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驄依我所言,打消了進這茅草房的念頭,收拾好行李,繼續出發。


    其實,漫天星鬥逐漸隱去,山風呼嘯,夜色阻人,好在這一帶的地形豹叔了然於心,我們四人踏著兩點是山路,向石盆寨走去。那間茅草房被我們甩得越來越遠,顫抖在夜色和山風中,誰又知道,是否真有人在那裏借斧頭,又是否真會有一位老婦登門求訪……


    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好在已是較為平坦的山路,我卻一路魂不守舍。


    這個世上,荒謬怪誕之事太多,也太過玄奇,作為玄門中人,我自屢屢接觸,但是,“外物托夢”我卻是第一次碰到!這時巧合麽?或者真所謂的“托夢”?


    我在夢裏見到了這山路邊的確存在的一間茅草房!


    我國民間傳說和神話對“托夢”這一典故可謂是處處引用,人們遇到不能解釋的事情或者需要神話某人的事跡之時,“托夢”往往可以用來圓場。比如,某位英雄要去完成一件大事,可他沒有把握,沒有準備,實力太過懸殊,怎麽辦?這時候,菩薩就給他托夢了,在夢裏,菩薩點撥了他一些神奇之力,給他指明了方向……他循此而動,最終功成名就。顯然,這種“托夢”都是後人的附會之說,帶有明顯的主觀色彩和迷信論調。在科學發達的今天,人的夢境到底是否帶有預卜提醒征兆,從無定論,畢竟,夢的主觀色彩太過濃厚。


    可我這夢,又如何來解釋?而且,這夢來的太過唐突。我在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而醒來之後,才發現也不過是另外三人持了一張烙餅的時間!人說“黃粱一夢”,而我這夢卻完全可稱為“烙餅一夢”。


    想到這裏,我渾身竟一陣莫名的寒意,到底,這僅僅是一場巧合的夢境,還是,還是真有什麽東西在提示我呢?總之,那間茅草房我是不敢再進去了。說不定,一切便按我夢裏呈現的情景逐一發生。


    但這場荒誕的惡夢,卻又帶給我發自內心的震撼瓔珠。


    我也才隱隱有感,或許,這些天我的所經所曆,皆是因為這顆李淳風《補天錄》裏記載的天地神珠。


    我們一路被暗中潛伏的高人所埋伏――背後的這雙眼鏡,盯著的或許便是我懷裏的這顆地瓔珠!


    我不得不好好


    審視一下這顆珠子,到底,它來自何處、它究竟具有什麽神力,它對某些人來說又到底具備了什麽吸引力?真如羅青陽的冤魂所說。找齊了天地風火五顆神珠,便能“洞開天地、生化萬物”,便能立時羽化飛升?


    凡人但一找到這五顆神珠,便能成為神仙?!


    讓我稍稍毛骨悚然的是,夢裏的那位老婦對我說:你擁有此珠,你一生便不得安寧。


    又誠然如此麽?


    我驀地想起來,從羅青陽的屍體裏找到這顆地瓔珠後,回到姚村長家的當晚,我剛要**就寢時,一陣陰風將房門吹開,陰邪之氣從未那般凶險而濃烈的將我包圍,若非我吟念《玄門正氣咒》以辟邪,姚村長家隻怕成了萬鬼出沒的鬼屋……想到這裏。我渾身一層雞皮疙瘩。莫非,這已經是我“不得安寧”的開始?


    夢裏那鬼婦所謂的“不得安寧”,便是陰邪之物將會處處與我為難?


    隻因為這顆詭異神秘的地瓔珠?


    是啊,此珠千年萬載存在於世,未必隻有李淳風和袁天罡兩位高人堪識得它,羅青陽為之冤死,在羅青陽之前,又嚐有多少人為之冤死?隻怕,這顆地瓔珠本身便是一件不祥之物。其上銘刻著的太多冤孽怨氣!


    那麽,我手握這顆地瓔珠,我又該如何處置它?我手握它何去何從?


    我想起了羅青陽冤魂所說的記載此物、由李淳風所著述的影子天書《補天錄》,據羅青陽的冤魂所說,他生前也即近千年之前。他將此書埋葬於浙江天台山國清寺附近,以月痕為標記量度。


    我是否有必要找到此書以破譯這顆神珠的真實來曆和用途?


    想著,走著,不知不覺,山路逐漸開闊,但有人處,必有,盡管已近淩晨三點,前方,我們已隱約看雷吉納星星人家。終於,走了一天一夜的山路,擺脫了“前不挨村,後不搭寨”的境地,見到了人家。當然,如果不是在那鷂子溝裏身陷“**陣”,我們此刻早已到達了石盆寨。


    楊天驄見我一路埋頭不語,神色凝重,此時又見到了村落人家,湊上前道:“我知道你先前作了一場惡夢,你既然如此小心慎重,又一路凝思不語,在想什麽?”


