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一如既往的安靜,莫離不說話,我在旁邊吃東西。


    我本能地覺得,有得吃的時候還是多吃點為好,跟著這個男人,隨時都會有意外情況發生。


    下山不過數日,我已經經曆了比過去三年加起來還多的跌宕起伏,相比之下,慶城山頂簡直是個世外桃源。


    不不,我鄙視自己,怎麽才幾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兒明明是個苦行僧的修煉洞,怎麽能跟世外桃源比。


    我想要的世外桃源很簡單,那兒隻要兩個人,站在我身邊的該是個秀氣瘦高的少年,對所有人板臉,對我微笑,笑起來的時候,陽光都要黯上一瞬。


    我慢慢出神,閉上眼睛微笑起來,突然臉上一冰,我一驚睜眼,卻見莫離的眼睛離我隻有數寸之遙,手捏著我的臉頰,像是要把我的下顎捏開來。


    “你想做什麽?”他冷聲。


    我無辜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老大,也不是每個人都跟你想象的某些怪胎一樣,動不動就要服毒自殺以示堅貞不屈的好不好?


    更何況我有什麽服毒自殺的理由?


    他對上我這樣的目光,突然抽回手,顴骨下的肌肉抽緊,像是咬了牙,我倒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眼花,再看他已經撇過臉去,掀簾子下車,再不看我一眼。


    車外有人的招呼聲,我也跟下去,卻見一座大宅,粉牆後黑壓壓一片屋脊,卻是到了一座莊園。


    莫離當先進去了,我便落在後頭,一片紅雲飄落我身邊,走得是嫋嫋婷婷。


    “小妹妹,怎麽稱呼?”


    我想起之前圓月所說的話,先對她沒了好感,但她說話聲音甜軟,我一個女人都聽得暈乎乎的,才張嘴,卻見走在先頭的莫離突然回過身來,冷眼看我。


    “過來。”


    叫一隻貼身小狗兒都沒他那麽節省字數,我這兩年脾氣好了不知道多少,但當著這麽多陌生人,仍是覺得下不來臉,腳底下立刻慢了一點點,就這麽一點點的功夫,他的眼睛竟然已經眯起來了。


    旁邊有隱約的抽氣聲,我四顧,但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來莫離平時在他的手下眼裏威風很足,至少沒人敢像我這麽不聽話的,更可能的是,像我這麽不聽話的,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我迫於重壓,最終還是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莊子,他吩咐了我該待的地方便帶著幾個人離開,不知是開會還是下命令去了,我被安排在他屋子邊上,可能是方便近距離看管。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有了大把時間可以用來思索眼前情況。


    莫離一直忙碌,離開時便鎖著我,還不是一般的鎖,上玄鐵鏈子,細長,繞腳踝扣死,他吩咐下人這麽做的時候我哇哇大叫,但他完全不為所動,看著手下人行事,臨走還問了我一句。


    “要怪,怪文德教你的輕功吧。”氣得我想吐血。


    這兒明顯是莫離的地盤,與之前在定海那小小的別院不可同日而語,山莊裏曲折多路,設過了奇宮八卦,非得有人帶著才能找到方向,進出人人身手矯健,看到莫離無不稱一聲尊上。


    我又想到那天山路上常先所說的藍家莊長老雲雲,看來這邪教組織龐大如蜘蛛網,下頭居然還自擁山頭,派別林立,而且矛盾頗多,所謂的教主神神秘秘,藏在總壇雲深不知處,而且明顯對下頭缺乏監管,導致稍有異動便開始殺來殺去。


    黑社會也學諸侯割據,真沒天理了……


    看來莫離也意識到,這樣將我一路帶回總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索性回到自家地方從長計議,可見大家勢均力敵,權衡得不錯,真要靜下心來鬥一鬥,不知是誰輸誰贏。


    雖然莫離將我鎖了,對我的態度也可算得上是冰冷到底,但他一直將我放在最近身處,又不說原因,這樣的狀況很令人費解,這些人摸不清我的底細,開頭對我倒也客氣,那個叫紅衣的親自來看過我一次,還送了些清粥小菜來,仔細端詳我的臉,笑眯眯的。


    我被她看得渾身發冷,終於忍不住先開口,“看什麽?我臉上又沒有花。”


