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葫蘆村,風漸漸大了起來,李成柱閑著在家裏沒事幹,背上了那個背了幾十年的工具包,在對騾子說了幾句叮囑的話之後,上了李老漢的拖拉機。


    騾子知道,家裏的條件不好,他爹要去外麵打零工,一直以來家中的維持都靠他爹在外麵打零工,李有天走了,沒人幫李成柱打下手,他隻好一個人去遙遠的地方,然後幾個月之後笑哈哈的回到家,對著騾子說起好玩的故事。


    騾子也習以為常了,自己一個人在家裏什麽都能幹,他心裏還琢磨著是不是等自己的腿子完全好了之後和陳奎上山弄兩個大家夥。至少他心裏是這麽想的。


    陳奎上次被打了之後倒是沒有和他爹去鎮裏賣過肉,一直都是到鄰村的一些地方,做點兒小生意,養家糊口。


    有時候陳奎憨笑著手裏提著兩斤好肉,然後對著騾子說:“騾子,我給你送肉來了,你可是真是享福,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就給你送來了。”


    騾子總是很開心,然後哈哈的笑起來,然後和陳奎燒上大大的火。然後兩個人圍著火坑開心的搓一頓。


    李成柱一走就是幾個月,高山上的葫蘆村越來越冷,騾子在李成柱走的期間,自己和陳奎兩個人上山砍柴,然後做好過冬的準備,在葫蘆村過冬那不是鬧著玩的,大雪封山的時候,沒有柴火那就跟等死沒有什麽差別,然而冬天是最好打獵的季節,冰天雪地,騾子最喜歡冬天的時候去上來守株待兔,要是運氣好,時不時能碰上上號的金雞。


    騾子很會下圈套,凡是掉進騾子全套裏的東西,沒有一個能爬山來的,在大山裏,用槍的那是最高級也是效率最高的狩獵,凡是中上一槍的畜生,基本上都是逃不遠的,還有一種就是弓箭,也是遠程打擊,但是要求箭發要準,還要有足夠的臂力,要是箭不準,或者臂力不足都是沒有殺傷力的,最後一種就是用刀,刀獵往往是最具有血性的,這要看狩獵者有沒有那個勇氣,而騾子就喜歡後者,他就是畜生咬他一口,他也要咬畜生一口的人,陳奎比較喜歡弓箭,因為箭發超準,凡是被他盯上的東西基本上一箭斃命,在者就是因為陳奎的臂力大的驚人。


    刀獵是用陷阱然後血性的殺戮結合而成的,要是一個幾百斤的野豬遇見了拿著獵刀的獵人,那誰死誰活還說不準,那畜生逼急了也是要吃人的。盡管那時素食動物,但是那長長的獠牙咬破人的血管還是不成問題的,在葫蘆村用槍的少之又少,騾子的記憶中他爺爺曾經用一管火槍打中一隻野豬的眼睛,那時候的騾子就對這槍法佩服的五體投地。


    在大山裏的孩子,沒見過高樓,沒見過大廈,更沒見過那穿三角褲衩的妖豔女人,他們見過最多的僅僅隻是幾百斤的大野豬,時不時的碰見一隻吃人的老虎也說不準。


    騾子從小到大沒見過老虎,但是他在那個一口京劇味兒的爺爺那裏看見過一張整老虎皮,聽他爹說他爺爺曾經是村裏的大隊長,最關鍵的是有槍!


    隻是後來解放了,槍都上繳了。


    這天葫蘆村飄下了雪花,第一場雪似乎不是很大,騾子冷的瑟瑟發抖,他此刻最想的是曉慧從背後抱著他,但是那是不可能的,陳奎憨笑著走到騾子的旁邊,騾子想和他一起上下套子。


    這時候李老漢的拖拉機一個急刹車停在了門口,看見了騾子招呼都不打,然後拉著騾子就上車、


    騾子愣了一下,然後說:“叔,咋地了。”


    看見李老漢一直不說話,騾子將手一甩又問:“叔,到底咋地了?”


    李老漢帶著哭腔對著騾子說:“快跟我走,你爹出事了。”


    這時候騾子仿佛是晴天霹靂,陳奎也楞了一下,拉著騾子就向車上跑,從葫蘆村到鎮裏就一條路,顛簸不堪,騾子在車上一直問著李老漢他爹的情況,但是那個李老漢一句話都不說,騾子開始想著他爹出了什麽事情,陳奎也不知所措,坐在車上一句話都不說。


    陳奎的那條命還是騾子他爹撿回來的,那時候陳奎還小,差不多五歲的樣子,陳奎他爹一早就出去給別人殺豬去了,然後陳奎一個人在家,哪知道他是發燒,騾子他爹聽見了陳奎的哭聲連忙去看,才發現陳奎兩隻眼睛都直了,騾子他爹也不知道陳奎他爹去了哪裏,抱起陳奎就跑,一連跑了五個小時,然後到了鎮裏醫院發燒到四十一度,醫生當時說幸虧搶救的及時,要不是那孩子的命就沒了。


