裏乃險惡之地,則羅居這種人物等閑都不願深入,加上自己與哭老人一脈的仇恨,沒有外景的實力,還是不要去送死比較好。


    其餘書冊亦或多或少牽涉到某處陵寢或秘地,記載了不少上古地名的變遷,讓孟奇長了不少見識,但它們大部分都是零散的線索,讓孟奇沒辦法按圖索驥。


    難怪司空圖選擇發掘韓家的祖墳。將這些書冊葬於此地孟奇翻到最後,嘖嘖感慨,還好自己沒報太大期望,能有無憂穀的線索就算意外之喜了


    收起書冊,孟奇仰望起星空,看著深邃的幽暗,璀璨的光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翌日,確定司空圖妻兒無驚無險南下後,孟奇離開了樂黎。


    剛出城門沒多遠。他看見官道前方站著一人,正是眉毛濃密而雜亂的上官橫。


    怎麽想好如何防住那一刀了孟奇饒有興味道。


    上官橫雙拳緊握,牙關緊咬,好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來:沒有。


    既然沒有,為何堵在這裏孟奇挑了又挑眉。


    難道他想再嚐嚐宿世輪回的滋味還上癮了不成


    上官橫臉色鐵青道:現在沒想好不表示以後想不出,我怕我考慮好後,無處尋你,所以打算跟著你。


    這貨還真是一根筋孟奇哈哈一笑:你愛跟就跟吧。


    他毫不在意邁步前行,上官橫扳著一張臉。隔了兩三丈的距離跟著。


    沒走多久,夏日的雨說來就來,磅礴而下,連成水線。


    上官橫正待找地方避雨。或者用護體罡氣隔絕雨水,卻看見前麵的狂刀微揚臉龐,坦然受著雨水,似乎在感受它們。


    他的衣衫迅速變濕。但半點不影響他淋雨前行。


    主動回收護體罡氣他想做什麽上官橫看著前方的青衫背影,略感莫名其妙,下意識加快腳步。怕失去對方蹤跡。


    等到雨停,官道入山,孟奇周身白霧蒸騰,衣衫很快就變幹了。


    雨後道路泥濘,但他沒有休息,亦未施展輕功身法,就這麽一步一個腳印前行,讓上官橫更覺古怪。


    一連跟了幾日,上官橫發現狂刀真是隨性而行,從不在意露宿野外,整個人似乎沉浸在某種奇妙的感覺裏。


    他在感悟天地,嚐試天人交感與合一上官橫若有所思,但又覺得不太一樣,比如現在。


    此時,夜色正濃,野外冷清,四下無人,狂刀蘇孟靠著一塊青石,嘴裏叼著一根雜草,出神地看著星空,半點也沒有感悟自然的征兆。


    上官橫是個直脾氣,好奇再也無法遏製,蹬蹬瞪幾步過去,皺眉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孟奇嘴裏叼著一根青草,瀟灑靠在石頭上,聞言回神,不答反問:


    若你要嚐試天人交感乃至合一,會怎麽做


    這是有標準答案的上官橫淡淡道:當然是感悟自然,每個人功法不同,心性不同,心境修為不同,從中領悟的東西亦不相同,然後藉此調整內天地,慢慢靠近。


    若是能初步思考出最鍥和自身的道路,也就是將來外顯的內景,則可稱天人合一完美。


    孟奇沒有看他,再次望著星空,語氣慨然道:可自身感悟到的天地又是否真正的天地以我們的境界,我們的眼界,又豈能認得清天地


    隻是初步找出道路,日後再慢慢探索便是,若能認清天地,怎麽也得是上古五帝的層次。上官橫不屑道。


    孟奇笑了笑,依然看著深邃迷人的星空:我知道,但若提前想一想,應該不是壞事。


    他對天人合一乃至尋找道路的認識,原本與上官橫相同,但在上個輪回任務中,為了嚇到左寒風和尹冷輝,逆用變天擊地,演繹了上輩子的部分知識和自身對元始的理解,如今回想起來,忽然莫名驚悚。


    這個世界真的是天圓地方嗎


    星辰與大日真的不一樣嗎


    自身道路,顯然包含了世界觀的內容,包含對天地的認識,若沒有此事,孟奇肯定是初步找到方向,等成為外景再慢慢探索和小範圍修正,可現在,若能初步建立起對天地的認識,是否更好


    元始真的是自己理解的那個元始嗎


    境界不夠而強行思索天地之事隻會成為瘋子,留下心障,再也無法突破。上官橫冷然道。


    孟奇沒有回答,而是直指星空,語氣飄忽道:


    星辰與大日有何區別


    是否大日就沒有星辰之力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一個個問題鑽入了上官橫的耳朵,他怔怔望著前麵的年輕男子,忽然感覺對方高深莫測,難以看透,自己與他仿佛處在不同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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