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動手,而岡茨卻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不過它沒有打算就此罷手,而是繼續朝對方走去,準備給岡茨最後而致命的一擊。


    岡茨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機會,事實上他早就清楚這一點。現在連最後一點希望都已然破滅,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向自己慢慢靠近。黑龍身上散發著無法抵抗的強大氣息,仿佛在黑龍麵前他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


    黑龍才不會在意對方是成人還是嬰兒,它隻知道對方讓自己不開心,所以它要把對方殺死!


    不過讓它略感意外的是,在它結束對方的生命之前,它突然嗅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


    是它們。


    隨著龍群的降臨,一道火焰吐息把可憐的指揮官燒成了一個火球。


    岡茨在地上打滾,卻絲毫不能撲滅身上的火焰,仿佛這些火焰有了生命,無論如何都要和他糾纏。


    紅龍吐息的威力比人類那些所謂的熱武器強大得多,而且黑龍注意到那還是竩的吐息——那個人類靈魂的自己非常敬重的火係係長,曾經有一個符合龍族風格的名字,不過不久之前被黑龍用一個可笑的數字取代。黑龍以為對方永遠不會忠誠於自己——它下令讓龍群自相殘殺,但到最後它們卻完好無損!


    現在它來這裏幹什麽?還有它身後跟著的那一大群自己的同類,似乎是傾巢出動……黑龍突然想起臨走之前自己把龍群留在島上,和那兩頭守護龍待在一起。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頭藍龍搞的鬼。無論它的目的是什麽,黑龍都沒有半點興趣,它隻是想繼續過隻屬於自己的流浪的生活,不去管這些像嬰兒一樣跟著它,企圖從它身上得到保護的龍群。


    就在它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高貴的藍發少女突然出現在它的麵前。


    “你來這裏幹什麽。”黑龍冷漠地看了對方一眼,它覺得在對方出現的那一瞬間自己就已經知道對方的來意,“如果你想讓我繼續留在龍族,幫你保護這些嬰兒,那麽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也就是因為對方是看上去比自己強大的龍,否則黑龍才懶得和對方說一個字。不過即使如此,它也還是不想在對方身上浪費太多的心思。


    “那麽你打算接下來做什麽。”力能龍的話裏也沒有太多的情感,它和黑龍仿佛隻是兩個機器人在對話。


    “不知道。”


    給出一句簡單的回答,黑龍旁若無人地繼續向前進發。


    那些因為被突然出現的龍群嚇壞而在遠處駐足不敢往前一步的正規軍隊,眼睜睜地看著黑龍把美若天仙的藍發少女晾在一旁,激動得幾乎就要衝上去把這個暴殄天物的混蛋教訓一頓。然而通過剛剛的場景,他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黑龍的可怕,因此隻能努力忍住心中的衝動,靜待事件的發展。


    “這樣真的沒關係?”


    藍發少女突然消失在空氣中,接下來又出現在黑龍麵前。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瞬移」,隻是現在就連那些普通的觀眾也沒有太在意這個細節,而黑龍更是當做什麽也沒有看到。


    再一次被討厭的家夥阻攔,黑龍心情變得非常不悅:“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麽做?它們已經有一個像保姆一樣的神,還有你們四個照顧,我沒有存在的必要。”


    “龍皇。”


    短小卻精悍的話讓黑龍突然停下了腳步。隻不過它看起來是沒有回頭的意思。


    “什麽意思?”黑龍第一次把頭轉過去正視對方,但依然像之前那樣麵無表情。


    像是蓄謀已久的陰謀得逞,藍發少女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看來你對這個稱號多少還是有些在意嘛。”


    ……


    自己會對這個有名無實的稱號感興趣?黑龍不禁為這個說法感到可笑。這種東西大概隻有人類靈魂的自己才會當成寶貝一樣供奉。


    然而藍發少女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黑龍覺得這個說法突然變得不是那麽可笑了。“你不是想取代那位麽。”力能龍轉過身看向那些一直在暗中把豔羨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人類軍隊,臉上的冰冷卻讓那些盲目的追隨者們感到絕望,“現在在你麵前就是取代那位的最好的辦法。如果你依然拒絕的話,那是相當可惜呢。”


    ……


    那位?神?那個自己永遠不可能超越的存在?既然連力能龍都還要對那個自大狂的姓名避諱,為什麽它會指望自己能夠取代那個自大狂?“如果有一天我能取代那個龍神,那也隻會是依靠我自己的力量!”黑龍對於這樣挽留它的理由很不感冒,它甚至覺得對方為了達到目的什麽可笑的理由都能給出來。也許沒有必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黑龍表現出非常強烈的暴躁,隱隱之中又帶有一點對力量弱小的無奈。力能龍能感受到這一點——而這也是它的目的:“那位之所以被奉為神靈,不是因為它實力更強,那是因為它有著統治整個龍族的能力。試著體會一下,一個隻是讓全世界畏懼自己,一個卻是讓全世界臣服於自己,哪個才是你真正想要的?答案,我想你應該非常清楚吧,龍……皇……?”


