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真忘了何五嗎?”


    渾厚的男子嗓音在堂屋內橫然而生,卻絲毫看不到任何人在說話,隻在片刻間,一股鬼霧陰霾驟然而生,黃家上下所有人無不驚駭四顧,


    渾身哆嗦。


    “誰?!你他媽有種站出來!!”黃三爺近乎歇斯底裏。


    黃二爺甚至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符掛在胸前,高喝道:“是哪位高人,還請現身,這夜裏裝神弄鬼嚇人可是欺心傷德之舉啊!”


    “哈哈哈哈,十多年了啊,十多年了!二爺三爺看來沒什麽變化,還是貴人多忘事!”


    那男子的嗓音繼續響徹堂屋。


    我背後一陣發涼,稍一掐指,如果這些話真是鬼邪陰煞所發,可一相聲,這聲音明明便是人聲!相人之術中包含相聲之術,相人之聲音,主旨在於一辨聲之氣勢——氣和勢,氣自丹田,勢自膻中。鬼邪冤魂之聲乍然聽來和人聲無異,但鬼邪怨魂之聲的“氣”雖同樣發自丹田氣海,卻無“勢”,人體膻中之穴納人體極陽命脈,鬼邪俱無。因而鬼邪之聲有“氣”卻無“勢”,修為精深的玄門中人自能精確辨來。正如小蘭早前被羅青陽冤魂上身之後,羅青陽借助小蘭之口說話,有氣而無勢,話音之尾明顯還夾雜著小蘭自身的一絲雜音。可眼前這莫名其妙的男子嗓音在我仔細辨來的確有氣又有勢!


    那麽,很明顯是人在說話!


    可人在哪裏?這堂屋之內除了黃家上下及我,還有那位癱在凳子上的新娘,再無他人!


    “哪路神仙若再不現身,休怪我黃家家傳法寶打神鞭無情!”黃二爺朝黃波一撇眼。“去把那條‘打神鞭’取來!”黃波領命而去。


    “哈哈哈,二爺,你家傳的打神鞭的確是鬼神懼怕。可對我無用咯!”男子嗓音仍在傳來,卻陡然變換出一副淒慘的聲調,“你們這一對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想我何家三百年來為你們黃家殷勤奔命,屢屢冒著天譴為你們賺錢賣命。可我何家最終得到了什麽?!你們這對老賊害的我家破人亡,又萬般蹂躪虐待我的愛女,蒼天無眼!竟容你二賊橫行於世、榮享福貴!可憐蠟琈傳門我何氏一宗選錯了寄主、認賊為托!”


    仿佛前塵萬般慘烈傷心,男子說到這裏,早已嚎啕開來,不勝悲淒。整個堂屋之內轉瞬又被一層悲哀籠罩,摻和著不見行蹤的鬼魅,所有人無不戰戰兢兢,幾位女性甚至已經暈厥。


    隻在轉瞬。我已然辨明了聲音氣勢的**來路,“二爺三爺,別到處看了!”我猛地站起來,指著正中央坐在凳子上的新娘子。“是她在說話!!”


    “她在說話?!”黃家上下齊齊盯著新娘子,又望著我,黃三爺驚道:“這滿堂之內的人我早已一一觀察過,沒人在開口說話!何巧兒既已昏迷,又未張嘴。何況還能吐出這男子的聲音?!”


    原來他這兒媳、這隊娃娃親中的新娘名為“何巧兒”,與那自稱“何”姓的男子顯然淵源不淺。隻在霎時,前後千頭萬緒,我仿佛已經理順了一根……我掃了一眼暴躁震怒卻又委瑣不堪的黃二爺黃三爺,果然是,這其間機密重大啊!這對老狐狸前前後後對我再三隱瞞,果然是虧心事做的不少!


    “聲音正是從新娘何巧兒肺腑之內發出!”我仔細洞窺著癱在凳子上的何巧兒。“聲音氣勢自地麵**彌散,收發俱止於她身,所以,說話的人正是何巧兒!但是,她人既未醒,不可能張口說話,何況還是這一陣男聲,這可不是金庸小說中內功高深的武林高手練就地‘腹語’和肚皮說話,乃是玄門重所認為的千古難得一見的‘疊命眢’!哈哈,方隱也錯的一塌糊塗!深陷‘雷火天劫’的人必然逃不過天地法眼,然何巧兒地天庭命紋顯示她的父親命數猶在,當時我推斷了兩種可能,其一便是她父親並未死,尚活在人間;其二,她父親已死,但屍骨未化,更可能被我金鬥進陽激發屍變並前來尋釁!但到了這關頭,我才如雷灌頂、驟然警醒——我竟忘記了這千古難的一見的神秘跡象——疊命眢!!因為這種‘疊命眢’,她父親即便早已身亡而屍骨俱化,他的命數卻仍然存在於世間!所以,黃二爺黃三爺,解除‘活屍’的警報吧,不會有任何活屍闖入你們這黃家大院,新娘何巧兒父親的命數正寄托於何巧兒身上,不會有什麽活屍


    !”


