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京城中大名鼎鼎的丞相府,圖緶同樣很熟悉,因為還在先皇圖解在世時,圖緶就曾無數次來到冉丞相府中。


    尤其是先皇圖解在位的最後幾年,對冉丞相的依賴也尤其大。


    而且比起那些一日三變的王公大臣府,為了維持名噪一時的後花園,丞相府也是整個京城中變動最小的府邸。


    “圖緶?他還活著?他來幹什麽?”


    聽到圖緶來訪的消息,冉鳴正在後花園伺候自己的花花草草。因為新年過去,春天很快就要到來,為能讓那些春季盛開的花朵更嬌豔,新年這段時間也是丞相府花園最忙碌的時候。


    當然,由於冉丞相花園中包含了四季之花,因此丞相府花園一年四季都很忙碌。


    隻是因為新年時府中事務眾多,這才會顯得花園工作更加忙碌。


    雖然在太子還朝後,北越國皇帝圖韞就再沒有到過丞相府中以賞花為名做最後的沾花惹草,但以圖氏喜歡沾花惹草的性情,冉鳴相信現在的太子圖煬最終也會來到自己的花園中欣賞各種花花草草。


    不過,這卻不等於冉鳴一聽到有人來訪就會熱切地前去接待。


    而對於冉鳴的追問,邵天也是一副恭謹的樣子說道:“回稟大人,據育王府傳來的消息,好像圖緶一直在清水街替先皇照顧楊鄒氏。”


    “哦!好像的確有這麽一回事。”


    在邵天提醒下,冉鳴也想起了當初的事情。


    可由於冉鳴當初並沒參與北越國皇帝圖韞和當時的太子育王圖濠的皇位之爭,所以誰都沒想到要來找冉鳴詢問圖緶的去向。因此一來二去後,由於一直沒人在自己麵前提起圖緶,冉鳴甚至也以為圖緶已經死了。


    邵天雖然表麵上隻是丞相府的內院護衛領班,但所做的工作卻不僅僅是內院護衛工作,而是整個丞相府的護衛工作。


    依照丞相府的訪客規矩,不管任何人來訪,在丞相府決定是否接待對方前,邵天都必須先摸清對方來意才行。


    因為,丞相府雖然歡迎一切客人,但卻不歡迎那些來曆不明的客人。


    甚至因為來曆不明,丞相府也有很多次故意不接待的經曆。


    所以,順著冉鳴回憶,邵天也繼續說道:“自從先皇諭命圖緶守護楊鄒氏後,圖緶就再沒有離開過清水街楊府,也因此,楊鄒氏至今也沒能離開清水街楊府一步,這才是京城中人漸漸忘了楊鄒氏傳說的原因。”


    “那圖緶為什麽又突然出來了。”


    對於邵天的轉開話題,冉鳴並不介意。因為這就是丞相府稟報事情的規矩,一切都必須有始有終,無一遺漏。


    可在冉鳴詢問下,邵天臉上突然一陣怪異道:“因為少師大人去了楊府,還見到了楊鄒氏。”


    “少師大人……”


    聽到這裏,冉鳴就好一會不言語。


    因為冉鳴知道,現在隻要是和易嬴沾邊的事,那就絕對沒有好事。不然一直不出清水街的圖緶又怎會突然“死而複活”?難道易嬴又盯上了楊鄒氏不成?


    稍等了一會,看到冉鳴沒再說下去,邵天就繼續說道:“據說少師大人去了楊府後就遭到圖緶冷遇,然後知道圖緶他們是得了先皇口諭守護楊鄒氏,不知怎麽就開始向他們要先皇口諭的證明,否則就要定他們一個今朝之人卻仍要活在先朝的罪過。”


    “雖然詳細事情沒法打聽出來,但圖緶卻是先去過大明公主的宛華宮和育王府後,這才又找到丞相府,估計也是想要先皇的口諭證明。”


    隨著邵天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出,冉鳴就更不言語了。


    因為,這很明顯,不管易嬴是不是因為楊鄒氏的美貌才盯上楊府,他能說出給圖緶十二個時辰去找出證明,那就是絕不放手的意思。


    而易嬴已然不肯放手的事,京城中又有誰敢接手?


    不是同情圖緶,冉鳴也可以想像這事的結局。


    所以,冉鳴最終並沒有去見圖緶,而是交代了兩句,邵天就去找到了還在書房中讀書的冉雄。


    “什麽?爹爹讓吾去見那圖緶,可是吾根本不認識他啊!”