    “所以?”


    老實說,在力能龍的誘惑下,黑龍確實動心了。事實上它一直想要讓龍群在自己麵前臣服——而不隻是把自己當成朋友或敵人。然而它發現自己似乎隻能用暴力把它們殺死,卻不能使它們的膝蓋彎曲。注意到黑龍的猶豫,藍發少女邁著優美的步伐來到黑龍身邊,小聲地附在它耳邊說道:“你之所以想讓它們自相殘殺,不就是想證實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成為它們的王麽……現在這些小家夥都經過我的改造,盡管保留了大部分情感,但他們對你,可是忠貞無二的哦……”


    “你對他們做了什麽?”黑龍的目光落在那群龍身上。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龍群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沒有明顯的忠誠。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回到島上,我會把事情告訴你。”看到黑龍表現出積極的姿勢,力能龍滿意地回到龍群身邊,“現在為了證實我的話,就由你來下令,讓你的龍隨你一起返回島上吧!”


    ……


    黑龍看著遠處那個可疑的藍發少女,正準備按照對方說的那樣下一道非常簡單的命令,可是話到嘴邊它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也許是懷疑對方在拿自己開玩笑?也許是懷疑自己的控製力?遲疑了很久,黑龍最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回去”。這句話幾乎耗費了它所有的力氣——它曾經看著那個人類少年把龍群指揮得團團轉,當自己親自指揮的時候卻沒有一頭龍願意聽從自己的命令。它不僅感到困惑,更多的是惱羞成怒!它明明才是真正的黑龍,可是在控製龍群方麵,它卻遠遠比不上那個可悲的爬蟲!


    “唰”的一聲,出乎黑龍的意料,所有龍幾乎在同一時刻起飛,整齊得仿佛事先經過排練一般,黑龍寧願相信那是力能龍為了挽留它而做的手腳!不過也罷,如果對方隻是用一些小伎倆把自己騙回去,隻要有“暗影”在身上,自己也有能力隨時從它的眼皮底下消失。在那些人類軍隊的震驚的目光之下,黑龍和那個藍發少女突然恢複成龍形。受到驚嚇的人群掀起了一陣巨大的騷動,成功地引起了黑龍的注意。它看向那群可憐的螻蟻,本想用吐息把他們全部毀滅,然而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它的腦海中。它沒有把這些人類殺死,而是把他們扔進了自己的隨身空間裏。雖然裏麵沒有支持生命的環境,但從這裏趕回島上不會需要太長時間,在那之前這些人類不會那麽快死去的。


    “走吧,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哦。”變回龍形的藍發少女對著黑龍回眸一笑,然後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黑龍沉默了好一會兒,在接下來的某一刻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股的力量。讓它終於能夠大聲地對龍群下令:“全部出發!”


    那些在空中盤旋著的龍在聽到這條命令之後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吟叫,然後依然整齊劃一地向著目的地飛去。看著它們的背影,黑龍逐漸相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不管它們聽話是出於什麽原因,黑龍隻是想讓它們聽自己的話,就像對待一個君主一樣。它真正需要的是像現在這樣的“控製”,而不是那個人類少年所做的“治理”!


    ……


    沒有花多長時間,龍群就已經返回了島上。一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沒有一頭龍表現出不滿的情緒,更沒有龍想要站出來反抗。它們表現得仿佛本該如此。這樣反常的現象讓黑龍不禁對力能龍的真實實力產生了懷疑。而那幢非常生硬地出現在島上的巨大的建築物更是讓它覺得力能龍越發難以琢磨。


    雖然它已經見識過力能龍對空間的控製能力,但比起那座尖塔,此刻出現在黑龍麵前的像城堡一樣的建築物顯然需要更高的能力——力能龍不可能在短時間裏運用現有的資源創造出一幢如此氣勢恢宏而結構複雜的城堡,更可能是它事先已經準備好這麽一幢建築物,然後在它把龍群改造結束離開龍島的時候直接把建築物放在被它平整之後的地麵上。看到黑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幢建築物吸引,力能龍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黑龍身邊,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先進入龍島的範圍我再把事情告訴你。這座城堡的結界已經把整個龍島區域覆蓋,即使是這個世界最強悍的生物也不可能透過結界探聽到我和你之間的對話。”


    盡管黑龍對力能龍的秘密毫不感興趣,不過它還是帶著它的龍進入到龍島的範圍裏,最後降落到城堡的大門前,然後把隨身空間裏的那些已經飽受窒息和寒冷之苦的人類軍隊和平民扔到地麵上。


    那些初來乍到的人類並不知道這裏就是最初的龍島,昔日的蓋歐克島和傲龍國所在地,同時是現在的龍島。那座烏漆抹黑的詭異城堡在他們眼中更像是吸血鬼的墓地——如果讓力能龍知道他們的想法,他們大概不能活到下一刻。受到沉重氣氛的壓迫,人群之中,尤其是那些沒有經受過特殊訓練的平民和實力不強的傭兵,幾乎又一次感覺到窒息,即使他們此刻所呼吸到的空氣遠遠比他們在原來的地方所呼吸到的清新得多。


