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非常惡劣的黑龍在短短幾分鍾裏就跨越了龍島和大陸之間的海域。當它的視線之中出現那個曾經有許多熊生活的海岸時,那些本不應該屬於它的記憶突然被喚醒。它想到了靈魂空間裏的人類。
在掌握了這具身體之後,黑龍對那個人類少年的仇恨也在逐漸變淡。並不是說它開始原諒這個曾經霸占它身體幾千年的惡魔,而隻是不想再繼續在它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然而在看到海岸的那一刻,它猛然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那個惡魔身上。如果不是為了讓“暗影”繼續留在自己身上,它此刻也許已經忍不住把它撕成碎片。
它龐大的身體漸漸降落在海岸上。目光所及之處,那些曾經活蹦亂跳的生命現在已經逐漸在泥土中腐爛。雖然隻是幾天的時間,但這個昔日還算熱鬧的小地方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墓地。不過現在,這裏即將重新熱鬧起來。在著陸之後,黑龍用「亡靈召喚」把幾近腐爛的骨骸重新變成一頭頭充滿活力的熊——雖然它們隻能維持這樣的狀態一段時間,而且必須絕對服從黑龍的命令。
黑龍的體型太大,不方便在森林裏穿行。它便讓這些迅捷的猛獸的亡靈代替它衝進森林裏大肆破壞。是的,現在黑龍的第一個想法是把地麵上所有能夠毀滅的東西都毀滅掉。無論是在森林裏生活的其它物種,還是森林本身,都要麵臨被黑龍的“大軍”踏平的厄運。別看這些骨骸似乎軟弱無力,隻要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架,但是在它們揮爪拍向樹木的時候,那些看上去比骨架堅固得多的樹幹卻被攔腰折斷,不知道生長了多少百年千年才長成如此高大的珍貴樹木就這樣被毫無理由地砍了下來,隨後被更多倒下的樹木掩蓋。而在這片森林裏大多數生物都是靈智未開的普通野獸。雖然它們有些已經發展出族群,但麵對已經從普通野獸升級到亡靈生物的熊大軍,這些在黑龍眼中連飯後甜點都算不上的小動物被毫不留情地撞成了一堆傷殘的傷員甚至屍體。熊,或者說黑龍,沒有在乎它們是否還活著,因為這些或死或殘的野獸接下來就連同那些被砍倒的樹木一起被黑龍的吐息點燃。
在吐息方麵,黑龍一族確實比其它種族都要優秀一些。大部分吐息都有相克的方法,而黑龍一族的腐蝕吐息卻還沒有發現有能夠起到卓越效果的其它吐息來阻擋。也許在精曜石麵前有些無能為力,但不可否認在對付其它物質方麵,它們的吐息不僅有火焰和毒氣吐息的持續效果,還有水吐息的流動性,這意味著黑龍的吐息可以很節約地擴散到更大的範圍,造成更大的傷害。那些還沒有立刻死亡的動物在遇到吐息之後很快意識到它們比那些立刻死亡的同伴更加不幸,因為它們注定會在接下來的某一刻遇上它們死去的同伴,而且在此之前還要經曆一段更加痛苦的折磨。這就是黑龍存在的意義——讓別人痛苦,從中享受快樂。
然而黑龍現在一點都不快樂。它現在一心想著要把那個“神”殺掉,而這些連在熊的屍骨麵前都不堪一擊的螻蟻即使有成千上萬被它殺害,它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覺得興奮,相反它會感到恥辱——自己麵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無能為力,隻能靠欺負這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動物來調整心態……而且更準確地說,即使在這些不幸的受害者之中,也還是有一兩頭魔獸突然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把已經變成骨骸的熊又一次變成真正的骨骸,這讓黑龍更加不爽。雖然最後這些企圖反抗的生物都無一例外被黑龍的吐息腐蝕成了一灘液體,但無論是毫無壓力的碾壓還是稍微需要動手處理的小麻煩都無法給黑龍帶來那種熟悉的快感。
在把大陸東南角的森林毀了一大片之後,黑龍突然停了下來。與此同時,那些被操縱的熊亡靈也在黑龍決定停止這場無聊遊戲的瞬間倒在地上變回骨骸,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隻有那一大片烏漆抹黑還冒著黑煙的大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慘劇。
在經過剛剛的折騰後,黑龍幾乎耗盡了它所有的魔力。這當然是很危險的行為,但是黑龍現在已經不再在意這些細節。在把擋在它麵前的骨骸踢開之後,它繼續向前走去。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做,暴戾的情緒在寒風之中逐漸冷靜下來,它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在離開龍族之後,整個世界就隻剩下它自己,就像它在被收養之前那樣。也許……自己現在應該重新開始流浪?
