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清又喝了口茶,點頭道:“裘元已經滿了三歲,也該接過來了,否則難保那朱矮子不先下手,再潑出一點壞水來,你我不懼,孩子們可禁受不住。這次峨眉派破局已定,以後再想入川可不容易了。對了,還得再去看看廉紅藥,留在四川總是不妥,趕緊接來五台才好。”


    許飛娘垂下目光:“峨眉破局已經注定了麽?華山你如何處置?”


    嶽清默然,過了片刻方道:“師姐你也覺得我太過冷血了麽?慈雲寺那班人,不肯為恩師報仇,亦不願為五台建功,與叛徒無異,況且一個個惡貫滿盈,也算是死有餘辜。至於華山派,我隻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次火燒峨眉也正是他們自己尋死之道!我提前發出五行詔令,讓七派聯盟的人不得參與其中,也是不想將這些年辛苦攢下的家業毀之一旦!”


    許飛娘低著頭說:“我知道師弟的意思,隻是想著畢竟這麽多年的交情……”


    “此事我也早有預算,如今正是都天烈火煉峨眉,凝碧崖百日之災的末尾幾日,咱們把裘家和廉家接過來之後,便在巫山頂上設一法壇,招引他們的殘魂,然後施法送他們轉世投胎去,若是還願意修行的,可再接引上山學道,如此,也算是為他們盡心了。我已經飛劍傳書給柳二了,到時候他會帶著招魂幡和引魂鈴過去,有他在,哪怕是形神俱滅,隻剩下一點殘魂也可煉魂超生的。”


    “你能有這份心就好。”許飛娘端起茶細品著,“廉家這些年我也去過幾次,隻是廉守敬不願女兒出家,一再找借口推脫,說是等自己作古之後再讓那孩子上山,嗬,等他死了以後,他女兒也要成一老嫗,筋老骨殘,如何還能修道?這兩年我也冷了心,橫豎咱們五台派如今弟子興盛,我這一支也有蓉波、芷仙、湘英三人,連徒孫都有了兩個,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她既然不願修道,咱們也不必勉強了,世上可沒有師父非要巴著哪個非要教徒弟的道理。”


    嶽清愣了下,隨即笑道:“這樣也好,隻是當年廉守敬有言在先,他女兒不出家則已,若出家必入我五台派,咱們這次去把利害關係跟他講清,隻說以後輕易不會再入川了,要麽他舉家前來山西,橫豎他當年也是入川避禍,來山西也是一樣,若是實在舍不得那份家業也就算了,正像師姐所說,咱們五台派也不差那一個徒弟。”


    二人商議已定,開始準備入川,在靜室之中先把此行相關的人和事全都推算一番,因二人掌握的資料,道行身前,法術強弱,在術數上的造詣各不相同,算出來的結果也略有差異,互相之間再參考一番,每個劫數都做好出路,又由此衍生出多少種變化,每種變化又如何應對,因火燒峨眉山牽扯人物太多,又不乏高手,兩人都小心翼翼,每個人都推算清楚,力爭做到有備無患。


    這次要去接裘家來山西,羅鷺和裘芷仙是肯定要去的,恰巧裘芷仙陪著申若蘭往恒山送桂府丹榴,金針聖母跟紅花姥姥,以及米明娘都在閉關,因雷起龍是恒山派大師兄,便把桂府丹榴送去給他分配,剛好雷起龍不在,施龍姑將果子接了,隻覺丹榴美味,心中越發不爽,就著上午李厚送來的一隻赤靈芝的事情跟淩雲鳳你一句我一句,把申若蘭很是貶損了一頓,諸如小小年紀就會釣情郎,以及到五台派去攀高枝一類,仿佛娼婦罵街。


    申若蘭已是習以為常,客套了幾句便要離開,裘芷仙替好友不平,當場還了幾句,然後便拉著申若蘭又回到五台山,如今聽說師父和師叔要帶自己入川,便央求要帶好友一起去。


    嶽清也很喜歡申若蘭,把她當成恒山派未來掌門的人選之一,也著意培養,自然答應。


    石生和石完他們聽完也要跟著,被嶽清拒絕:“石兒你答應我的事情做完了麽?水麒麟可以經訓練好了?完兒你也要在家用功,我會讓你師父看著你,等我回來考察你的功課。你是哥哥,若再不努力,將來被萊兒比下去,以後出去遇到左道妖人,總要人家救你,你不臉紅嗎?”略頓了頓,又說,“我看那水麒麟最近已經開始聽你的話了,等你訓練好了,便去少林寺找你們師叔祖,他也是要入川,隻不跟我一路罷了。”


    石完看了看錢萊:“我才不要別人救,我隻要師祖救。師祖放心,我不會讓他比下去的!”