    “從今往後這裏就是你的基地了。”


    在所有龍都降落到城堡前的空地上時,力能龍也從半空中降落到地麵上,變成讓黑龍頗為厭惡的藍發少女的模樣——看上去它似乎更傾向於使用這個形態,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


    聽到這樣激動人心的話,黑龍依然沒有任何表示。它隻是一直盯著那扇猶如巨獸的血盆大口的大門,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已經準備了很久。”


    “從你被那個有趣的靈魂入侵後進入龍族的那一天起,那位便一直在關注著你。”力能龍毫不忌諱地在黑龍麵前接連提到黑龍最痛恨的那兩個對象,而且接下來還非常坦誠地表示,當時神的意思是無論這具身體實際上是被那個人類靈魂還是真正的黑龍控製,隻要“有一天不是把‘龍皇’的職責當成‘保護’而是‘統治’”,就可以把這座隱藏著遠古龍族力量的城堡連帶著那支雖然血脈珍貴但倒也不是唯一的龍族所有的龍一起送給黑龍。


    ……


    不過那個“自大狂”這麽做當然是有它的理由的,力能龍毫無保留地把另一個交易條件告訴黑龍:“你現在應該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靈魂所附帶的外來生物。那個被你稱作‘暗影’的生物是一直以來被幾個世界的神和一些強者爭奪的寶藏。雖然現在已經過了幾千年,但它們還是有可能在接下來的某一天找到你。那位因為有特殊原因不能持有,所以為了防止其它競爭者得到‘暗影’,你——或者說那個靈魂,成為了重點培養的對象。”


    “不要再在我麵前提到那個惡魔!”本來在力能龍剛開始說話的時候,黑龍的腦海裏就已經被那個“有趣的靈魂”填充,現在在得知自己之所以被重視也完全隻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惡魔,黑龍感覺腦袋快要炸開!


    沒有理會黑龍的反應,少女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作為條件,你需要帶著這支龍族逐漸把整個世界置於你的控製之下,盡可能地壯大你的實力。正如無限大之上加上一個無限小依然能夠得到一個更大的數,無論你自身的實力有多麽強大,如果你有一個世界供你支配,你會變得更加強大。”


    “而且……”


    在說到這裏的時候,力能龍突然又降低了說話的音量,仿佛接下來會告訴黑龍一個驚天秘密。


    “你曾經以為能夠獨自戰鬥讓這個世界畏懼你,那是井底之蛙做的事。即使你的實力可能比一些神更強大,但你的腐朽思想依然局限在這個世界。而在真正的神眼中,‘世界’,隻不過是一件很普通的,可以用來戰鬥或者交易的道具。而你一直以來,隻不過是想著要當那些神的武器上麵一個比較重要的零部件,然後妄想著要打敗武器的主人……”


    ……


    在力能龍說完這個秘密之後,它故意停頓了一會兒,讓黑龍有機會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黑龍似乎還是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把目光轉向別處。“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麽你可以離開了。”


    “你那麽想趕我走嘛?”讓黑龍頗感意外的是,力能龍竟然表現出一個真正的人類少女的樣子,這讓它對力能龍更加不爽,然而它最後還是選擇保持沉默,讓對方把話說完,“關於這座城堡,我還是有些事情要說。首先,在我們現在所處的這片空地之下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陣法,稍後我也會在你身上留下一個對應的陣法——這樣的方式你應該很熟悉吧。不過這個陣法的作用是讓你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能隨時返回到這裏——你體內有一部分魔力會被分離出來,隻有在需要的時候才用來返回城堡。這裏有足夠的黑暗能量補充你的需要,以你的體質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恢複元氣。”


    如果說現在有能夠隨時撤離現場的能力,而黑龍又不可能再像那個人類靈魂的自己一樣為了龍族而主動進入陷阱,那麽它便不會再一次陷入三千年前那樣的困境之中——如果這個陣法真的像力能龍所說的那麽有效的話。在這一點上,黑龍很難得地感到滿意——隻不過每當想到對方所做的這一切實際上都是為了自己靈魂空間裏的那個惡魔,它的心情就非常差勁。


    注意到黑龍的情緒,力能龍終於決定不再拖延時間,直接進入話題的結束:“在最後,忘掉所有關於‘守護龍’的傳說吧。以後我不會再在需要的時候出現然後又突然消失。你可以隨時在城堡的實驗室找到我,在此之前我一直在那個地方生活。接下來你可以慢慢參觀這座城堡,不過隨時做好準備,據我所知,用不了多久,那些靈長動物就會上門找你的麻煩。”


    在說完這些顯然可以更加冗長的話之後,力能龍又一次消失在空氣中,隻留下黑龍在空地上默默地看著城堡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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