想到這裏,黑龍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霹靂。
在從難以接受的事實中脫離之後,它第一次重新確定了自己的目標。它為什麽非得要挖空心思把那個神殺死,爭奪第一?天外天是永遠不會有盡頭的,或許沒有最強的生物,也沒有最弱的生物,強和弱永遠都是相對的。與其誇父逐日一般在死循環裏一遍又一遍地掙紮,為了得到所謂的驕傲,還不如像最初那樣在冰天雪地裏慢慢前行,在饑渴的時候隨便在腳邊抓起一把雪往嘴裏扔,餓了的時候就直接在雪地裏挖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本來黑龍是不那麽怕冷的,隻不過它黑色的鱗甲在潔白的雪地上實在太明顯。當時的黑龍隻不過是一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幼龍,沒有“暗影”保護的它隻能用這種憋屈的方式生存下來。既然當時的自己可以這麽弱小卻依然平和,現在又何必因為自己弱小而感到羞恥?
是以為自己曾經太強大了麽……在看到那個人類靈魂的自己和人類的戰爭裏嚐到了甜頭,認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隻要自己動動手腳就可以統治整個世界?
現在它已經發現,單純的欺淩弱小毫無意義,就像在清理了這麽一大片森林之後它什麽也沒有得到,哪怕隻是半點的快樂。所以還是繼續流浪吧……忘記無謂的殺戮,在無盡的前進中耗盡自己最後一點生命。黑龍一路上對自己重複著這些話,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瀑布口。從上麵望下去,這個瀑布足足有幾百米高,直接從上麵跳下去的話,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倒不會有什麽生命威脅——隻要不是很不幸地落在湖水以外的區域。然而很難保證在下落的過程中不會撞到從瀑布裏凸出的石頭,因為那是幾乎無法避免的事。大大小小的尖棱從雪白的瀑布裏伸出,就像白色野獸背上的骨刺。黑龍凝視著這些骨刺很久,突然,它的身形消失在空氣之中。
凱爾·尼克的身體出現在了懸崖之上。還是同樣的身體,不過在真正的黑龍靈魂操縱的時候看上去還是有些笨拙。上一次,也是第一次使用是在把巴托爾達斯帶回龍島的時候——說起來那個人類在自己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尖塔時就被自己丟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不過沒什麽關係,反正自己對那個人類幾乎沒有半點興趣,就像一個過時的玩具,在第一次得到的時候黑龍還想著用那個人類從他的帝國裏換點什麽更好玩的玩具,現在既然已經不知道掉哪去了,黑龍也就沒繼續把心思浪費在他身上。現在它看著那些“白色野獸的骨刺”,一直壓抑著的幼龍的天性第一次表現出來。
雖然知道第二次操縱這具身體,而且還是進行這麽高難度的動作,很可能會發生什麽意外,但對於一頭幼龍來說,那些像旋轉木馬一樣安詳的遊戲是給老龍回憶童年用的,正值多動症階段的黑龍才不管什麽潛在的威脅——反正它知道這具某頭龍給它精心打造的身體是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沒有多想,它突然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隨後,它的身體敏捷地落在了第一塊凸出的石塊上。看來自己還是有掌控人類身體的天賦?雖然更可能是因為它看著那個人類少年操縱了太多次已經胸有成竹,但黑龍更傾向於自己是天才的結論。它曾經一直認為使用人類身體是很大的恥辱,因此很少有想過用這具身體,現在它的腦子已經變得有些不正常,就連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變成人類,也許隻是為了更方便地玩這個充滿刺激的遊戲?畢竟如果是直接以龍的形態跳下去的話,無論下麵有多少塊石頭,都會直接被自己踩塌吧……
