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上午,楊玄感率軍離開偃師,水陸俱進,氣勢洶洶殺向東都。


    河南讚務裴弘策果斷後撤,向東都北郭靠近,而河南令達奚善意不敢撤回東都,隻能與裴弘策會合,合兵一處共禦強敵。


    東都對他們的畏懼不戰非常憤怒,越王楊侗在命令中措辭嚴厲,明確要求他們必須遲滯楊玄感的推進速度,以幫助城外更多的人撤進城內。


    裴弘策無奈,止步於城東的白司馬阪,利用地形優勢設陣阻擊,而達奚善意則止步於城東漢王寺,據險而守。


    下午,楊積善、顧覺率選鋒軍由陸路急速殺到漢王寺,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就在此刻,達奚善意的部下突然倒戈,全體投降了楊玄感,措手不及的達奚善意狼狽不堪,奪路而逃。


    裴弘策孤立於城東,獨自麵對楊玄感的大軍,前有強敵,後無援軍,其勢已不可為,所以他急書越王楊侗,詳述城東戰局,請求撤回北郭堅守。


    然而,此刻越王楊侗所麵對的局勢,遠比裴弘策更為危急。


    十二日淩晨,李密、李風雲、韓相國和韓世諤各領大軍,在夜色的掩護下,同時北渡洛水,向剛剛撤到西苑一線布防的右驍衛將軍李渾部發動了全線攻擊。


    李渾措手不及,雖然李風雲已經告訴他要於淩晨之後強渡洛水,但並沒有提醒他要全麵進攻,要從積翠池方向撕開衛府軍的防線,所以李渾疏於防範,直到諸鷹揚頻頻告急,防線連續告破之後,他才意識到李風雲終於露出了鋒利的“獠牙”,要與楊玄感東西夾擊皇城了。


    李渾有自己的“底線”,這個“底線”就是皇城不能失守,這也是他之前與楊恭仁達成的妥協,楊恭仁可以指揮他本人和他麾下的軍隊,他和他的軍隊也願意為堅守皇城而戰,但僅此而已,兩人合作的前提是齊王不進東都,如果楊恭仁放棄了皇城,放棄了整個東都,如果齊王進了東都,皇統大戰爆發,兩人也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礎。這就是楊恭仁有堅守皇城的信心所在,既然他能堅守皇城,他當然要竭盡全力阻止齊王和代王進入東都戰場。


    李渾的“底線”同樣也是與李風雲合作的基礎,按照約定,李風雲的目標是東都外郭,那麽他此刻露出“獠牙”的真正目標應該不是皇城,而是把楊玄感拉到皇城戰場上,讓楊玄感與越王楊侗兩虎相爭,以便其漁翁得利,也就是說,李風雲的真正目標是外郭,是外郭三大市的財富。李風雲費盡心機殺到東都,不可能隻是為了幫助楊玄感在東都戰場上堅持更長時間,還有一個目的肯定是擄掠東都財富,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在諸鷹揚頻頻告急之下,李渾終於拿出了決策,再一次收縮防守,把主力集中於積翠池一線,在積翠池的南北大堤上全力阻禦叛軍,同時以偏師守慈澗道,以一府鷹揚據白虎門和建國門的外圍堡壘阻截叛軍。


    上午,韓相國部在城西的慈澗、芳華苑一線與衛府軍形成對峙;李密和韓世諤在城南的白虎門、建國門外圍與衛府軍角逐廝殺;李風雲則指揮本部精銳向積翠池的南北大堤展開了猛烈攻擊。


    積翠池的北大堤直通皇城,南大堤(月陂)與南郭是一牆之隔,從清晨開始,驚天動地的殺伐聲就由遠而近,始終回蕩在東都上空,氣氛空前緊張。


    東都市民躲在家裏戰戰兢兢,而從城外避禍而來的難民們則無助地站在街頭惶恐不安,貴族官僚們則想盡一切辦法利用一切手段逃進皇城,皇城已人滿為患,到了午時,不得不提前關閉。此刻東都的南、北、西三個方向的城門均已關閉,唯有東麵的上春門和建陽門還是大開的,收容從東線後撤而至的難民分別進入北郭和南郭。下午達奚善意敗走漢王寺,南郭直接麵對叛軍的攻擊,於是建陽門也關閉了,就剩下北郭的上春門還是大開的,而衛戍上春門的就是裴弘策,如果裴弘策敗退,整個東都也就陷入了叛軍的包圍。


    下午,甄寶車、徐十三、呂明星、郭明、夏侯哲等五個總管、副總管不約而同的找到了李風雲。


    積翠池的戰鬥打得太激烈了,衛戍軍拿出了真本事,誓死不退,如此一來聯盟軍隊的損失就大了,好在戰場非常狹窄,南北大堤雖然有數裏之長,但寬度有限,能夠容納的將士不多,雙方各自投入一個團就很難展開了,暫時損失都不大,隻是如果持續廝殺下去,日複一日,寸土必爭,那損失就直線上升了。衛戍軍不能再退,再退就要掉腦袋了,所以不計損失,拚死作戰,而聯盟軍隊的目標不是皇城,也不是衛戍軍,為何也要這樣不計代價的廝殺?完全沒必要嘛,幾位豪帥都很疑惑,於是一起找來了,打探李風雲的真正心思。


