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一拍自己的臉,“啪!”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我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可一揉眼睛,我所看到的景象依舊存在!


    霎時,我已經目瞪口呆――


    我的前方,火把通明,十裏軍旅,馬蹄悲亢,號聲震天!堪堪一番“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也不知道是國民黨軍隊還是解放軍,穿著襤褸,扛著的是小米加步槍,挎著的是紅纓加大刀,列著雖不整齊但也成陣列的隊伍,蹣跚而行,仿佛剛打過一場敗仗,又或者是一支流竄的亡軍,雖有氣勢,但毫無戰鬥力……軍隊慢慢前行,火把映亮了半邊天空,前頭的人將黑暗中的我越甩越遠,但隊伍仿佛還有十裏長,源源不斷地跟了上去。


    我再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沒錯,我現在的確清醒!


    看看時間,已近晚上十點,山溝裏的穿堂陰風和著這支疲憊軍隊的號聲,時空仿佛流轉倒換,將我瞬間帶回了如火如荼的二十世紀四十年代解放戰爭時期。


    毫無疑問,我撞鬼了。


    沒想到,竟真在這發生過血戰的山溝裏看到了這一幕,好是陰邪的地方!姚村長早前曾對我說過,這鷂子溝裏鬧鬼的傳聞便是有人在這裏看見了數十萬軍隊行軍,不正式我眼前的這副景象麽?


    也罷,它不犯我,我便也不犯它。我站在一邊,那支“鬼軍隊”正迤邐遠去。渾然和我不相觸。我得馬上找到楊天驄和小蘭以及豹叔,這萬鬼出沒的陰邪山穀,難保他們沒發生什麽意外,尤其是小蘭。然而,我剛要掉頭轉身,驀地,遠處那支蹣跚而行的軍隊裏出現了一個熟悉地人影!


    這支鬼軍隊無一例外都是男人,穿著土灰色軍衣。卻在浩浩蕩蕩的軍隊裏,嵌著一位楊柳小蠻身、辮子齊腰、體恤牛仔的姑娘!


    “小蘭!!”我渾身震顫。即使背對著我,也能輕易辨識,毫無疑問,這正是小蘭!我正四處找她。她卻和這支鬼軍隊並肩同行!這是怎麽回事?!


    霎時,一股寒意湧遍我全身:小蘭有可能撞邪了,被這支鬼軍給帶上了路……


    想到這裏,我立即掏出黃紙朱砂畫好一張辟邪符,擋在胸前,便追了過去。可怪事來了,無論我怎麽跑,我總是跟不上這支鬼軍!


    我跑得再快,而那支鬼軍依舊緩慢行走,我們之間卻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小蘭依舊在遠處軍隊裏夢遊似地行走!


    我渾身大汗淋漓,跑了近二十分鍾,我再也撐不住,停了下來,無論小蘭是否在夢遊,我不得不高喊一聲:“小蘭!”


    沒想到,看似夢遊


    的小蘭卻並未夢遊,她仿佛聽到了我的喊聲,猛然轉頭。俊臉在周圍的火光中如桃花盛開一般。


    所幸的是,也正讓我很是奇怪,我的聲音隻被小蘭聽到,而這些鬼軍們卻沒一人聽見,繼續走他們地路!難道,它們生前都是聾子?!


    卻見小蘭站在軍隊裏。麵色驚恐,很顯然,她明白她現在的處境――她無法脫身!


    她向我微微點了點頭,再向我招了招手。


    我當即再度起身,無論怎樣,我要將她從這支鬼軍裏拉出來!而這一次,我越跑越近,我竟然能追上了!


    眼看就要接近小蘭,卻聽她喊道:“方大哥,你不能靠得太近!這些人聽不見、看不見,但他們能聞到人地味道!你一靠近,他們就能聞出你了!你快想辦法,將我弄出去,小蘭好怕!”


    我駭然停下,果然,小蘭是被這支鬼軍給“套”上的,這便是“鬼環”,這些陰邪之物並不上人之身,僅僅將人套圍起來,不許人走出去,八字硬的人或許沒什麽問題,但命骨輕賤之人卻往往會被嚇得半死不活。


    不管這些鬼軍會不會加害小蘭,我必須得將她拉出去。一位女子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極為凶險。


    我掏出朱砂,準備衝進那隻隊伍,然後立即將朱砂撒向周圍,破了這些陰邪之氣,將小蘭拉走。但所謂“陰陰極陰”,這周圍有成千上萬的鬼軍們,它們地陰氣之烈,千古罕見,朱砂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我隻能小心應付。


    我加快了腳步,平行著這支隊伍而跑,眼看就要接近小蘭,小蘭自也焦躁驚恐地盯著我。接近小蘭了!我揭開朱砂盒蓋,猛地衝了過去,剛要將朱砂撒向小蘭周圍的鬼軍,沒想到,我腳下一打滑,“哧!”


    我摔了個大跟鬥,一盒朱砂掉在了地上!


    “方大哥!”


    我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這可好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小蘭沒救出,把自己也陷了進來!我已經感到了周圍強烈刺骨的陰氣!