在這個想法出現的同時,黑龍已經跳到了第二塊石頭上麵。湍急的水流再加上身上沉重的盔甲讓它有些站立不穩,險些就要從石頭上麵摔下去,因此黑龍很自然地俯下身變成四肢著地的方式——然而它隨即發現這個姿勢更加不利於它的行動。它不得不恢複成它很不習慣的直立的方式,向著第三塊石頭跳去。
然而這一次,正如它在一開始預料的那樣,很不幸地發生了意外……
黑龍在預測跳躍力度的時候是根據龍的本能,然而事實上當它真正跳躍的時候明顯用力太小,以至於它最後隻是一隻手抓住了石頭的邊緣,而整個身體順著光滑的石壁懸在半空。黑龍還沒來得及變回龍形態,一直抓著石頭的手因為水流的作用而滑開,黑龍於是就這麽從距離水麵幾百米高的石頭上滑了下去,在連續摔到幾塊突出的岩石上麵之後,重重地摔進了下麵的池塘裏,濺起一朵漂亮的水花。
……
“以後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一直看著洞外的天空,藍發少女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話。
在聽到這具帶有冷漠語氣的話語之後,虹彩龍什麽也沒有說,突然消失在空中。龍群雖然對此頗有怨言,但每當想到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就是剛剛那個幾乎讓它們掉進深淵之中的力能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在藍發少女突然轉過身望向它們的時候,這些還驚魂未定的龍群硬是被對方嚇了一跳。
“沒有必要這麽害怕我。雖然你們是我的實驗品,但我畢竟有保護你們的職責,你們不必擔心在我麵前會有生命安全。”說完,少女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在上麵寫下了幾行字,然後繼續說道,“雖然實驗中斷,但我已經大概了解了你們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盡管沒有團結在一起合力發動攻擊,但也沒有我猜測之中的過於無序的混亂,這樣的結果還算讓我滿意。”
“那麽,接下來的實驗是……生化改造。”
龍群在聽到力能龍說完前麵的話的時候還舒了一口氣。它們天真地以為災難到此結束,而黑龍也已經失蹤,接下來它們可以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地過日子。然而它們和黑龍不同——黑龍雖然暫時沒有力量挑戰像龍神那樣的存在,但至少它有足夠的力量脫離普通實驗品的範圍,過它自己喜歡的自由自在的流浪生活。而力能龍顯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些難得的實驗品。隻要它心血來潮想要拿這些龍做實驗,它們就隻能默默地忍受。在這個時候,它們愈發想念那頭曾經帶它們打天下的龍皇——在它還在龍族裏的時候,至少大家不用像現在這樣被當作實驗小白鼠耍!
隻見力能龍從隨身空間裏拿出一個巨大的環。在龍群猜測這個環的作用的時候,藍發少女把它隨意地扔在了地上,打開了環上麵的一個開關。頓時,環內出現了一層液麵。液麵所呈現的景象是一個雪白到讓人感覺不寒而栗的封閉空間。而接下來,力能龍說出了龍群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自己跳進去。”
有誰會自己主動跳進監獄裏嗎?體驗過那種可怕的幽閉感的龍群顯然不願意這麽做。力能龍看著不斷退後,用憤怒、無奈和恐懼混合的眼神注視自己的龍群,臉上露出輕蔑的冷笑。就像大多數小白鼠不願意主動接受實驗,力能龍會采取一些強製措施讓這些龍乖乖聽話。在它的控製下,龍群後方的通道突然在一聲巨響中坍塌,並且災難似乎向著洞口這邊蔓延!很顯然,力能龍是想通過這種暴力的方式逼迫龍群自己主動跳入實驗室裏!