    所有人無不群情震動,盯著我又望向猶自昏迷的何巧兒,卻依然不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我的話。


    “疊命眢……”黃二爺早已呆若木雞,“莫非,便是冤魂不滅,托身附體?”


    “非也!”我一聲冷笑,“因為‘疊命眢’千古實在罕見,非遭遇雷火天劫之人不得遇,種種條件若不具備,便不會有這‘疊命眢’產生。千古以來,正因罕見,玄門中人往往將‘疊命眢’誤以為冤魂附體。其實,二者有著天壤之別!‘冤魂附體’轉移的乃是亡者未滅的精神意念感應,這隻是鴻蒙中一縷陰邪之氣,活人但被冤魂附體,會呈現出似亡者一般的舉動和言辭,知道冤魂被祛除方能恢複;而‘疊命眢’由亡者轉移向活人的卻並非是一縷鴻蒙之氣,而是其自身的天劫命數!這等命數轉移到活人身上,活人並不會呈現出亡者的任何舉止行徑和聲調,但是,他自身的命數卻會因為外來命數的衝抵而呈現出天幹地支紊亂,從而克煞影響他的神智,將致使此人精神錯亂瘋癲。該人身負兩種命數苟活於世,自是以本命為尊,奔命強而外命弱,所以亡者的天劫數雖卻寄附於他的身體卻毫不能主人之命,若非外界刺激,該人一生並不會呈現出亡者的任何跡象及舉止行徑。”


    說到這裏,我倏地轉身望著黃三爺和黃二爺,“事已至此,一切皆已清晰昭然,新娘何巧兒自她父親死的那天起,便被其父的天劫命數所轉移寄體!何巧兒因而也瘋癲多年,才被你們關了起來!若無外界刺激,何巧兒的命數絕不會扭轉至寄附於她身上的其父之命,卻在這巧合到無以附加的情況下,因為我的金鬥進陽改命,這對娃娃親的極陰之命受二十四位童男精陽之氣的衝抵而紛繁逆轉,激發了寄附於何巧兒身上的其父之命數!然而,更為巧合的是,若何巧兒本是清醒的話,她父親的命數也不會昭然主命,偏偏是,不知何故,何巧兒此刻昏死不醒,其自身的命數已經被鎖於命池之外,沒有了奔命的衝抵,其父之命當即昭顯而主命!因而,何巧兒才會肺腑之內發出了這陣渾厚的男子嗓音!哈哈,這種種巧合,實在是天衣無縫、千載難逢——那麽,二爺三爺,你們可知道,這‘疊命眢’之中亡者的‘天劫命數’是如何轉移到何巧兒身上的麽?又為什麽會轉移過去從而釀成千古難得一見的‘疊命眢’?”


    “不、不、不知道……”黃三爺回答到這裏早已牙關“格格”打戰,渾不敢正視我鋒芒畢露的眼光。


    黃二爺驚惶的眼神中劃過一絲恐懼,望了我一眼立即埋頭:“既然這樣,我兩兄弟也無話可說,冤冤相報,唉,報應啊!”這是,黃波已經取來了一條盛放在金帛裏、花紋符咒怪誕的皮鞭,但看那赫眼的陰文,我便知道這是一條“銅甲**鞭”,乃是以世間第一至陽之物穿山甲皮再刻以六甲乙符、六壬ren六癸gui、六戊六已符、六庚六辛符咒而製成,俗稱“打神鞭”、“趕屍鞭”,但凡擊打在地麵**方位之上,萬鬼陰邪不遠避便要精魂玉碎,乃是道家辟邪祛煞的高深法寶,這黃府大院果然異寶多多。


    黃二爺接過鞭子便在地麵六個方位上“劈裏啪啦”的抽打六記,鞭子果然是至寶,連水泥地麵都被抽打的裂紋驟開,隻聽他吼道:“孽障,還不快快遁形!”


    卻聽又是一陣男子狂笑之聲陡然彌蕩開來:“黃二爺,我說過了,你這打神鞭對我無用!你二老賊做盡傷天害理之事,現在又要狗急跳牆麽?哈哈哈哈!這位年輕的風水先生果然眼光獨具,何五實在是佩服得緊,竟然能看出來我這原本要遭受天譴的命數轉移到了我的愛女身上、聽出來我的話音出自愛女!不簡單!小兄弟,看得出,你是位告人,心胸也夠坦蕩,比這黃二黃三兩隻老賊、偽君子實在坦蕩得多!”


    話音剛落,就見何巧兒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卻仍舊是一副昏睡的申請,兩眼緊閉,這模樣,和小蘭的夢遊又有何差異?全場之人驟然驚呼,尤其是黃家女性,幾欲奔門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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