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猜得不錯,蓬山閣再也沒有來催過貨款,據送貨的弟子說,去蓬山閣也見不到那位吳管事了,新任的管事對他們十分客氣。


    經過此事,羅蘊似乎悟了一些事情。他私下和靈玉歎道:“我隻是不想一直依靠別人,再說,範師弟他……”


    靈玉笑道:“你在星羅海也一百多年了,應該了解星羅海商鋪的情況吧?稍微有點規模的商鋪,背後都有靠山,他們開業之初,就會想方設法與一些高階修士搭上關係。這些商鋪真的認識高階修士嗎?他們大部分隻是托關係走了門路而已,甚至搭上的隻是他們身邊的仆從。自身實力不夠,求助於人,這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羅蘊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歎了口氣:“範師弟那般性子,我不想張揚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他不快……”


    見他說了實話,靈玉便也道:“你以為,他不會給任何商鋪做靠山嗎?他在星羅海三百多年,就算自己不做,也會有人求上門來。庇護這些人,甚至不需要他親自出馬,隻要吩咐仆從一句就行。你若覺得占了他的便宜,不如像這些商鋪一般,將極品靈茶多送他一些,當做報酬就是了。”


    羅蘊仔細一想,靈玉這說法倒也不假,將玄淵觀當成求到他門上需要庇護的商鋪,不就好了?範閑書既然會庇護那些商鋪,庇護玄淵觀也不算為難之事。況且,玄淵觀能有今天,本來就是托了範閑書的福。


    數日後,羅蘊親自去琳琅閣送靈茶,見了莫沉。事情解決了,他才將此事說出口,問問莫沉會怎麽做。沒想到,莫沉隨口便道:“這有何難?你去砸了他們的鋪子,看他們還敢不敢欺到你們頭上。”


    羅蘊愕然。為何莫沉和靈玉的想法一模一樣呢?他識得靈玉甚久,知道這位程師妹曆來就有些混混習氣,可莫沉他……


    莫沉見他如此,便問原因。


    羅蘊如實說了。


    莫沉驚詫過後,笑道:“羅師弟。你這位程師妹。不入我們紫霄劍派可惜了。”她這行事風格,與紫霄劍派何其相似?


    羅蘊苦笑道:“她不是不想入紫霄劍派,隻是當初被拒絕了……”他將當初靈玉報名時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


    莫沉差點笑到桌子底下去了。好不容易止住笑,他道:“我記得當初負責此事的,便是徐師兄。那位弟子一定想不到,被他鄙棄的人不但成了元後大修士,而且……嗯,這條門規確實不大合理,女子心思純粹,選擇劍修之路的雖然不多,但若專注此道。一樣可以取得成就。”


    看莫沉如此認真地思索此事,羅蘊問:“莫師兄,你想過回紫霄劍派嗎?”


    莫沉一怔,神思複雜地歎了口氣:“我們的情況與你不同,想回紫霄劍派,除非……”


    他既然選擇離開。如何還能回去?劍君雷霆一怒,他可承擔不起。


    收回思緒,莫沉道:“羅師弟,你可知道,為什麽程道友去砸店。反而能把事情解決?因為這種商鋪,主事的往往隻是築基修士,許多事情,他們都是連蒙帶猜,包括背後主子的心思。你怕鬧事,其實他們更怕鬧事,因為被鬧事,說明自己能力不夠。你態度強硬,他們就會認為,你背後的關係很硬。當然,如果你背後沒有關係,這一招隻能應付尋常的店鋪,隻有你背後真有關係,才能對一些背景雄厚的店鋪耍狠。”


    經過莫沉這一番教導,羅蘊誠心道謝:“多謝莫師兄指點。”


    莫沉擺擺手:“你我本是一家,不必客氣。”


    知道靈玉已經從無雙城回來,且突破了後期,當晚,伏元青和莫沉便上門拜見。


    伏元青很識時務,拜見的同時,也把賬冊送了過來。


    靈玉沒客氣,將賬冊仔細翻了一遍,大致沒什麽問題,才交還給他。


    三十年不見,靈玉一舉突破後期,伏元青已經心服口服。他以為自己修煉夠快了,有琳琅閣做後盾,不過兩百年就有了結嬰的可能,可靈玉卻在短短兩百年間,從結丹直奔元後。元後修為,足以稱霸一方,別說一個小小的琳琅閣,便是飛鶴樓,麵對元後修士,也要低頭。


    接回賬冊,伏元青感覺到一道強大的神識毫無顧忌地掃過自己。他心中一凜,不敢輕舉妄動,轉過視線,發現莫沉也是如此。


    片刻後,靈玉收回神識,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的兩人,問道:“你們二人,準備何時結嬰?”