現在龍群開始後悔當初挖掘這個山洞了。隨著坍塌越來越厲害,一些土係龍決定遁入地下。然而它們接下來很快發現,它們遁入的根本不是地下,而是力能龍那個讓它們發自內心顫抖的實驗室!看到那些在玻璃容器裏到處亂跑想要尋找出口的龍,力能龍一臉漠然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上一個實驗的補充結果——在存在心理陰影的情況下,龍群對陷入絕境的反應會比正常時候表現得更加激烈,並且伴有中度理智衰減的並發症。
“放心,你們以後會成為那頭小黑龍很好的打手的,相信我的能力。”對那些還在山洞裏沒有掉到實驗室中的龍群說完這句話之後,力能龍突然控製那個連接到實驗室的環向龍群移動。這些毫無準備的受害者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跌落到同樣困住它們同類的玻璃容器裏。一時間,力能龍巨大的實驗室裏回響著龍群混雜著各種情緒的哀嚎。
……
遠在海峽另一邊的黑龍不知道龍群發生了什麽事,即使它知道它也不會像那個人類少年一樣傻乎乎地關心那些垃圾的死活。它現在隻感覺頭很暈……雖然有盔甲的保護,而且凱爾·尼克的身體也是經得住考驗的好身體,但為了更真實地偽裝成一個人類,黑龍還是會受到不小的影響。當它終於從短暫的昏迷中蘇醒之後,它已經從瀑布之下沿著湍急的溪流一直向著山下漂去,此刻來到了一座小小的村莊附近。
也許隻是美妙的巧合,當它終於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讓它非常痛恨的生物。當然,虹彩龍和力能龍都沒有跟蹤黑龍,此刻出現在黑龍身邊的是兩個人類——真正的人類。而且根據那個人類靈魂在自己身體裏留下的記憶,這似乎是兩個人類幼崽——真正的黑龍是不會稱呼一個人類小孩子為“小孩子”的。
兩個人類幼崽顯然對從上遊一直漂到這裏的黑龍充滿了興趣。他們不可能知道在他們眼前這個也許不比他們大多少的少年體內隱藏著一頭讓全世界都為之顫抖的可怕惡龍。在看到他們的第一個瞬間,黑龍就想要衝他們“吐口水”——然而它卻不知道為什麽忍住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出於憐憫。它隻是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從這兩個人類幼崽身上得到什麽。接下來,其中一個幼崽突然毫無預兆的倒在地上,另一個看到這樣的情景嚇得立刻拔腿就跑,而且還伴有尖叫呐喊的並發症,不過他也隨即被黑龍的念力放倒。在把這兩個幼崽弄死之前,黑龍從他們的腦子裏提取了一點足夠它了解情況的記憶。
這兩個小鬼,竟然是克羅西亞屠龍大軍路過此地的難民……看來那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已經有所行動了。不過,管他呢……黑龍把幼崽的屍體扔到水裏讓他們繼續順水而漂,自己則沿著剛剛得到的記憶裏的路線,向著那個被駐紮的大兵占領的小村莊走去,準備向那些理論上應該蠻富有的戰士們要點路費。
在掌握了這具身體之後,黑龍對那個人類少年的仇恨也在逐漸變淡。並不是說它開始原諒這個曾經霸占它身體幾千年的惡魔,而隻是不想再繼續在它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然而在看到海岸的那一刻,它猛然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那個惡魔身上。如果不是為了讓“暗影”繼續留在自己身上,它此刻也許已經忍不住把它撕成碎片。
它龐大的身體漸漸降落在海岸上。目光所及之處,那些曾經活蹦亂跳的生命現在已經逐漸在泥土中腐爛。雖然隻是幾天的時間,但這個昔日還算熱鬧的小地方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墓地。不過現在,這裏即將重新熱鬧起來。在著陸之後,黑龍用「亡靈召喚」把幾近腐爛的骨骸重新變成一頭頭充滿活力的熊——雖然它們隻能維持這樣的狀態一段時間,而且必須絕對服從黑龍的命令。