    在圖緶開始駐守清水街時,冉雄都還沒出生,別說不可能認識圖緶,甚至都不知道京城中還有楊鄒氏那樣的人物。


    等到邵天將事情經過說完,冉雄頓時一咧嘴道:“什麽?京城以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怎麽吾就從沒聽說過京城中還有貞節牌坊呢!”


    “這個,那是因為對先皇名聲有損,誰都不敢提及。”


    先是去向冉鳴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再來向冉雄說一遍事情經過,要讓冉雄明白這件事,邵天得要說明的事情就更多。不過,不僅冉雄不會覺得此事麻煩,邵天也不會覺得此事麻煩。


    因為圖緶如果不能在外麵等,這就不是丞相府不接待他了。


    隨著弄清事情前前後後,冉雄也是幹張了張嘴,好一會才說道:“……,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但這事既然對先皇名聲有損,為何一直都沒人提起呢!卻又被易少師給抓了過去。”


    “因為除了易少師外,沒人敢提。”


    “這個,爹爹想吾做什麽……”


    沒人敢提?雖然這個說法很有些抬舉易嬴的意思,但仔細想想,冉雄也明白了。因為這事雖然對先皇名聲有損,但任何敢向朝廷說這事的官員,卻也難免會背上盯著先皇名聲、盯著皇室言行的大不敬罪。


    畢竟你可以像易嬴這樣遇上去,但卻不能先知道怎樣,然後就怎樣、怎樣。


    可即便真有什麽人也會“遇”上這事,真正敢拿出來說的卻也沒幾個,畢竟他們都沒有易嬴那麽大背景,那麽有恃無恐。


    然後等到冉雄出去見到圖緶時,時間沒過去半天,但也過去了一個時辰有多。


    “圖大人,小臣有禮了。”


    “你是……”


    一直在丞相府客廳中等不到人,圖緶並不會著急,因為這就說明冉鳴還在斟酌這事。可等到冉雄一臉謙恭地出現時,圖緶就臉色就不那麽好看了。因為別人不知道丞相府規矩,圖緶卻非常清楚。


    丞相府讓客人等得越久,也就是越看重這個客人。


    可如果等了那麽久都等不到冉鳴,這就說明冉鳴不會過問這事了。


    而隨著圖緶詢問,冉雄也不怕直話直說道:“圖大人,小臣乃是冉丞相之子冉雄,今科剛剛遞補了一個六品朝議郎。”


    “原來是冉公子,下官失禮,但不知……”


    聽到冉雄竟是冉鳴之子,圖緶也不敢怠慢,頓時就從椅子上站起來。


    冉雄卻隻是示意一下道:“圖大人請坐,家父不是不想見圖大人,而是先前家父一直在府中忙於朝廷要事,騰不出空來見圖大人。家父原以為辦完朝廷要事就可以出來見見圖大人,但沒想到事情一急,家父現在也已經因要事離開丞相府了。”


    “不過,家父雖然沒時間來見圖大人,但卻托小臣來告訴圖大人一些事情,以方便圖大人周旋。”


    “冉公子請說……”


    雖然冉雄前麵說的是天花亂墜,但早知道怎麽回事,圖緶卻也不會因此動容。


    不過,知道冉丞相還有話叫冉雄留給自己,圖緶也暫時坐了下來。


    看到圖緶坐下,冉雄也沒有遲疑,直接說道:“圖大人,事情是這樣,雖然家父沒和小臣說太多事情,但卻怕圖大人對易少師不了解,所以才特讓小臣來告訴圖大人一些有關易少師的事。”


    “易少師的事?……冉公子請說。”


    不知冉鳴想讓冉雄對自己說什麽易嬴的事,聽到好像還有後話,圖緶也微微放下心來。


    因為,冉鳴如果不願給圖緶做證,卻打算給圖緶某個能拿捏易嬴的把柄,這未必不是一種曲中求直。


    不知圖緶在想什麽,冉雄卻也按照冉鳴要求,將易嬴在朝廷中的幾件主要事跡都講述了一遍才說道:“圖大人,家父曾對小臣說過。圖大人最大的優點不僅是對先皇忠心,更是識進退。”


    “可大人想想就知道了,易少師連讓浚王圖浪出境立國的事都做得出來,真是什麽被他盯上的事,即便家父想幫圖大人,又幫得了嗎?”