    一抬頭,小蘭周圍的鬼軍們盡數停了下來,紛紛掉頭望向我――


    果然!


    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沒有耳朵!一副幹癟蒼白的“臉”上依稀隻有一個不成形的鼻子!


    看到這裏,姚村長給我講的那則鷂子溝鬧鬼的故事有浮蕩在我耳邊――有人在這裏看到行軍的戰士,沒有長臉。


    我頭皮一陣發麻,而雞皮疙瘩也陡然而生,這些鬼軍們雖然看不到、聽不到,卻能聞到!


    “唰唰唰!”


    我以為我看錯了,但並沒有錯,它們齊齊將步槍推上了膛,紛紛瞄準了我!!


    鬼地槍也能發射子彈?!


    說時遲,那時快,我眼見那盒朱砂還在我身前,我迅急揀起來,撒了過去,一陣青煙霎時衝天,“颼颼颼颼!”


    “小蘭,快跑!”


    我高喊一聲,也來不及去拉她,再將盒子裏剩餘的朱砂粉向附近遍天撒去,風也爭氣,把這些粉末盡數吹響了這支鬼軍。


    “方大哥,我出來了,快走!”小蘭已經衝了出去,我一陣大喜,將剩餘的朱砂丟了過去,起身跑遠。


    也不知跑了多久,轉頭望去,已經看不見那支鬼軍,甚至身後的天空中也沒了那陣火光,我想,已經將它們甩掉了。仔細一看,我們又跑回了這**陣的中心位――鬆樹下。小蘭站在樹下,麵容驚恐,不住地拍著胸口,出氣不贏。


    我提著手電,四處一照,沒什麽異常,走上前,問道:“小蘭,羅盤呢?你看到你楊大哥了沒?”說到這裏,我陡感異常,隻覺身邊另一股陰氣慢慢逼身!


    “方大哥,擺脫了那些鬼軍,就沒人跟我搶了,嗬嗬”小蘭盯著我,詭異一笑。


    “搶什麽?”我立時一掐指。


    “搶你!!”小蘭的聲音陡然間變換為一渾厚的男子嗓門,乍一聽,頗似楊天驄的嗓門!我頭皮一炸,隻見小蘭的麵孔正在分崩離析,仿佛她這臉是由塗料塗上地拚盤,在這一刻盡數傾裂!


    僅僅在眨眼間,站在我身前的,又何嚐是小蘭?她的“臉”上,眼睛、嘴巴、耳朵早已消失不見,光禿禿隻剩一個鼻孔,對著我呼著氣!


    “孽障!”我一聲高吼,心底卻是一涼,我隻怕楊天驄真正出事了,身上早無朱砂,我一橫心,咬破了舌尖,一口血涎吐了過去,隻聽“颼颼”一聲,再聞聽一陣驚叫,那無臉之人已然消失不見。


    我深呼吸三下,前前後後,種種怪象,好好一推,隻怕,還是在於那擺設此陣的高人設下的“鬼頭槧”――冥槧。我撤掉了前三方理氣冥槧,把最後那一方槧咒牌符攜刻的最為陰烈地怨邪槧咒給激發了出來!


    沒有羅盤,當前又隻剩下我一人,要衝出這陣,無論如何得要找到兩人,可我到哪裏去找?正在焦躁萬分時,猛聽遠處傳來一聲狗叫!


    正式豹叔的大黃在叫!


    豹叔在附近麽?我循聲跑了過去,果然,一黃一黑兩隻狗在一處草叢裏叫得起勁,令我驚詫的是,豹叔正躺在草叢裏!看情況,仿佛受了傷。


    兩隻狗認得我,當即向我搖頭擺尾的,兩畜生定是見自己的主人躺在了草叢裏,因而發出“救命”一吠。我上前扶起豹叔,一探他的呼吸,尚為均勻,再一看他全身上下,並無傷勢,我一推斷,豹叔有可能因丟失兩隻心愛之狗而氣急攻心暈厥過去,或者,便又是受到了什麽驚嚇,我趕緊在他的胸前盒背上五處要穴推拿良久,豹叔終於睜開了眼,開口便是“我的黑碳盒大黃哪”。


    果然是愛狗心切而暈厥,我一笑:“豹叔,你兩個兒子不在這麽?你老先將息一下,我去找我的兩位同伴。”


    “黑碳、大黃!”豹叔看見了身邊的兩隻狗,一陣狂喜,盒狗親熱一番,掙紮著站起身來,又向我說道:“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這心裏一急,沒個底,一口氣上不來,就迷糊了過去。要不是天師爺你,我這老命估計要送在這裏了。”


    我搖搖頭:“豹叔你沒事就好,呆在這裏不要走遠,我去找另兩個同伴。”剛一轉身,卻聽背後一陣風聲,“哧!”――


    豹叔一刀捅進了我的背部!


    我猛一轉身,大吼一聲:“豹叔,你幹啥?!”背上已是火辣辣地疼痛鑽心。


    卻見豹叔兩眼黑成一團,眼珠裏青光頻閃,一陣狂笑道:“你走不出去!哈哈哈,你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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