    陳奎一直以來還是對騾子他爹心存感激的。


    在路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他們來到了鎮上,然後去了騾子他爹做事的工地、。


    天上的雪花還在飄著,騾子僅僅穿了一件毛衣,但是他似乎一點兒都不感覺到冷。


    在腳手架的下麵,蓋著白布,上麵有些零散的雪花,然後一個人走了出來,後來跟著十幾個人,騾子看見那人西裝革履,神氣的像一頭豹子,騾子像一頭瘋狗到處尋找著他爹的影子,然後大聲對著李老漢說:“我爹呢?我爹在哪兒?”


    李老漢沒有說話,那個人拍了下騾子的肩膀然後遞給騾子一疊錢說:“這是你爹的安葬費。”


    騾子頓時腦子就炸了,似乎是一聲響雷直接炸到了自己的頭上,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眼睛緊緊的望著眼前的這個人,過了好久自己才反應過來。


    騾子一把將他的手打開怒吼著說:“我爹呢?你快告訴我我爹在哪兒!!!”


    然後那個人指了指地上的白布,騾子頓時愣了一下,雙腳跪在了雪地上,慢慢的揭開白布,他看見了那個陪了他二十幾年最熟悉的人,白布一點點的背揭開,那個被他叫爹的人慢慢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張像樹皮的臉是那麽的慈祥,二十幾年的騾子終於變得脆弱,似乎心裏所有的積蓄都爆發了出來,他像是一頭暴怒而傷心的獅子大聲叫著;爹!


    一連叫了十幾聲,嗓子漸漸啞了,最後他叫不出聲了,旁邊的人越來越多,看著這個可伶的人叫著死了的爹。


    “你爹,在腳手架上沒站穩,一下子從上麵掉了下來!”


    騾子擦了擦他爹臉上的灰塵,陳奎也跪在地上,然後叫著李叔,騾子慢慢的蓋上白布,擦了擦眼淚,然後和陳奎慢慢將他爹抬上了拖拉機。


    李老漢走上拖拉機,慢慢的啟動了機器,騾子上了車,將他爹抱起,眼淚還是嘩嘩的向下流,陳奎在一旁看著這個好像自己爹的李成柱。


    騾子瞥了一眼那個給他安葬費的人,什麽都沒說然後對著李老伯說了一句:“開車。”


    生死隻在一瞬,騾子仿佛感覺世態炎涼,自己的內心在看到自己的爹的那一刹那早已經裂成了碎片。


    他們又走上了那條顛簸的路。


    “你爹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那個場子是黑狗的人,你爹要去醫院,他們不肯,那是昨天的事情,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去看你爹,然後到了那裏怎麽也沒有找到你爹,後來別人對我說你爹已經......剛才給你安葬費的人就是工地上的管事,你爹受傷了他們問也沒問一聲,你爹身體不好,熬不了那麽長時間。.....”李老漢坐在駕駛座上慢慢的說著。


    騾子捏緊了拳頭,抱著自己的爹大聲的痛哭起來,這一幕緊緊的印在騾子的腦海。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你爹死了,這群人真不是東西,連畜生都不如,騾子,你哥也不在,以後你一定要長臉,你爹和我是至交,我現在是沒有那個能力了。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


    李成柱,苦了一輩子,其實不能說是一輩子,騾子嘴裏喃喃的說:“爹,兒不孝,沒讓你過上一天的好日子。”說完自己的抓緊自己頭發,仰天長嘯:“爹!!!”


    回到村子,天上飄著雪,人間悲劇就在騾子這個家庭慢慢的展開,他爹被放在騾子家裏的正屋裏,騾子跪在地上,不管別人怎麽勸,怎麽個不肯起來,後來村裏的人都知道了這個噩耗,從各家搬來了凳子,坐在騾子家裏的壩子裏,陪騾子跪了三天三夜。


    騾子就像是一個喪家犬,跑了娘,死了爹,即使是搬起石頭砸天也沒用了,他第一次感受到刻骨的孤獨,那種孤獨侵蝕了騾子的皮膚,像一股硫酸水一樣,流過了騾子的頭皮,穿過了騾子的心髒,最後流遍了全身,騾子突然自己體無完膚,騾子想和那個神仙半仙一個一死白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肩負著巨大的重擔。


    最後騾子站了起來,他漸漸看見自己的爹臉上在變形,發現他的身軀在慢慢變味,他發現他要給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他去了他爺爺的墳頭,那個墳頭還是麽有冒青煙,他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指了指一個土彎,哪裏空無一人,視線也很好,有三個山頭像一條直線射向那裏。


    村民們幫忙把騾子的爹埋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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