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洛、甄寶車和霍小漢都來了,逼著徐師仁表態,是繼續做兄弟,還是反目成仇?


    徐師仁不得不問一句,“你們憑什麽認定自己可以擊敗段文操?”


    從目前局勢來分析,即便張須陀返回齊郡了,以段文操和魯軍的實力,以及目前段文操所占據的優勢,義軍根本沒辦法擊敗段文操。退一步說,就算義軍擊敗了段文操,成功突圍而走,但因為無法擄掠到足夠的糧食,義軍還是無法度過肚子危機。大家都吃不飽肚子,勢必人心渙散,最終還是分崩離析,不可避免地走向敗亡。既然明知未來必然走向敗亡,為何還要一條道走到黑?為何不能乘著現在這個難得的機會,棄暗投明,帶著軍隊投奔段文操,為自己也為手下兄弟謀一條出路?


    韓進洛麵帶淺笑,淡然說道,“隻要你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便有辦法擊敗段文操,並且有辦法占據寧陽城,把城內的糧食全部搬走。”


    徐師仁根本不相信,“你們不要指望白發帥,他已經撤回蒙山了,估計孟海公和韓曜也正在撤離,你們孤立無援,時間一長軍心必然大亂,軍心一亂這城也就守不住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白發帥撤回蒙山了?”韓進洛看看眾人,又望向徐師仁,問道,“這個消息從何而來?是不是段文操告訴你的?”


    徐師仁點頭,“段使君對你們抱有很大誠意,沒有必要欺騙你們。”


    “他當然會欺騙我們。”甄寶車冷笑道,“一旦我們交出軍隊,便等於束手就縛,任人宰割,他想殺我們就殺我們,我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這等淺顯的道理,你不懂?對我們來說,寧願相信白發帥,也不會相信段文操。”


    徐師仁知道再無說服之可能,但也不想稀裏糊塗地給人陪葬,所以權衡良久後,說道,“你們想利用某擊敗段文操,但你們可曾想過,段文操又豈會輕易相信某?即便段文操相信某,他又豈會輕易相信你們?我們在這裏算計他,或許他現在也正在城外想著如何算計我們。”


    “你的目的無法就是想套出我們的攻擊之策。”韓進洛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徐師仁的真實心思,“某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除非你幫助我們擊敗了段文操,與段文操徹底決裂,否則我們不會相信你,更不會把攻擊之策告訴你。”


    徐師仁搖搖頭,心裏很是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韓進洛等人根本就沒有突圍之可能。


    “某可以幫你們,不過形勢擺在這裏,如果我們故意打開一道城門,把段文操的軍隊放進來,關門打狗,以雙方實力對比,純粹就是紙上談兵,自欺欺人。某可以肯定,段文操必然會做好一切防備措施,隻要城門一開,城池也就丟了。某認為,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內外夾擊,我們在城中阻擊官軍,而城外埋伏軍隊乘著段文操揮軍攻城之際,突然從他的背後發動偷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但誰在城外埋伏?白發帥嗎?好,就算白發帥沒有撤回蒙山,就算你們和白發帥始終保持著密切聯係,雙方約定好了攻擊時間,但在這大平原上,一馬平川,根本沒有隱藏形跡之可能,稍有風吹草動,段文操就會知道,到那時他第一個要打的便是白發帥,而這正是他在寧陽城外圍而不攻的目的所在,正好遂了他的心願。”


    韓進洛等四位豪帥互相看看,知道徐師仁不死心,還是想方設法要套出他們的攻擊之策,但彼此間已再無信任可言,他們決不會透露白發帥所擬的攻擊之策。


    韓進洛衝著徐師仁搖搖手,“你隻需做好你的事即可。退一步說,即便我們失敗了,你也不會給我們陪葬。段文操需要任城徐氏的支持,而你又冒著生命危險幫助了段文操,他豈會殺你?”


    話說到這份上,徐師仁也徒呼奈何,雖然他有心拯救這幫人,但道不相同不相為謀,一方希望齊人摒棄前嫌抱成一團,一方卻非要兄弟鬩牆手足相殘,非要殺得血流成河,玉石俱焚。徐師仁暗自苦歎,問道,“你們需要某做甚?”


    韓進洛微微一笑,平靜說道,“你告訴段文操,你已經在城內把白發賊撤回蒙山的消息悄悄傳開,現在城內士氣低迷,軍心動搖,而我們幾個非常絕望,已經有了投降的想法。你正在說服我們,隻待時機成熟,便可舉城而降。如此段文操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寧陽城,剿滅了叛賊,又得到了數千兵力,轉眼間便可逆轉魯郡危局。”


    徐師仁愈發疑惑。以他對形勢的分析和判斷,他實在找不到擺脫困局的辦法,尤其白發賊李風雲撤離魯郡後,四位豪帥唯一的求生希望也破滅了,這時候詐降段文操,無非就是延緩段文操攻城的時間,但段文操已經知道白發賊去打琅琊郡了,四位豪帥的拖延之計又豈能奏效?