黑龍的體型太大,不方便在森林裏穿行。它便讓這些迅捷的猛獸的亡靈代替它衝進森林裏大肆破壞。是的,現在黑龍的第一個想法是把地麵上所有能夠毀滅的東西都毀滅掉。無論是在森林裏生活的其它物種,還是森林本身,都要麵臨被黑龍的“大軍”踏平的厄運。別看這些骨骸似乎軟弱無力,隻要風輕輕一吹就會散架,但是在它們揮爪拍向樹木的時候,那些看上去比骨架堅固得多的樹幹卻被攔腰折斷,不知道生長了多少百年千年才長成如此高大的珍貴樹木就這樣被毫無理由地砍了下來,隨後被更多倒下的樹木掩蓋。而在這片森林裏大多數生物都是靈智未開的普通野獸。雖然它們有些已經發展出族群,但麵對已經從普通野獸升級到亡靈生物的熊大軍,這些在黑龍眼中連飯後甜點都算不上的小動物被毫不留情地撞成了一堆傷殘的傷員甚至屍體。熊,或者說黑龍,沒有在乎它們是否還活著,因為這些或死或殘的野獸接下來就連同那些被砍倒的樹木一起被黑龍的吐息點燃。
在吐息方麵,黑龍一族確實比其它種族都要優秀一些。大部分吐息都有相克的方法,而黑龍一族的腐蝕吐息卻還沒有發現有能夠起到卓越效果的其它吐息來阻擋。也許在精曜石麵前有些無能為力,但不可否認在對付其它物質方麵,它們的吐息不僅有火焰和毒氣吐息的持續效果,還有水吐息的流動性,這意味著黑龍的吐息可以很節約地擴散到更大的範圍,造成更大的傷害。那些還沒有立刻死亡的動物在遇到吐息之後很快意識到它們比那些立刻死亡的同伴更加不幸,因為它們注定會在接下來的某一刻遇上它們死去的同伴,而且在此之前還要經曆一段更加痛苦的折磨。這就是黑龍存在的意義——讓別人痛苦,從中享受快樂。
然而黑龍現在一點都不快樂。它現在一心想著要把那個“神”殺掉,而這些連在熊的屍骨麵前都不堪一擊的螻蟻即使有成千上萬被它殺害,它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覺得興奮,相反它會感到恥辱——自己麵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無能為力,隻能靠欺負這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動物來調整心態……而且更準確地說,即使在這些不幸的受害者之中,也還是有一兩頭魔獸突然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把已經變成骨骸的熊又一次變成真正的骨骸,這讓黑龍更加不爽。雖然最後這些企圖反抗的生物都無一例外被黑龍的吐息腐蝕成了一灘液體,但無論是毫無壓力的碾壓還是稍微需要動手處理的小麻煩都無法給黑龍帶來那種熟悉的快感。
在把大陸東南角的森林毀了一大片之後,黑龍突然停了下來。與此同時,那些被操縱的熊亡靈也在黑龍決定停止這場無聊遊戲的瞬間倒在地上變回骨骸,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隻有那一大片烏漆抹黑還冒著黑煙的大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慘劇。
在經過剛剛的折騰後,黑龍幾乎耗盡了它所有的魔力。這當然是很危險的行為,但是黑龍現在已經不再在意這些細節。在把擋在它麵前的骨骸踢開之後,它繼續向前走去。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做,暴戾的情緒在寒風之中逐漸冷靜下來,它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在離開龍族之後,整個世界就隻剩下它自己,就像它在被收養之前那樣。也許……自己現在應該重新開始流浪?
想到這裏,黑龍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霹靂。
在從難以接受的事實中脫離之後,它第一次重新確定了自己的目標。它為什麽非得要挖空心思把那個神殺死,爭奪第一?天外天是永遠不會有盡頭的,或許沒有最強的生物,也沒有最弱的生物,強和弱永遠都是相對的。與其誇父逐日一般在死循環裏一遍又一遍地掙紮,為了得到所謂的驕傲,還不如像最初那樣在冰天雪地裏慢慢前行,在饑渴的時候隨便在腳邊抓起一把雪往嘴裏扔,餓了的時候就直接在雪地裏挖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本來黑龍是不那麽怕冷的,隻不過它黑色的鱗甲在潔白的雪地上實在太明顯。當時的黑龍隻不過是一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幼龍,沒有“暗影”保護的它隻能用這種憋屈的方式生存下來。既然當時的自己可以這麽弱小卻依然平和,現在又何必因為自己弱小而感到羞恥?
是以為自己曾經太強大了麽……在看到那個人類靈魂的自己和人類的戰爭裏嚐到了甜頭,認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隻要自己動動手腳就可以統治整個世界?