    “某必須拿出聯盟的真正實力。”李風雲解釋道,“某雖然不能掌控東都局勢的發展,但最起碼要影響楊玄感的決策,要掌控我們自己的命運,而要做到這一步,就必須展現我們的實力,讓楊玄感有所忌憚,不敢恣意妄為,不敢起吞並之心,更不敢耍陰謀詭計,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掌握主動,進退自如。”


    弱肉強食,這個道理很簡單,獅子和羊不可能稱兄道弟,聯盟實力不夠,楊玄感自然不會平等對待李風雲,更不會被李風雲所左右,所以李風雲為了聯盟的未來,這次是下了血本,把聯盟所有精銳都帶到了東都戰場,誓死一搏,傾力豪賭。


    幾位豪帥不以為然。李風雲的理由說得通,但顯然不夠充分,以李風雲的性格,絕不會做這種賠本賺吆喝的事,扮豬吃老虎也不是什麽壞事,實力有時候藏在暗處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早早把“肌肉”亮出來,把老底揭開,搞得不好就不是進退自如,而是處處受製。


    “明公,這是東都,是京師。”呂明星露出笑臉,故意加重語氣,直接試探。


    李風雲笑著點點頭,語含雙關地說道,“我們既然千裏迢迢地來了,又付出了巨大代價,當然要有所收獲,不能憑白無故的為他人作嫁衣裳。”


    豪帥們相視一笑,心領神會。果然,李風雲的目標是外郭,是外郭裏的財富,當然了,目標很美好,但若想實現,尚需努力。這是東都,是京師,而不是普普通通的城鎮塢堡。


    “某是無惡不作的賊,不是普渡眾生的菩薩。”郭明興奮不已,惡狠狠地為李風雲的話做了一個注腳。


    “明公,聲東擊西?”甄寶車問道。


    如果目標是外郭,那主要攻擊對象就是南郭,主要攻擊地點就是積翠池的南大堤,把主力拿來打月陂,這樣更有利於聯盟從堅固的南郭防線撕開一道缺口。隻是聯盟能想到的,東都也會想到,衛戍軍也會把主力集中在月陂,既守皇城,又兼顧南郭,所以甄寶車建議聲東擊西,聯盟佯作以全部主力攻打北大堤,做出正麵攻擊皇城之假象,迫使衛戍軍把主力調到積翠池的北大堤、芳華苑南線乃至黃道渠之北岸,從而給聯盟攻陷南郭創造機會。


    “某相信你們的智慧。”李風雲笑道,“東都大戰怎麽打,你們一起商議,而某的精力要放在戰場外麵,不但要利用這場大戰劫掠東都財富,還要確保我們能帶著這些財富安全地撤出東都,若某不能完成這個目標,則我們必將全軍覆沒於東都城下,白白為楊玄感做了陪葬。”


    豪帥們轟然應諾。


    很快,豪帥們就拿出了攻擊之策,呂明星的驃騎軍和夏侯哲所統的聯盟第二、第四軍攻打月陂;甄寶車的虎賁軍和郭明所統的聯盟第一、第三、第五軍,牛進達所統的聯盟第二十三軍攻打積翠池的北大堤,再請韓相國率宋豫義軍的主力部隊攻打芳華苑,從戰場的側翼配合攻擊。另外請司馬袁安馬上搜集一批船隻,載上一部分徐十三的風雲軍,從積翠池的水麵上配合主力攻打北大堤。這就形成了三麵夾擊之勢,足以造成要強攻皇城之態勢。


    下午晚些時候,積翠池北大堤的戰鬥越來越激烈,而韓相國所率的宋豫義軍的主力迅速突破了芳華苑西麵防線,急速向芳華苑腹地深入,黃昏時分,其先頭部隊更是推進到芳華苑南線,靠近了積翠池北大堤,並與堅守北大堤的衛戍軍展開了交戰,形成了兩路夾擊之勢。


    皇城接到消息,焦慮不安,雖然李渾的防守非常頑強,且李渾也向越王做出了保證,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皇城西線的安全,但皇城不僅是西線危險,其東線也危險,楊玄感的大軍正在逼近上春門,叛軍事實上已經對皇城形成了夾擊,所以楊恭仁和樊子蓋等人經過緊急軍議後,決定各個擊破,摧毀叛軍的兩路夾擊。


    深夜時分,越王楊侗的命令送到了裴弘策手上,越王要求他不惜代價堅守白司馬阪,至少要堅守兩天,要給衛戍軍在西線積翠池戰場上擊敗叛軍的時間。


    同樣在深夜時分,在鴻池之畔,楊玄感的行營裏,李密出現了,風塵仆仆,意氣風發。


    大約半個時辰後,楊玄挺和胡師耽也趕到了行營。他們撤出臨清關後,由延津方向乘船西進,日夜兼程趕至洛口倉,然後縱馬揚鞭,風馳電摯而來。


    兵變同盟的主要成員再次聚集在一起,而這一次形勢已經不一樣了,大家的心態也不一樣了,更重要的是,許多至關重要的決策要拿出來了,已經沒有耽擱延誤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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