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安州鬼方又迎來一個難得晴天,但寒風依舊,冷徹入骨。


    上午,李風雲率風雲軍抵達東湖戍戰場,豎起了聯盟大纛旗,親自指揮各軍攻打戍堡。


    虎賁軍總管郭明、雷霆第二軍總管米庸、安州軍總管馮鴻、莫賀弗部都督莫賀屯河奉命趕到統帥部,向李風雲詳細稟報當前戰況。昨天黃昏前,突厥人增兵東湖戍,大約來了數千控弦,保守估計,目前東湖戍戰場上至少有上萬敵軍。正是因為這一變化,李風雲才帶著風雲軍親赴前線,擺出了一副不惜代價也下拿下戍堡完成合圍的架勢。


    郭明做為前線指揮,一邊向李風雲、袁安、慕容知禮、李孟嚐、徐十三等人介紹軍情,一邊代表前線諸軍向統帥部提出要求,“步軍團正麵強攻戍堡,兩翼必須有大量馬軍給予保護,否則必遭敵控弦的左右夾擊,所以我們若想拿下戍堡,首先就要擊敗戍外兩翼的敵軍控弦,但突厥人對此一清二楚,昨天黃昏前增派三四千控弦趕到東湖戍,暴露了其主動反擊之意圖,因此今日激戰對我不利,當務之急是調派更多馬軍進入東湖戍戰場,給伺機反撲的敵人以迎頭痛擊。”


    李風雲微微一笑,問道,“你們想拿下戍堡?”


    此言一出,郭明、米庸、馮鴻和莫賀屯河互相看看,目露疑色。當前戰局很明顯,聯盟大軍搶占了先機,當然這要歸功於李風雲,正是李風雲決心實施北征決策,聯盟大軍不待休整就匆忙北上,非常幸運地搶在突厥人包圍鬼方之前“挖好了陷阱”,完成了圍殲部署,但突厥人實力強勁,聯盟大軍“吃不掉”,事實上鬼方一戰的目標也不是“吃掉”突厥人,而是重創突厥人,把對安州威脅最大的磧東南牙旗打趴下,繼而給聯盟北征解除後顧之憂。既然要重創對手,當然要積極強攻,消極怠戰或者僵持對峙都解決不了問題,無法有效殺傷敵有生力量。


    然而聽李風雲的語氣,似乎並無拿下戍堡、與突厥人血腥廝殺的意思,這就令人不解了。


    米當即開口反問道,“不拿下戍堡,不斷絕敵退路,不把敵人逼入絕境,敵人豈肯拚死反擊?敵人不拚命,我們又如何達到予敵重創之目的?不能予敵以重創,我們又如何迫使敵軍撤退,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場戰鬥?”


    李風雲稍加沉吟,看看郭明等四位總管,問道,“你們需要多少援兵,才能以最小代價攻克戍堡?如果兩敗俱傷,那就得不償失,非我所願。”


    “明公,若能增援我們四五千控弦,再加上風雲軍的投入,兵力上我們就有相當大的優勢。”郭明不假思索地說道,“如此必能以最小代價拿下戍堡,之後敵軍反攻,我們亦能憑借這一優勢予敵以重創。”


    李風雲想了片刻,轉目望向安州軍總管馮鴻。把安州本土漢虜兩姓勢力組建成軍後,李風雲便把這支軍隊交給了馮鴻和李屹,給予他們絕對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急切間李風雲也隻能在用人上賭一把了。


    “雷霆諸軍尚不具備與突厥控弦正麵廝殺的能力,若要調兵增援,並確保穩妥,唯有調用部落軍隊,而當前可以調用的部落軍隊隻有辱紇王部和木昆部,如此一來,加上莫賀弗部和阿會部,奚族四個部落大軍均集中於東湖戍戰場,這是否有利於我們的攻擊?”李風雲直言不諱,直接征詢馮鴻的意見,“激戰正酣之時,是否會出現意外?”


    奚族諸部除了辱紇王部外,其他部落軍隊都是剛剛投降整編,雖然中土軍隊的強大足以威懾他們,部落老弱婦孺的生死也都捏在中土人手裏,但仇恨是事實存在的,心理衝擊也是非常嚴重的,到了戰場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馮鴻苦笑,搖頭,看看目露期待之色的郭明,又與米庸、莫賀屯河交換了一下眼神取得默契,然後也是直言不諱地回答李風雲,“如此關鍵時刻,不容絲毫閃失,更不能行險一搏,一旦出現意外,兵敗如山倒,則大好局麵瞬間逆轉。”


    李風雲連連點頭,手指麵色冷峻的郭明,說道,“某把雷霆第一軍調過來,以確保你兩翼安全,而風雲軍按兵不動,等待時機,至於戍堡,你還是繼續攻擊,但不以攻克為目標。”


    郭明眉頭緊皺,質疑道,“如此戰局膠著,無法有效殺傷敵軍,亦形成不了合圍,若持久僵持,則對我不利。”