現在它已經發現,單純的欺淩弱小毫無意義,就像在清理了這麽一大片森林之後它什麽也沒有得到,哪怕隻是半點的快樂。所以還是繼續流浪吧……忘記無謂的殺戮,在無盡的前進中耗盡自己最後一點生命。黑龍一路上對自己重複著這些話,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個瀑布口。從上麵望下去,這個瀑布足足有幾百米高,直接從上麵跳下去的話,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倒不會有什麽生命威脅——隻要不是很不幸地落在湖水以外的區域。然而很難保證在下落的過程中不會撞到從瀑布裏凸出的石頭,因為那是幾乎無法避免的事。大大小小的尖棱從雪白的瀑布裏伸出,就像白色野獸背上的骨刺。黑龍凝視著這些骨刺很久,突然,它的身形消失在空氣之中。
凱爾·尼克的身體出現在了懸崖之上。還是同樣的身體,不過在真正的黑龍靈魂操縱的時候看上去還是有些笨拙。上一次,也是第一次使用是在把巴托爾達斯帶回龍島的時候——說起來那個人類在自己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尖塔時就被自己丟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不過沒什麽關係,反正自己對那個人類幾乎沒有半點興趣,就像一個過時的玩具,在第一次得到的時候黑龍還想著用那個人類從他的帝國裏換點什麽更好玩的玩具,現在既然已經不知道掉哪去了,黑龍也就沒繼續把心思浪費在他身上。現在它看著那些“白色野獸的骨刺”,一直壓抑著的幼龍的天性第一次表現出來。
雖然知道第二次操縱這具身體,而且還是進行這麽高難度的動作,很可能會發生什麽意外,但對於一頭幼龍來說,那些像旋轉木馬一樣安詳的遊戲是給老龍回憶童年用的,正值多動症階段的黑龍才不管什麽潛在的威脅——反正它知道這具某頭龍給它精心打造的身體是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沒有多想,它突然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隨後,它的身體敏捷地落在了第一塊凸出的石塊上。看來自己還是有掌控人類身體的天賦?雖然更可能是因為它看著那個人類少年操縱了太多次已經胸有成竹,但黑龍更傾向於自己是天才的結論。它曾經一直認為使用人類身體是很大的恥辱,因此很少有想過用這具身體,現在它的腦子已經變得有些不正常,就連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變成人類,也許隻是為了更方便地玩這個充滿刺激的遊戲?畢竟如果是直接以龍的形態跳下去的話,無論下麵有多少塊石頭,都會直接被自己踩塌吧……
在這個想法出現的同時,黑龍已經跳到了第二塊石頭上麵。湍急的水流再加上身上沉重的盔甲讓它有些站立不穩,險些就要從石頭上麵摔下去,因此黑龍很自然地俯下身變成四肢著地的方式——然而它隨即發現這個姿勢更加不利於它的行動。它不得不恢複成它很不習慣的直立的方式,向著第三塊石頭跳去。
然而這一次,正如它在一開始預料的那樣,很不幸地發生了意外……
黑龍在預測跳躍力度的時候是根據龍的本能,然而事實上當它真正跳躍的時候明顯用力太小,以至於它最後隻是一隻手抓住了石頭的邊緣,而整個身體順著光滑的石壁懸在半空。黑龍還沒來得及變回龍形態,一直抓著石頭的手因為水流的作用而滑開,黑龍於是就這麽從距離水麵幾百米高的石頭上滑了下去,在連續摔到幾塊突出的岩石上麵之後,重重地摔進了下麵的池塘裏,濺起一朵漂亮的水花。
……
“以後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一直看著洞外的天空,藍發少女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話。
在聽到這具帶有冷漠語氣的話語之後,虹彩龍什麽也沒有說,突然消失在空中。龍群雖然對此頗有怨言,但每當想到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就是剛剛那個幾乎讓它們掉進深淵之中的力能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在藍發少女突然轉過身望向它們的時候,這些還驚魂未定的龍群硬是被對方嚇了一跳。
“沒有必要這麽害怕我。雖然你們是我的實驗品,但我畢竟有保護你們的職責,你們不必擔心在我麵前會有生命安全。”說完,少女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在上麵寫下了幾行字,然後繼續說道,“雖然實驗中斷,但我已經大概了解了你們在陷入絕境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盡管沒有團結在一起合力發動攻擊,但也沒有我猜測之中的過於無序的混亂,這樣的結果還算讓我滿意。”
“那麽,接下來的實驗是……生化改造。”
龍群在聽到力能龍說完前麵的話的時候還舒了一口氣。它們天真地以為災難到此結束,而黑龍也已經失蹤,接下來它們可以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地過日子。然而它們和黑龍不同——黑龍雖然暫時沒有力量挑戰像龍神那樣的存在,但至少它有足夠的力量脫離普通實驗品的範圍,過它自己喜歡的自由自在的流浪生活。而力能龍顯然不會輕易放過這些難得的實驗品。隻要它心血來潮想要拿這些龍做實驗,它們就隻能默默地忍受。在這個時候,它們愈發想念那頭曾經帶它們打天下的龍皇——在它還在龍族裏的時候,至少大家不用像現在這樣被當作實驗小白鼠耍!