    徐師仁遲疑良久,還想再做努力進行勸說。帥仁泰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揮手說道,“你我相交多年,某知道你仁心宅厚,俠義為懷,也相信你的目的是拯救無辜,而不是幫助段文操殺害我們,但你有你的拯救之道,我們有我們的求生之策,誰對誰錯,自有事實為證,你我現在無需爭論。你現在要做的,便是按照我們的要求與段文操保持密切聯係。”


    徐師仁暗自苦歎,旋即放棄了勸說之念,當著四位豪帥的麵給段文操擬寫密信。


    段文操接到這份密信,心情很好。不戰而屈人之兵,既保存了自身實力,又達到了攻擊目的,當然心花怒放。


    當前戰局對官軍非常有利。賊軍主力蒼頭軍已撤回蒙山,目前留守汶水一線的賊軍人數很少,不堪一擊。南線戰場上蕭奢雖然被賊軍包圍在鄒城、平陽一線,但有驚無險,且拖住了相當一部分賊軍兵力。至於正在攻打任城的賊帥孟海公和韓曜,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無論對瑕丘還是對寧陽城下的官軍,都沒有實質性威脅。如今戰局的關鍵就在寧陽城,隻要官軍拿下寧陽城,全殲城內賊軍,接下來便可橫掃南北兩線,擋者披靡,短短時間內便可穩定魯郡全境。


    考慮到城內大部分叛賊對戰局的發展一無所知,還抱有僥幸心理負隅頑抗,段文操決定向城內大量射書以散播不利消息動搖軍心,同時大張旗鼓做出攻城態勢,向韓進洛等賊首施加重壓,迫使他們盡快獻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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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段文操指揮軍隊圍攻寧陽城之際,任城戰場陷入僵局。


    任城在城內官軍的頑強堅守下,義軍攻擊受阻。孟海公為保存實力停止了攻擊,而韓曜獨木難支,不得不撤出戰鬥,再加上白發帥李風雲和蒼頭軍在北線遲遲沒有動靜,導致義軍內部的悲觀情緒迅速蔓延,形勢非常嚴峻。


    孟海公再次萌生退意,不過這次他不想不辭而別了。仗打到這個份上,他也算兌現了諾言,實踐了盟約,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韓曜,俺已經盡力了,俺要撤了,沒辦法,俺就這點實力,再打下去也是白送死。如此雙方便能繼續保持良好的關係,不至於反目成仇,將來假如濟陰義軍陷入困境,還可以向蒙山求援,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還可以避難蒙山。


    孟海公飛馬趕赴韓曜軍中。韓曜的軍營就安紮在洸水河邊,津口之畔。當孟海公抵達轅門之時,韓曜已經迎了出來,不過走在最前麵的並不是他,而是白發飄散的李風雲。


    白發銀鎧的李風雲非常醒目,站在黃色戎裝的衛士們中間,如鶴立雞群,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孟海公雖然沒有見過李風雲,但他還是一眼辨認了出來,不僅僅是因為那頭與眾不同的白發,更重要的是那股卓然不群的彪悍霸氣,這股霸氣非常強烈,讓人在震撼之餘,甚至能深切感受到蘊藏其中的血腥殺戮。


    孟海公極度吃驚,瞬間竟有窒息之感。他不是在剛城嗎?怎麽突然到了任城?驀然他腦際靈光一閃,頓時便明白了李風雲的意圖。李風雲嚴重缺糧,但急切間他又拿不下寧陽,無奈之下隻好想方設法欺騙段文操,利用寧陽城拖住魯軍主力,然後他悄悄帶著蒼頭軍趕赴任城,集結全部力量攻打任城。隻要拿下任城,緩解了糧食危機,戰局便對義軍有利了。好一個瞞天過海。


    孟海公飛身下馬,大步流星衝向李風雲,遠遠便抱拳為禮,“不知將軍蒞臨任城,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李風雲也很客氣,一邊還禮一邊寒暄問好。韓曜站在一旁含笑不語。孟海公上前一把抓住韓曜的胳膊,佯作不滿地叫道,“如此大事,你竟瞞得嚴嚴實實,為甚?是否不信任某?”


    韓曜不動聲色,微微笑道,“某說過,隻要堅持,總會有驚喜。”


    韓曜語含雙關,有心人自會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孟海公哈哈一笑,充耳不聞,轉身望向李風雲,意氣風發地說道,“將軍揮師而來,任城必能一鼓而下。”


    李風雲微笑頷首,“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小小任城,豈能擋住我義軍前進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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