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加圖落到了地上。


    野狗一擁而上。


    陳逸寒和凱特尼斯互相攙扶,等著炮聲的響起,等著比賽的結束,等著最後的解脫。


    可一切都沒有發生。


    應該說,還沒有發生。


    因為這是饑餓遊戲的高潮,觀眾等著精彩表演的呈現。


    陳逸寒不願意看。


    他能聽到犬吠、人吼,人、狗受傷發出的慘叫。


    陳逸寒不明白,為什麽加圖還沒死,直至他突然記起了加圖穿的鎧甲。


    鎧甲可以從脖頸到腳踝對加圖進行保護。


    陳逸寒意識到,他們還要經曆一個漫漫長夜。


    加圖肯定有刀或劍,藏在衣服裏。


    因為,時不時能聽到野狗垂死的吼叫,刀刃碰到宙斯之角時發出的金屬撞擊聲。


    打鬥聲傳到宙斯之角的側麵。


    陳逸寒知道,加圖現在肯定要孤注一擲,要回到宙斯之角尾部,重新找到自己和凱特尼斯,並進行最後的廝殺。


    但終於,盡管他身高力大、善於角鬥,到最後,還是野狗占了上風。


    從加圖一頭栽下去到現在,不知過了多久,大約一小時吧。


    此時,陳逸寒和凱特尼斯,終於聽到野狗拖拽他的聲音,把他拖到宙斯之角裏麵。


    “這回,它們該把他結果了。”陳逸寒暗忖道,但仍然沒有炮聲。


    夜幕降臨,國歌響起,但沒有加圖的影像。


    突然。陳逸寒和凱特尼斯身下的金屬殼裏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一陣冰冷的風刮過,提醒著他們饑餓遊戲還沒有結束,天知道還要持續多久,陳逸寒感覺直到現在。仍然看不到勝利的曙光。


    很快,陳逸寒的注意力轉到凱特尼斯的身上,她的腿流血不止。


    但他們所有的裝備,都在逃避野狗的追趕時留在了湖邊。


    此刻。他們沒有繃帶,無法止住從凱特尼斯小腿湧出的鮮血。


    雖然寒風凍得陳逸寒瑟瑟發抖,但他還是脫下夾克和襯衫,然後穿好夾克。


    雖然隻脫了一下衣服,但已經凍得陳逸寒牙齒打顫了。


    在月光下,凱特尼斯臉色蒼白,陳逸寒讓她躺下,然後檢查她的傷口。


    暖暖的、濕滑的血沾了陳逸寒一手。


    光用繃帶止血根本不行。


    陳逸寒看過電影,所以也學著電影裏護士的樣子給凱特尼斯止血。


    陳逸寒撕開襯衫的一隻袖子。在凱特尼斯的膝蓋以下纏兩圈。係上活扣。


    這裏沒有木棍。所以陳逸寒把最後一支箭插到活扣裏,盡可能綁緊。


    這很冒險,因為如果血液不通。凱特尼斯也許會失去一條腿。


    但與丟掉性命相比,陳逸寒覺得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陳逸寒用襯衫把凱特尼斯的傷口裹好。然後躺在她身邊。


    “不要睡。”陳逸寒對凱特尼斯說道。


    陳逸寒不知道這麽做在醫學上有沒有道理,但他怕凱特尼斯一旦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冷嗎?”陳逸寒拉開拉鏈,把凱特尼斯裹到自己的衣服裏。


    這樣,被裹在兩層夾克裏,又能彼此溫暖,會感覺稍暖和點。


    可夜還很長,溫度在持續下降。


    白天往上爬時還燙人的宙斯之角,現在已慢慢變得冰涼了。


    “加圖興許能贏。”陳逸寒小聲對凱特尼斯說道。


    “別信這個。”凱特尼斯一邊說,一邊拉起陳逸寒的兜帽。可她自己,抖得比陳逸寒還厲害。


    下麵的幾個小時,是陳逸寒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光。


    寒冷已使人痛苦萬分,真正的噩夢是聽加圖的呻吟、哀求,最後是野狗折磨他時的哭訴。


    過了不多會兒,陳逸寒覺得自己已不在乎他是誰,做了什麽,他想要的一切,就是盡快結束他的痛苦。


    “它們幹嗎不殺了他?”陳逸寒看著凱特尼斯問道。


    “你知道為什麽。”凱特尼斯一邊說,一邊往陳逸寒身上靠了靠。


    是的,陳逸寒知道了。


    觀眾不願現在從電視機旁離開。


    從大賽組織者的角度來看,這是這一娛樂活動的高潮部分。


    這種痛苦一直持續著,沒有絲毫間斷,讓陳逸寒和凱特尼斯的精神備受折磨。


    陳逸寒不再想明天、不再想希望、不再有過去,抹去了一切記憶,充滿大腦的隻有現在,陳逸寒覺得它似乎再也不會改變,一切的一切隻有寒冷、恐懼和那個快死的男孩的哀嚎。


    凱特尼斯開始迷迷糊糊地要睡去。


    陳逸寒一次一次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因為如果她死在自己身邊,自己說不定會完全發瘋。


    凱特尼斯也在努力堅持著,與其說為了她自己,倒不如說更多的是為了陳逸寒。


    這很艱難,因為失去意識就脫離了這所有的痛苦。


    唯有月亮,這高掛在天際、緩慢移動的星體證明時間是流動的。


    凱特尼斯對陳逸寒說,黑夜會過去,因為月亮在動。


    有時,陳逸寒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可很快又被寒冷的黑夜吞噬。


    終於,陳逸寒聽到她小聲說,太陽要升起來了。


    陳逸寒睜開眼,看到星光在晨曦中逐漸淡去。也看到凱特尼斯的臉是多麽的蒼白。


    陳逸寒知道,凱特尼斯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要快點把她送回凱匹特接受治療。


    還是聽不到炮聲。


    陳逸寒把好耳朵貼住宙斯之角,隱隱聽到加圖的呻吟。


    “我想他快不行了,陳逸寒,你能射死他嗎?”凱特尼斯問道。


    如果加圖靠近宙斯之角外口,陳逸寒也許能把他射死,事已至此,射死他是對他的憐憫。


    “我的最後一支箭在你的止血帶上。”陳逸寒指著凱特尼斯的腿,說道。


    “讓它發揮應有的作用吧。”凱特尼斯拉開拉鏈,讓陳逸寒把箭拿出來。


    陳逸寒把箭抽出來,用僵硬的手指盡量把止血帶再係緊。然後,陳逸寒搓了搓手,讓血液流動起來。


    “好了,我過去看看。”陳逸寒說完,爬到邊沿,垂下頭看,凱特尼斯在後麵抓著他。


    過了一會兒,陳逸寒才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渾身是血的加圖,之後聽到這個大塊頭的、曾經的敵人發出一點聲音。


    陳逸寒知道了他的位置,而且看著他的嘴型,覺得他是想說:“救救我。”


    出於憐憫,而不是為了報仇,陳逸寒把箭射進了他的腦殼。


    凱特尼斯把陳逸寒拉了回來,弓還在陳逸寒手裏,但已經沒有箭了。


    “你射中他了嗎?”凱特尼斯輕聲問。


    “轟!”


    炮聲響起,為陳逸寒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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