    其實三人之中石完年紀最小,石生年紀最大,當初跟他母親在山腹之中就修煉了數十年,隻不過靈石精氣入胎,不會長大,又常年與世隔絕,性格偏幼稚些,到五台山之後已經成長不少。錢萊也是異胎,永遠幼童形像,隻不過在光明境做了不少年太子爺,頗有心機,比石生更懂得人情世故。反倒是石完年紀最小,從小被封在巫山洞窟裏,隻跟姐姐在一起,性格最是率直魯莽,偏在錢萊麵前又以哥哥自居,覺得錢萊和石生都已經凝成金丹,散仙修為,自己確實落在了後麵,嶽清的話他也真是上心,暗自努力,發奮精進。


    嶽清又把靈奇叫來,等裘元入門之後,就讓他入靈奇門下,這樣峨眉派的三代弟子裏,楊鯉那一支有石生、石完和錢萊,靈奇這一支有桑桓和裘元,都是能夠撐起局麵的,等將來自己飛升之後,經過楊鯉那一代韜光養晦,到他們這一代再度二次發力,五台派方可成為天下第一道門。


    劉泉已經去了少林,這次留下鄧八姑看家,嶽清帶著靈奇和羅鷺,許飛娘帶著裘芷仙和申若蘭,分成兩組,各禦五色祥雲,直奔西南。


    剛進入川地,便見烏雲東一片西一片,像黑棉絮一樣四處飄蓋,有的地方暴雨傾盆,有的地方淫雨霏霏,裹雜著冰雹大風,電閃雷鳴,整個蜀地天地間都是灰蒙蒙的,撲麵而來一股腐爛的氣息,裏麵混著刺鼻的腥臭。


    嶽清皺眉道:“智通他們真的要弄得天怒人怨啊,幸虧他隻有那麽一點三腳貓的功夫,若是被他修成當年脫脫大師兄的能耐,恐怕非要弄得天誅地滅收場不可。”


    許飛娘道:“他這次也是借天時之力,我曾推算過,蜀地今年本該多雨,他找上曉月禪師,乘勢而為,施法助風助水,方才弄得這般大的聲勢,使峨眉派不能施法止雨。又挾裹擺弄,糊弄那些愚夫愚婦,去峨眉放火燒山,他們的都天烈火陣也是依人力而成,峨眉派也無法大開殺戒,將這些普通百姓也全都殺死。占據天時、人和之利,去戰峨眉派的地利之長,倒也算是一步好棋。”


    嶽清嗤之以鼻:“不過是小聰明罷了,這些咱們能看出來,三仙二老肯定也能看出來,百日隱忍,積蓄待發,不過是求個天時輪轉,氣運消長之機,他們不能速戰速決,已經是輸了。”


    許飛娘悠然歎息:“你去灌縣裘家吧。”她看了一眼羅鷺,“此行恐怕羅爛不小呢,我去見廉守敬,然後便往巫山去跟柳二匯合,一起修築法台。”


    嶽清點頭答應,帶著四個弟子飛往川南,許飛娘則獨自一個人飛向川北。


    飛出大約百裏,嶽清按落雲頭,跟羅鷺和裘芷仙說:“你們先去灌縣,勸裘友仁搬去山西,我還有點別的事情要做,完了就去接你們。”


    羅鷺和裘芷仙雖然感到詫異,不過並沒有問原因,禦劍升空雙雙飛去。


    等兩人走了,嶽清又跟靈奇和申若蘭說:“數年前我和師姐就去過廉家,想要收廉紅藥為徒,都被廉守敬拒絕,師姐這些年也冷了這份心思。昨天我和師姐一起卜算未來,得知廉家今日將遭劫難,非人力能避免,師姐一人前去,還能保住廉紅藥一命,我若跟他同去,恐怕廉家就要徹底滅門了。隻不過動手之人是我們五台派的一個晚輩,師姐此去大約隻保住廉紅藥,卻未必肯誅殺凶手,日後廉紅藥上山學藝,難保不心存芥蒂。我們現在就由此向北趕去廉家,待會遇上一群人,我會將高手引開,你們去將凶手殺死,然後不要有半刻停留,立刻繼續向北跟師姐匯合。”


    靈奇問道:“那害了廉家滿門的凶手又是誰呢?”


    嶽清道:“此人名叫飛天蜈蚣金光鼎,身材高大,穿著藍色道袍,身邊跟著三個徒弟,等到了地方,你們一望便知。”


    嶽清再次升起五色祥雲,獨自一人向北疾飛,靈奇和申若蘭以地遁之法在後麵悄悄跟隨。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就遇見數畝大小的一大團翻翻滾滾的黑煙飛雲迎麵而來,上麵站著的盡是熟悉的身影,金身羅漢法元,七手夜叉龍飛,華山烈火祖師,還有綠袍老祖,還有幾個都是他們的徒眾,看見嶽清,烈火祖師便道:“此人雖說與咱們劃清界限,這些年都不再來往,但此時出現在這裏也肯定不是襄助峨眉的,聽聞他法力大有長進,若能跟咱們一起必是一大助力!”


    龍飛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嶽清已經到了近前,烈火祖師當年跟太乙混元祖師兄弟論交,算是長輩:“嶽清見過烈火師叔,諸位道友。”


    烈火祖師看他態度還算恭謹,心氣稍平,又看他神寧氣斂,已經是地仙修為,心中驚詫之餘又升起希冀:“我華山派弟子盡出,又聯合了好幾家高手,打算火燒峨眉山,給死去的混元師兄報仇雪恨,你能來助大家一起成事,這很好,你還沒有忘本,比許飛娘那個賤人強的多了,走吧,跟我一起去飛雷洞,給他們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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