    “稍安勿躁。”李風雲搖搖手,語含雙關地說道,“現在優勢在我們這邊,主動權在我們手上,持久僵持對我不利,但對突厥人更不利,所以耐心等等,再有一兩日,戰局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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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旗帥帳,阿史那咄捺接到急報,敵軍纛旗出現,白狼和他的近衛風雲軍到了東湖戍,東湖戍告急。


    白狼,這一仗的敵軍統帥果真是白狼,這與昨夜從一個阿會部俘虜嘴裏打探到的機密完全一致。這個俘虜是阿會部的小將,史阿裏門親自詢問。小將很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身份低微,知道的機密很有限,但即便如此,也給突厥人拔開迷霧看清安州局勢起到了難以估量的作用。


    小將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曆,講述了奚族大軍從落馬城下撤到三會城,與中土大軍對峙於武列水,茅溝川被圍戰敗,諸部落投降、大聯盟整軍、阿會部被趕出安州徙居少郎河,北上鬼方攻打突厥人等全部經過,雖然他對大聯盟的高層機密一無所知,但阿史那咄捺、史阿裏門等人依據他的這番述說,基本上可以推演出這段時間安州局勢的變化過程,得出幾個重要推論。


    白狼肯定是這支中土叛軍的統帥,白狼“卷土重來”的目的是橫掃東胡諸種以改變南北對峙之局,然後再結合從中土傳來的有關白發賊的消息,白狼肯定是中土手裏的“刀”,中土有意利用白狼混亂塞外局勢,而白狼則利用中土的支持生存發展。


    當然,阿史那咄捺因為知道白發賊、白狼就是中土秘兵“刀”,知道刀與南北雙方某些權貴之間“水火不容”,所以他現在有些相信史蜀胡悉的推斷,刀應該已經失控,刀和裴世矩之間應該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讓阿史那咄捺頗感不安,打算撤軍後,立即把這一機密告之可賀敦義成公主和沙缽羅設阿史那蘇尼失等牙帳保守派大權貴。


    今日的“刀”不但失控,而且已經具備相當實力,一旦羽翼豐滿,尾大不掉,必然損害到大漠利益。此事史蜀胡悉肯定已經報奏於始畢可汗,如果牙帳決心把“刀”這個禍患迅速扼殺,要鏟草除根、斬盡殺絕,磧東南牙旗必定會承擔這一任務,考慮到牙帳內部複雜的政治鬥爭和利益衝突,保守派完全可以利用“刀”來牟取一些政治利益,但這需要可賀敦義成公主和沙缽羅設阿史那蘇尼失等牙帳保守派大權貴拿出決策。


    另外史阿裏門還做出了一個重要推論,那就是白狼極有可能乘著突厥人措手不及的絕佳機會,以雷霆之勢橫掃弱洛水,而證據就是阿會部已經開始北上徙居少郎河的行程了。此次阿會部之所以參加鬼方大戰,受白狼的脅迫固然是原因之一,但雙方應該還有其他約定,阿會部以幫助白狼攻打突厥人為條件,來換取白狼對其徙居少郎河的支持,否則阿會部一出鬆山,必定會遭到契丹人的迎頭痛擊,阿會部為了生存別無選擇,隻能就向白狼低頭俯首稱臣。


    如果這一推論是正確的,那麽此刻正在進行的鬼方大戰,白狼就是傾巢而出了,不惜代價也要擊敗突厥大軍,給他北上橫掃弱洛水贏得足夠時間。


    現在白狼現身了,帶著他的近衛風雲軍,直殺東湖戍,擺出完成合圍,決一死戰之勢。這是要拚命了,但阿史那咄捺絕不允許自己打個兩敗俱傷,這毫無意義,因為自己即便擊敗了白狼,也無法阻止中土大軍橫掃弱洛水,因為安州還有李子雄這位老將,長城內會給李子雄以巨大支持,中土還是有能力在最短時間內擊敗東胡諸種。另外從自身立場來說,阿史那咄捺暫時還需要“刀”的存在,如果史蜀胡悉的推論是正確的,刀確實失控了,刀在為自己打拚,要做一方霸主,那麽刀就是一把“雙刃”刀,既可以傷害大漠利益,也能危及中土利益,如此利用價值大大增加。


    “我們必須支援東湖戍,堅守不退。”史阿裏門對東湖戍告急做出反應,拿出對策,“隻要退路不斷,我們就能與敵人長久對峙,就能拖住對手,持續消耗對手,就能給牙帳贏得時間,給步利設和弱洛水兩岸的東胡諸種贏得時間。”


    阿史那咄捺嗤之以鼻。消耗?誰消耗誰?慫恿我與中土拚消耗,故意坑殺我,手段也太拙劣了吧?


    “再增援?增援多少?”阿史那咄捺冷笑,“白狼集中力量攻打東湖戍,我投入再多增援也無濟於事。傳令下去,命令各部立即向東湖戍靠攏,我要集中主力於東湖戍,與白狼一決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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