隻見力能龍從隨身空間裏拿出一個巨大的環。在龍群猜測這個環的作用的時候,藍發少女把它隨意地扔在了地上,打開了環上麵的一個開關。頓時,環內出現了一層液麵。液麵所呈現的景象是一個雪白到讓人感覺不寒而栗的封閉空間。而接下來,力能龍說出了龍群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自己跳進去。”
有誰會自己主動跳進監獄裏嗎?體驗過那種可怕的幽閉感的龍群顯然不願意這麽做。力能龍看著不斷退後,用憤怒、無奈和恐懼混合的眼神注視自己的龍群,臉上露出輕蔑的冷笑。就像大多數小白鼠不願意主動接受實驗,力能龍會采取一些強製措施讓這些龍乖乖聽話。在它的控製下,龍群後方的通道突然在一聲巨響中坍塌,並且災難似乎向著洞口這邊蔓延!很顯然,力能龍是想通過這種暴力的方式逼迫龍群自己主動跳入實驗室裏!
現在龍群開始後悔當初挖掘這個山洞了。隨著坍塌越來越厲害,一些土係龍決定遁入地下。然而它們接下來很快發現,它們遁入的根本不是地下,而是力能龍那個讓它們發自內心顫抖的實驗室!看到那些在玻璃容器裏到處亂跑想要尋找出口的龍,力能龍一臉漠然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上一個實驗的補充結果——在存在心理陰影的情況下,龍群對陷入絕境的反應會比正常時候表現得更加激烈,並且伴有中度理智衰減的並發症。
“放心,你們以後會成為那頭小黑龍很好的打手的,相信我的能力。”對那些還在山洞裏沒有掉到實驗室中的龍群說完這句話之後,力能龍突然控製那個連接到實驗室的環向龍群移動。這些毫無準備的受害者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跌落到同樣困住它們同類的玻璃容器裏。一時間,力能龍巨大的實驗室裏回響著龍群混雜著各種情緒的哀嚎。
……
遠在海峽另一邊的黑龍不知道龍群發生了什麽事,即使它知道它也不會像那個人類少年一樣傻乎乎地關心那些垃圾的死活。它現在隻感覺頭很暈……雖然有盔甲的保護,而且凱爾·尼克的身體也是經得住考驗的好身體,但為了更真實地偽裝成一個人類,黑龍還是會受到不小的影響。當它終於從短暫的昏迷中蘇醒之後,它已經從瀑布之下沿著湍急的溪流一直向著山下漂去,此刻來到了一座小小的村莊附近。
也許隻是美妙的巧合,當它終於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讓它非常痛恨的生物。當然,虹彩龍和力能龍都沒有跟蹤黑龍,此刻出現在黑龍身邊的是兩個人類——真正的人類。而且根據那個人類靈魂在自己身體裏留下的記憶,這似乎是兩個人類幼崽——真正的黑龍是不會稱呼一個人類小孩子為“小孩子”的。
兩個人類幼崽顯然對從上遊一直漂到這裏的黑龍充滿了興趣。他們不可能知道在他們眼前這個也許不比他們大多少的少年體內隱藏著一頭讓全世界都為之顫抖的可怕惡龍。在看到他們的第一個瞬間,黑龍就想要衝他們“吐口水”——然而它卻不知道為什麽忍住了。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出於憐憫。它隻是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從這兩個人類幼崽身上得到什麽。接下來,其中一個幼崽突然毫無預兆的倒在地上,另一個看到這樣的情景嚇得立刻拔腿就跑,而且還伴有尖叫呐喊的並發症,不過他也隨即被黑龍的念力放倒。在把這兩個幼崽弄死之前,黑龍從他們的腦子裏提取了一點足夠它了解情況的記憶。
這兩個小鬼,竟然是克羅西亞屠龍大軍路過此地的難民……看來那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已經有所行動了。不過,管他呢……黑龍把幼崽的屍體扔到水裏讓他們繼續順水而漂,自己則沿著剛剛得到的記憶裏的路線,向著那個被駐紮的大兵占領的小村莊走去,準備向那些理論上應該蠻富有的戰士們要點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