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驄迅速衝了過去,而我也三兩步奔到小蘭走向的草叢裏,沒見到人影,草叢下是一個斜坡,視野也一目了然,小蘭這麽短時間斷不至於走下坡,我立即衝楊天驄喊道:“老楊,你朝前,我抄後!”其時,豹叔也趕著兩條狗四處尋覓。


    這丫頭本身便很有些叵測,總覺得她曾撞過些邪,此關頭,在這傷人野獸出沒的老林裏消失不見,真是要急死人!我不斷喊著小蘭的名字,沒人應答。我也不忙活了,趕緊原路返回,而不多久,楊天驄也跑了回來,滿頭大汗:“沒找著!這才多長時間,真被野獸給叼走了麽?”


    我沒答話,緊緊辨識著四周方向,以易數起卦,少女屬兌為上卦,自東南巽方而去,巽為下掛,是《易》上經第二十八卦“澤風大過”卦,又以兌二,巽五之數,此時午後近一點,正式午時,午時之數在十二時辰裏為七,兌二巽五之數加午時七數,總十四數,除六,二六一十二,得二,二為動爻,是為“澤風大過”九二之象,《易》曰:枯楊生秭,老夫得其女,無不利。


    算到這裏,我放下心來,四下一看,豹叔果然不在周圍。楊天驄見我麵有喜色,問道:“怎麽樣?算得如何?”


    我答道:“小蘭在‘枯楊生秭’的地方,這附近哪有山地,找到種糧食的地方,便能找到小蘭,不過。不用我們去找了,‘老夫得其女,無不利’,估計豹叔已經將她找到了。沒什麽大礙,我們去看看。”


    循著遠方的狗叫聲,我們走過去,果然,豹叔領著小蘭從一片高梁地裏走了出來。


    但見小蘭臉色有些烏暗,我一震,走上前去。沉下臉,問道:“這麽短時間,你跑哪去了?山裏傷人動物出沒。你出事了叫我們怎麽向你母親交代!”她臉上一層暗紫之氣讓我甚是疑惑,隻覺似曾相識。


    “我、我,方大哥,不要對我這麽凶好嗎……”小蘭埋下頭,抓著衣角。


    “你方大哥說得對!你要到哪去,也得給我們打聲招呼嘛!這不是在城市。在深山老林裏!”楊天驄性子最衝,但卻是一副軟心腸,吼到這裏,見小蘭那委屈狀,早又平和下來,“算啦、算啦,不要離我們太遠……”


    豹叔見我二人聲色頗厲,說道:“可能也怪不得這丫頭,我剛在山上一片高梁地裏找到她的。她正一個人迷迷糊糊地晃來蕩去,才將她喚醒,這可怪了……”


    聽到這裏。我和楊天驄一對視,各自震懾不已:小蘭大白天也在夢遊麽!


    “小蘭,你剛剛……睡著了?”我緊緊盯著她,她麵上地一層暗紫之氣已慢慢褪去。


    小蘭頭搖得溜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解好手後,剛要回來,突然頭一昏,就什麽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就見到豹叔站在我身邊……”


    我再一望楊天驄,他正想說什麽話,我打斷了他,說道:“出發吧,時候不早了,咱們要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出鷂子溝!加快腳步!”


    當即,我們收拾行李,繼續出發。


    豹叔卻有意和我並在一塊兒走,向我嘀咕道:“我說,天師爺,山裏有‘撞大仙’的說法,什麽蛇精、狐狸精、蛤蟆精、黃鼠狼精,這些畜生據說都能修煉成精,專門在山裏迷惑人、上人身,依我看,小蘭這丫頭開始是不是被啥大仙給犯上了……”


    我一笑道:“這些都是傳說,豹叔你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相信害怕這些東西?”


    “不、不,當然不!嘿嘿,隻不過,我這一輩子沒和女人打過交道,有女人一路,總怕沾上麻煩事。”豹叔憨厚一笑,走上前去。


    的確,心地純厚如豹叔這樣的人,不受雜塵俗世地半點渲染,一生與大山為伴,這樣的人,或許才叫真正的出世。


    隻是,小蘭這丫頭的怪異行徑再次讓我心裏生了個疙瘩。我也越來越懷疑楊天驄家族女性的麻煩問題和他將小蘭請回家的私心。剛剛小蘭臉上那一層絕非先天自生的暗紫之氣愈加堅定了我地想法:小蘭肯定撞過邪。如她這般嚴重的夢遊尤其是白天夢遊,世界上,或許她是第一人。更讓我怪異的是,我竟從她地麵相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來。


    好在午後時分,除了山雀、鬆樹等飛禽小獸,這片老林裏沒見著任何大型傷人野獸,豹叔在前邊帶路,在蒼鬆高草石徑裏,我們一行四人走得甚是輕盈,這生態和諧的世界,被我們四個人類少許攪動,一時飛鳥四起,空山聞啼。又見山林間野花爛漫,現在已值盛夏之末,即將入秋,但這老林裏的野花渾不管人間時令交替,依舊盎然開放,白居易那句“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詩意陡然飄來,催人遐思萬千,驀地,又怪異起李煜的一句“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很顯然,春來夏去,林花依舊未老。


    下午三點時,終於穿出了這片茂密的老林,進入了一片滿目蕭索地黃山野嶺,和那片老林完美的生態世界差異迥然,四處但生雜草,半裏不見鬆柏,怪石嶙峋,張牙舞爪,甚是凶惡,但見這陣地貌,我心裏又湧起一陣“戰爭”不祥之感,這裏或許便是解放戰爭的戰場,又或許是血戰千年的古戰場,曆史上,這裏定然發生過