    我點點頭道:“我在想,自我們在張王村破羅青陽墳墓怨煞開始,這一切前前後後,是否都是一個局――一個看似我們意識支配的過程、卻恰恰落入了別人設計的局?”


    “你是說,比如方先生你是主動替張王村受害的那幾個人破除墳墓怨煞上身的災劫,但這恰恰卻是某人的設計?”楊天驄盯著我分外不解。


    “我不能肯定,這兩三天怪事逐一出現,誠如你早前說過的,我也覺得我背後有一雙眼鏡在盯著我。”我茫然搖頭,“剛剛就在你們吃東西的時刻,我做了一場惡夢,這夢提示了我,隻怕,一路盯著我們的人,其目的就是為了我還禮的這顆地瓔珠!”當即,我將夢境詳細敘述給了他。


    楊天驄聽後神色凝重,良久,他說道:“不是高人,不回有此夢,這就是你和我們俗人的區別。方先生你雖然年輕,但你的見識和修為早臻出神入化之境,也隻有到了你這等玄門修為層次的人。方才得此夢。方先生夢裏那千年鬼婦欲強行以‘沁雲珠’交換你這顆地瓔珠,說明她急需要它,看來此珠對於陰邪之物有著極大的誘惑力。不過,我聽罷方先生這夢後,還發現了一處嫌疑,不知道方先生想到沒有?”


    “什麽嫌疑?”我趕緊問道。


    “到底,方先生這場夢僅僅是個巧合,還是真有神助而托夢於你讓你避險?”楊天驄搖了搖頭,“我傾向於是方先生的玄門修為於不經意間以夢境來反映或提醒你的行事準則。所以,方先生這場夢完全是‘實夢’。便非虛夢。夢裏所出現的一切事物,或有其來曆,絕非杜撰橫生。我發現的這處嫌疑便是,方先生這場夢裏出現過兩位外人,你沒注意到麽?除了那位千年鬼婦――”


    我一震:“你是


    說,還有一位上門求借斧頭的男子?”


    “對!”楊天驄斬釘截鐵的點點頭,“我認為,此人有異,其意不下於那位鬼婦!你不能忽略了這位好像是不經意出現的一位上門求借的閑人!方先生這場‘實夢’裏出現的任何東西。都或者有其憑據,那位千年鬼婦能從天而降,那麽,這位神秘的借斧頭男子又自何而來?深更半夜,淩晨兩點,陰邪之地萬鬼出沒,鬼婦上門,不足為奇。但橫生生鑽出來一位上門借斧頭的男子,不亦荒謬麽?這深山老林裏。他自何而來,來往何地?他獨身一人,不怕鬼怪凶獸?為何找你借斧頭?更讓我怪異的是,他說他的車子被一根樹給擋著了。也就說,他進山開著車!你好好想想,在這深山老林裏、十天半月不見一人的地方,竟有人開著車子來此,不是更怪了麽?”


    越聽越驚心,我緊緊盯著他道:“這一層,我真沒想這夢深,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千年鬼婦和地瓔珠給吸了過去,看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幸得有你提醒!的確,我忽略了那位借斧頭的男子!我又想起了一句話,夢裏你曾問那位鬼婦‘莫非你便是一路上盯著我們、設陣陷害我們之人’,那鬼婦答道。設陣陷害我們者,自有他人……照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夢裏這位男性,他便是那位一路盯著我們、設‘**陣’陷害我們的高人?!”


    楊天驄點點頭:“不錯!此人在你夢中那般怪誕,這絕非巧合。”


    “會是誰呢?他有什麽目的?他何故設陣陷害我們?”我拿捏著,“正是為了這顆地瓔珠麽?他既然精通玄奇精深的奇門遁甲、擺下八卦理氣場‘**陣’,有這等能力,何故不自行去挖掘羅青陽的墳墓、破除墓局怨煞?”


    “我也很是納悶,這位高人自然極不簡單,何故他自己不動手、偏偏要在半路劫殺我們?”楊天驄頗是怪異。


    “我想到了一人。”我一拍手,“還記得麽?這張王村八位怨煞受害人為何會受害?乃是因為有人慫恿他們去挖墳,因為挖墳能得道巨額報酬!這位歸根結底的慫恿者,他的嫌疑最大!”


    “你是說,那位從未露麵的‘香港老板’”我剛一說完,便聽豹叔在前麵喊道:“石盆寨就在前方了,咱們到了!”


    望向夜幕裏安詳的山村,一陣感慨湧了上來,我在這石盆寨將會揭開我怎樣的人生一頁?撇開這一路盯著我們的幕後高人,我的玄武主命異性會是誰?我以“玄天借命”法門將會借到誰的身上呢?


    莫不成,是一位壯碩蠻渾的山婦?


    又或者是一位飼養肥豬的大媽?


    再或是一位放學歸來的七八歲的小女孩?還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我一笑,信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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