    “這個,那下官在朝廷中不是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助的人了,下官這事原本……”


    不是楊府真沒人知道易嬴的事,而是圖緶為了杜絕自己對外界的念想,從不讓人對自己說任何外麵的事。所以一聽易嬴竟如此難纏,或者說是不怕事情有多難纏,圖緶頓時也有些擔心起來。


    “圖大人,恕小臣失禮,其實這事還有一人能幫到圖大人,而且除了此人外,恐怕整個京城都沒人能幫到圖大人了。可是否要去找這人尋求幫助,那就得圖大人自己決定了。”


    已從邵天處聽過事情經過,冉雄可不想再從圖緶嘴中聽到什麽先皇口諭的荒唐事,立即就打斷了圖緶話語。


    雖然冉雄並沒說出那人是誰,圖緶卻已然明白過來。


    因為,這不是冉鳴要說圖緶識進退,而是知道易嬴在京城做過的事情,特別是知道易嬴在奴隸營中就曾想找過敢與自己做對的官員時,圖緶就清楚不僅冉鳴不會幫自己,恐怕整個朝廷上下都不敢去觸易嬴的黴頭了。


    而在所有人都不會為了圖緶得罪易嬴的狀況下,要想重申先皇口諭,圖緶就隻有找現在的北越國皇帝圖韞才有可能解決這事。


    因為,北越國皇帝圖韞即便沒法證明這道口諭,但卻可以為了楊鄒氏重下諭旨。


    隻是結果會怎樣,那就沒人知道了。


    不知將來結果如何,但清楚這是自己的唯一希望,圖緶卻也隻得滿臉躊躇地離開了丞相府。


    ※※※※※※


    與此同時,易嬴卻也在餘府花廳中見到餘連的夫人餘氏。


    為什麽說是餘氏?


    因為餘氏不僅同樣姓餘,更是餘連的遠房堂妹。雖然這種事在現代社會極不可思議,但在北越國這樣的古代社會,為了保持血脈純淨,特別是優良血脈的純淨,這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唯一幸運的是,餘氏隻是餘連的遠方堂妹,隔了幾代血親,到是沒生出什麽壞娃娃。


    在易嬴進入花廳時,餘氏也已經與餘錦一起站在桌旁守候了。


    沒等看清易嬴,餘氏就先朝易嬴微微一福道:“妾身餘氏參見少師大人。”


    “免禮,夫人快快免禮……”


    雖然不可能冒冒失失上前扶起餘氏,但依照規矩,易嬴還是朝餘氏微微伸了伸雙手。


    然後在餘氏立起身子時,易嬴就望向餘氏身邊一動不動的餘錦說道:“餘夫人,不知這是……”


    “此乃妾身夫君的五妹餘錦,今次來京遊玩,知道少師大人找妾身有事相商,便自請做陪了,如果少師大人覺得不妥……”


    “來京遊玩,難道餘姑娘不住在餘府?”


    聽到餘氏直呼餘錦名字,易嬴就知道餘錦還沒嫁人。


    見過更大的老姑娘大明公主,易嬴對北越國一些特權女子所獲的待遇也不感到意外。隻是對於餘錦好像不是餘府中人一事,易嬴卻微微皺了皺眉頭。


    換成另一個官員聽到餘氏這話,肯定都會因為避嫌而主動讓餘錦留下來。


    因此,與易嬴的擔心相比,餘錦卻相當不滿易嬴流lou出的介意態度道:“少師大人,吾確實是一直住在家鄉塗州不錯,但就因此,大人就要與吾的嫂嫂單獨相處嗎?要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大人乃是寫出《三字經家姓》的名人,不會此話都不知道吧!”


    男兒愛美,妞兒愛俏。


    餘錦雖然沒有圖氏那麽以貌取人,但要說起知縣易嬴留給易嬴的年齡、相貌,那是沒有一個女人會在一開始就喜歡他。所以不是氣憤易嬴長得又老又醜,而是氣憤自己還沒嫌棄易嬴時,易嬴居然就開始嫌棄自己礙事了,餘錦的話就非常不客氣。


    男女授受不親?


    沒想到餘錦會用這話來堵自己,易嬴一咧嘴道:“餘姑娘誤會了,本官雖然的確是來拜訪餘夫人,但卻沒說一定要單獨見餘夫人。而是餘大人倘若在此……”


    “難道吾在這裏就不行嗎?還是少師大人看不起女性?”