    兩軍對壘。地貌風水裏,戰爭不祥之地,有其自己的形勢,這片荒山不毛之地。地勢起伏,土質鬆軟適中,適合挖地壕,怪石凶險嶙峋。兩軍對壘,這種地形時常見到,當然,現代戰爭裏,盡量講究隱藏掩蔽,不會在這樣的戰場上交戰。


    戰爭不祥之地,入夜陰邪怨氣最是濃烈。陽氣不盛、命骨輕賤、天庭不穩地人在這裏走夜路,也最易撞邪。好在,現在還是大白天。但讓我擔心的是。現在已經下午三點,若在酉時入夜之前我們還未走出這荒山和荒山前麵的鷂子溝,隻怕真有可能見到那“數十萬軍隊挖壕行軍”地場麵了。


    “豹叔,這片荒山有多長地路?”楊天驄也明顯感覺出這裏的地形險惡。


    “這荒山裏的路不長。”豹叔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不過,要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出鷂子溝有些玄乎。趕緊吧!”


    “那麽,豹叔,你怎麽回去?”我想到豹叔給我們帶路,他自己一把年紀了,身板氣勢畢竟比不得年輕地時候,不適合在這種不祥之地走夜路。


    “嘿嘿,這你們放心,我也趕到石盆寨去,我那裏有一個老哥們。上他那裏去耍耍。”豹叔樂嗬嗬一笑,繼續給我們帶路。


    小蘭這一路言語不多,不似早時那般活潑,埋頭走在我們前麵,自然。大家意識到時間緊,加快了腳步,話也少起來。


    不到一個來小時,這片荒山地勢逐漸收縮鋪攏,聚在一堆,然後朝兩邊分開去,形成了一條險峻的小峽穀,峽穀裏仍舊是怪石飛張,草木雜生,這便是鷂子溝。當然國民黨胡宗南部隊和陳賡大將率領的解放軍晉南邊區部隊曾在這裏猛烈交戰。稱它“鷂子”,乃是這狹長地山穀形勢在山上望下去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鷂子。據豹叔說,當年國共兩軍在這山溝裏發生了遭遇戰,兩軍直麵開火,後來,解放軍一隊勇敢的先鋒率先爬上險峻地山穀高地,自高攻下,給國民黨軍隊極大的挫亡,不過,胡宗南不對有好幾萬,而解放軍還不到敵軍的一半,不多久,胡宗南部隊也爬上了高地,在相持中,傷亡不斷增加,屍橫遍溝,後麵的戰士們是踩著疊了兩三層的戰友的屍體才衝上前地。


    說著,走著,不覺已走進了鷂子溝的腹地,逐漸,怪石少了,而林木多了起來,自然生態也開始複雜起來,而一望天邊的日頭,逐漸向西方偏下,看看時間,即將下午五點,再過一時半會,太陽就要落山。


    “大夥走快點!”豹叔走在最前麵,停下來招呼著我們,“走出鷂子溝還要半個時辰!太陽就快要落山了!跟上、跟上!兩個年輕人,咋走那麽慢!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和小蘭這丫頭!”


    雖說山裏不似城裏炎熱,但現在總是盛夏八月,我們從一大早開始走了這一天,而且又是崎嶇山路,再在這荒山裏一口氣走了兩個多小時,我雙腳酸痛不已,估計已磨出了血泡,而老楊身體也剛恢複不到幾成,漸走漸累,倒是我們兩個年輕男人在一邊叫苦不迭,老豹叔和小蘭卻毫無疲勞跡象,我和老楊一對望,各自苦笑。


    看看太陽,算算時間,我慢了下來,衝楊天驄說道:“老楊,估計,要在這溝裏走夜路了。”


    老楊將掛在脖子上那枚方正的佛印取下來,握在手上,說道:“你放心,我有這個在手,管它惡鬼凶煞,也不敢近我身。”


    我點點頭,他那枚佛印乃得到高僧銘刻過佛咒,辟邪精猛無比,連凶險霸道的羅青陽冤魂也不敢近身,足見其威力。作為玄門中人,在這陰邪怨氣盛烈的山溝裏走夜路,我自也不懼,關鍵是豹叔和小蘭,而小蘭又是屬陰的女子。我眉頭一皺,快步走上前,趕上豹叔和小蘭,從姚村長家出發,我帶上了黃紙和朱砂,正是防著在陰邪之地走夜路,本來,玄門中人除了破煞鎮屍而畫符,極少再畫其他的符咒,比如辟邪符――防止邪氣騷擾近身的符咒。外來人求,我們一般也不會畫給他。不是我們小氣,在於,我們畫地辟邪符咒凝聚了自己的辟邪法力修為,容易**自身,一次,兩次或許能奏效,但三次、四次就會被陰邪識破。正如病毒對藥物產生了免疫。我在一個地方畫了一張辟邪符,陰邪不敢近身,但下次再畫符經過這裏時,不定便會被陰邪幽怨之氣統統包圍。隻因我已經**了自身。


    但此時,我度測來不及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出這鷂子溝,又怕這山溝裏真是陰邪盛行,隻得給豹叔和小蘭各自畫上一張“黃庭辟邪符”,讓他們拈在手裏,擋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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