    她仍舊笑眯眯,也不說話,轉身就出去了。


    但是情況很快便不同了,二天青風也到了莊裏,雖然滿身狼狽,但至少是活著的,被人問到的時候用古怪的眼神看我,當著我的麵就跟別人咬了耳朵,想也沒說什麽好話。


    然後……然後一切就變了,我在屋裏都聽到窗外有人用鄙夷的聲音說,“原來是個撿回來雛,還有些功夫,大人帶著她,大概是還在新鮮勁頭上吧。”


    “還是大人心善,慶城那個假仁假義的地方出來的有什麽好東西?餓個三天,還用鎖?看她怎麽跑。”


    我聽得氣結,剛想破口大罵,但一聲鍾響,外麵所有聲音突然沒了,腳步聲過後一片寂靜,我“喂”了兩聲,都沒有人回應,再等了一會兒,遠處鳥叫聲都沒了,竟像是天地間隻剩了我一個。


    門窗都是關著的,我拉盡鐵索都不能走到窗口,鐵索繞在床邊的鐵柱上,一天我就想,這算什麽地方,床還是鐵鑄的,並且釘死在地上,根本不能移動分毫,囚室不像囚室,臥室不像臥室,這時就更覺得變態,想咬人的心思都有。


    我從正午等到日落,外麵都沒有一絲聲響,我漸漸害怕起來,從一開始的叫人到後來威脅他們我要逃走,沒有任何回應,到最後又累又餓,夜幕降臨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巨響,然後發現窗外有光亮,透過白色窗紙,紅如血光。


    我見過這樣的光,是火,什麽地方起火了,映紅整個天空,雖然還沒有燒到這裏,但濃重的煙味已經隨之而來,還有逐漸升高的熱度。


    出了什麽事?我竭力想掙脫扣在腳上的鐵索,但是沒有用,我唯一所擅長的輕功在此時隻是一個笑話,熱浪湧入,我終於開始驚恐,一點點往牆角裏縮,但連那牆皮都開始燙起來,還有我腳上的鐵索,火蛇一般灼燙著我的皮膚。


    死亡的味道向我逼近,我開始顫抖,無法克製地。


    不,我不想死,如果他還沒有記起我,那我即便是死了,也不會甘心的。


    門響了,有人飛身進來,在濃煙中叫我的名字,聲音暗啞。


    “平安,說話。”


    天,他終於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兒了,我張大嘴想發出聲音,但未吐一字便被濃煙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腰間一緊,我在下一秒便被一股大力纏住,然後身體騰空而起,我那個氣啊,半空中一邊咳嗆一邊提醒他,“鐵索,鐵索……”


    “錚”一聲,白光閃動,我腳上一輕,鐵索已被他淩空削斷,用的還是一柄從別人身上抽出來的佩劍。


    落進莫離大人懷裏的時候我差點吐血,我後悔了,早知道絕世武功是這麽好用的東西,我在山上真該抱著師傅文德的大腿,痛哭流涕地求他全都教了我。


    我被莫離挾著,雙目被煙熏得刺痛,耳朵還管用,隻聽紅衣略帶些氣喘的聲音,“大人,莊子外圍的陣勢都被霹靂彈燒了,但那群人也傷得慘重,退到山下去了。”


    我一驚,霹靂彈?這東西我聽說過,江南雷家出產,而江南雷家,是我師傅所坐定的三莊九派同盟軍中的人物,那這樣說來,是我師傅來了?


    莫離並沒有回答她的話,隻冷冷問了一句。


    “你叫誰來安置內廂的?”


    四下突然安靜,我眼淚嘩嘩的,雙手都用在揉眼睛上,卻聽有人撲通跪下了。


    “是孟成,但他剛才在路上見有兄弟被人夾攻,上前營救,受了傷,現在還在醫治,所以……所以……”


    那人聲音遲疑,但莫離已經開口,“拖出來,殺了。”


    “大人,內廂隻有一個……一個……”那人聲音慘痛起來,“孟成救的是兄弟的命啊。”


    “需要我說二遍嗎?”他轉過身,吐字清楚,就連我這個還未睜開眼的,都覺得這個原本熱流未退的地方,寒霜突降,冰封千裏。


    ……


    又更了,r啊r,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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