    剛才這一掃,她對他們的修為已是心中有數。當年來時,伏元青已近結丹圓滿,三十年過去,他在這個階段積累甚深。至於莫沉,他比伏元青略慢些,不過也有十來年的積累了。


    伏元青恭敬稟道:“我們的積累已經夠了,近年就會錯開結嬰。”


    靈玉點點頭:“結嬰雖然危險,倒也不必太過畏懼。”說罷,她手指連彈,兩道靈光飛入他們的眉心,沒入識海。


    這兩道靈光太快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進了識海。瞬間,兩人便覺得識海裏多了許多東西,有的是畫麵,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劍光,似乎蘊含著玄奧的道理,又似乎平凡無奇。


    “你們的主上不在,這是我代他賜下的,好好體悟,對你們結嬰大有好處。”


    兩人已經將靈光化解,已知她給的是多麽珍貴的東西,當下誠心誠意地拜謝。


    靈玉揮揮手:“這是應有之義,不必如此。”徐逆將這些事交待給她,不僅要監督他們,也要照看他們。


    沉默了一會兒,靈玉問起:“你們兩個消息靈通,可知道陵蒼如今的形勢?”


    伏元青和莫沉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靈玉問這話什麽意思。靈玉自己有師門,陵蒼的事情,她與師門通信便能得知,問他們,自然是想知道紫霄劍派的情況。


    “怎麽,有什麽為難的?”


    伏元青略一猶豫,答道:“我們都算是紫霄劍派的叛徒,輕易不敢與之前的師兄弟聯係,知道得並不多。”


    “那就是知道一點了?”


    伏元青點點頭:“不久前,莫師弟在星羅海見到以前一位師兄,聽說了一些。”


    同為叛徒,他和莫沉的情況又有不同。他離開時,沒有通稟師門,昭明劍君雖然沒有派人來拿他,但也是通告了門派除了名的。莫沉乃是奉命離山,兼之遊曆,他的名字還留在紫霄劍派的弟子名冊上,隻要不是直接麵對昭明劍君,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出門遊曆,多年未歸而已。


    “聽說了什麽?”


    伏元青撿幾件重要的事情說了,末了道:“至於劍君,據說多年沒有出過紫劍峰的,似乎是在閉關。”


    莫沉看了她一眼,低聲問:“程道友,你可知道,段師兄把徐師兄的功法告訴了劍君?”


    這種事情,是紫霄劍派的秘事,他們這些知情人不說,靈玉當然不會知曉。


    她皺皺眉頭,問:“《先天紫氣訣》?”


    莫沉點頭:“就是這本功法。”


    “你的意思是,昭明可能在修煉這套功法?”


    莫沉沒有回答,不過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了自己持肯定態度。


    安靜許久,靈玉輕哼一聲:“還有四十多年,我倒要看看,他能修煉出什麽名堂!”


    伏元青和莫沉不相信段飛羽會背叛徐逆,靈玉同樣不相信,否則的話,段飛羽怎麽會被囚在紫霄劍派多年?


    她也修煉《先天紫氣訣》,知道這部劍訣的特殊之處。這部功法,應該就是紫郢天君的傳承,關鍵在於“先天”二字。紫郢天君先天化靈,這部功法完全切合他自身的情況,別人想修煉,要過的第一關就是這個“先天”。她想,段飛羽獻給昭明的《先天紫氣訣》,應該缺失了一部分……


    說罷此事,伏元青和莫沉告辭。


    出了玄淵觀,莫沉不由自主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夜色中這個小小的道觀。


    “怎麽了?”伏元青問。


    莫沉回身,跟上他的腳步:“……伏師兄,你覺得,那個蓮台賭約,程道友能贏嗎?”


    伏元青淡淡道:“為什麽不能贏?”


    莫沉詫異地看著他。伏元青可不是段飛羽,對徐逆有著盲目的信心,尤其,徐逆消失之後,他並不願意臣服程靈玉。


    伏元青無聲地歎了口氣:“莫師弟,我們隻要記著,劍君與他們之間,我們必須站在劍君的對立麵,這就夠了。”


    第二日,一張帖子送到了玄淵觀


    靈玉一看就笑了:“正主出麵了。”


    帖子上的落款,寫著三個字:範閑書。


    羅蘊有些不安:“範師弟會不會覺得我們這樣太……”


    靈玉揮揮手:“你太低看自己了。不管他怎麽想的,他都已經當了玄淵觀的靠山,有人欺壓玄淵觀,就是打他的臉。你看,這帖子他請的是你,這是告訴別人,你是他的座上賓。”


    羅蘊這才發現,請帖上寫的是他的名字,而非靈玉。


    “這……”


    “放心吧,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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