    女人對男人生氣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何況還是易嬴自己給了餘錦生氣的理由。


    沒想到餘錦一下就扯到了男女之別上,易嬴卻不想與她胡亂糾纏下去,繼續說道:“餘姑娘誤會了,本官不是說餘姑娘不及餘大人,而是此事乃餘府家事,餘姑娘隻是塗州……”


    “吾是塗州人氏又怎麽了?難道少師大人看不起塗州人嗎?”


    “餘姑娘誤會了,本官不是看不起餘姑娘乃塗州人氏,而是本官要與夫人談的乃是盂州指揮使餘大人之事。在餘夫人自己決定公開前,本官實在不適合越俎代庖。”


    “嘶!”


    雖然對餘錦的百般糾纏,易嬴是有些無可奈何。可等到易嬴點出事情與餘容有關時,餘錦和餘氏還是同時從嘴中抽出一口冷氣。


    因為,即便不知道餘容是為了焦玉才想對申州動武,但現在朝廷中還有誰不知道餘容對申州虎視眈眈?


    所以易嬴敢說為了餘容的事情來找餘府,肯定就是餘容那邊出了什麽大事。不然一個太子少師,又怎會以此理由拜望餘府?


    而餘容一旦出事,餘府又豈能沒事?


    雖然餘府已盡量表明餘容在盂州的所作所為與餘府無關,甚至朝廷也不會在餘容還沒動武前故意將事情扯到餘府身上。但餘容和穆延萬一開戰,餘府卻也肯定要麵臨何去何從的問題。


    當然,這不是餘府沒有嚐試過阻止餘容,甚至餘錦都親自去盂州了不止一次。


    可朝廷現在都管不到餘容,餘府又怎能管得到餘容。


    所以,在餘容與穆延開戰,或者說是餘容戰敗前,餘府也是什麽事情都不能做。因為餘容萬一戰勝穆延,那又是勢力大漲,朝廷就更不會製裁餘容,餘府也就不是度過難關的度過難關了。


    因此不是說餘府非得支持餘容,而是餘容已將事情鬧到了這份上,餘府想要不支持餘容也不行。


    而現在易嬴來到了餘府,還要與餘氏單獨商談餘容的事。雖然不知易嬴為何舍近求遠地避開餘連不見,餘錦和餘氏也無法平心靜氣地麵對易嬴了。


    因此撫了撫胸口,餘錦就說道:“少師大人,是餘容那邊開戰了嗎?”


    “開戰?某不知道。但距離開戰已經不久了吧!或許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不能說幸災樂禍,至少易嬴是有些興致勃勃道。


    不知易嬴的表情為什麽會是這樣,餘氏一臉擔心道:“什麽?容兒真要攻打申州嗎?那不知少師大人此來是……”


    “夫人,我們可不可以單獨談談。”


    易嬴依舊堅持道:“當然,本官是不會管我們談完後餘府又會怎樣安排,但有些事情,實在不好由本官之口宣泄出去。”


    “這同少師大人宣泄出去的又有什麽不同?”


    不是不滿,而是有些不解,餘錦又是一臉鬱悶地望了望易嬴。


    易嬴卻對一直待在身邊的餘道也揮了揮手道:“這是餘姑不知道詳情才會這樣說。其實嘛!這事,曲折得緊……”


    “少師大人,小臣也要離開嗎?餘容乃小臣大哥……”


    當聽到易嬴說是為了餘容之事而來時,餘道就同樣緊張起來,再看到易嬴向自己揮手,餘道不解中卻又有些不甘心。


    易嬴卻雙眼一橫,沒對餘道太客氣道:“餘大人乃是羽林軍校尉吧!在事情未定前,餘大人的身份……”


    “道兒,少師大人說的對。”


    “不管你大哥在盂州那邊做了什麽事,你現在都是羽林軍校尉,能不牽扯進來就不要牽扯進來。”


    雖然還不知易嬴想說什麽,但在看到易嬴阻止餘道旁聽時,餘氏就鬆了口氣。因為,餘道如果避不開這件事,易嬴就不會讓他離開。但餘道如果都能避開的事,餘府應該也都能避開。


    所以,這事情雖然看似緊張,但易嬴這不是暗示的暗示卻也等於給餘府吃了一顆定心丸。


    剩下的就是他們要弄清餘容究竟在盂州做了些什麽,還有易嬴來餘府究竟想幹些什麽。


    因此聽到餘氏訓斥,不但餘道立即明白過來,餘錦也沒再堅持,立即與餘道一起從花廳側門離開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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