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下就涼了,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湖底,又餓又困,不遠處還飄著一具美豔的女屍,他娘的,想想就叫人後心直發涼。


    這湖底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有沒有什麽吃人的水怪,低頭隻見黑漆漆的一片,跟墨汁一樣,滲透進我的瞳孔裏,好像那黑暗深處正有一張奇怪的臉在吸引著我……那張臉有三個卡車輪胎那麽大,非常的白,沒有鼻子也沒有眼睛,臉上隻有兩個手電筒粗細的鼻孔,和一張白中泛紅的嘴唇。


    那嘴唇一動一動,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乾一……乾一,你終於回來了……”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就開始直往下沉。


    冷板凳忙拉了我一把,我頓時一驚,清醒過來,再看時,那怪臉已經不見了。我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忙往上遊了兩步。


    冷板凳打著手勢問我怎麽了,我不好說是自己餓花眼了,就搖搖頭,問他下一步怎麽辦?冷板凳簡單跟我比劃說,這裏的岩壁好像有點奇怪,但具體奇怪在哪裏又說不上來,現在還隻是他的一種感覺,他說先在這礦岩上摸索摸索試試,既然霍啟雲能憑空進來,我們就能出去。


    我一聽,覺得十分有道理。一般屍體在夏季十二個小時內就會出現屍斑,十五個小時左右屍斑達到高峰,幾乎遍布全身。可是霍啟雲的屍體,隻是略微有些僵硬,並沒有屍斑的出現,更沒有腐爛,所以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個小時。


    而在這段時間裏,我跟冷板凳已經在青銅兵器庫裏麵了,所以霍啟雲是絕對不可能跟我們一路掉下來的,再根據她溺水浮屍的位置,以及水流的流向推斷,應該就是從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雲母隧道裏飄過去的。


    我立刻振奮起來,貼著岩壁上下摸索。在水下的感覺不比陸地靈敏,再加上在水中浸泡的時間過長,我手指頭上的皮膚已經皺成了葡萄幹,必須用力往上壓才能有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跟冷板凳分工合作,一人負責一麵岩壁,一路無話。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已經又往下潛了十多米,這時的水壓已經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我衝冷板凳晃晃手電,比劃說,不能再往下了。


    冷板凳的臉色也有些發白,手指頭尖紅紅的,衝我點頭。我們又用“魚鰓”換了次氣,一起遊了上去。


    此時我的身心都已經很疲憊了,在水下作業體力消耗的非常快,幾乎是陸地上的三四倍,我的腿每蹬一下,身體上浮一二十公分,然後再往下滑十公分……如此往複,短短十多米的路,我們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不過奇怪的是,冷板凳好像比我看著還要累,他的臉白得跟一張紙一樣,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目光渙散,腳步虛浮,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沉到湖底去。我沒有鏡子,不知道我現在樣子是不是跟他一樣,或許更嚇人也說不定。


    我們回到下來之前的地方,歇息了一會兒,換口氣。這人一旦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要不,是被一些根本沒影兒的事兒嚇個半死,要不,就是鑽死胡同裏,自己跟自己磕巴。


    想著,我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兒幹,至於幹什麽,都行,總比等死強吧。其實很多時候,一個難題的解決方案往往是最簡單的一種,也是最異想天開的一種,要是師弟在就好了,他腦子簡單,說不定嘴一瓢,辦法就有了。


    我忽地一愣,他娘的,還不就是這個理兒!我把我的這個想法跟冷板凳一溝通,冷板凳也點了點頭,眼中漸漸有了光芒,比劃道:“不如,我們就按照兌二的思路,假設你是他,該怎麽出去?”


    我立刻開動腦筋,師弟為人莽撞,一般行動之前從不會東想西想,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撞過去?!靠,這他娘的得會穿牆術啊?要不鐵頭功也行啊!


    我用頭做了一個撞牆的動作,也就是開個玩笑,意思意思,誰知道,冷板凳看過之後,居然非常認真地點了下頭,肩膀一側,實打實地朝那岩壁撞了上去。


    我一呆,看得下巴都快掉了,心說這小子心眼兒也忒實誠了,以後可不敢再隨隨便便跟他開玩笑,萬一他聽心裏去了,弄出條人命也就罷了,最怕弄個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什麽的,又是個犯癔症的呆子,那他這後半輩子豈不是都要交待在老子身上了?


    就在這時,水波忽然一晃,一股胳膊粗的水流登時從那岩石縫裏衝了出來,打亂了這裏原有的水壓平衡,很顯然,這牆縫被冷板凳撞開了!我們他娘的,好像有救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水裏,忙屏住呼吸。冷板凳示意我們兩個一人摳住牆縫的一邊,往兩邊拉。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雲母雖然不是金剛石,但硬度還是有的,怎麽也不可能憑人力活生生地把它們從中間撕開。


    不過當時,我滿腦子都被“老子終於得救了”的狂喜之情給衝昏了,再加上剛剛受冷板凳“撞牆”的鼓舞,簡直覺得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環境不允許,我真的要屢起袖子高歌一曲:“咱們工人有力量,嘿!每天每日工作忙,嘿……發動了機器轟隆隆響,舉起了鐵錘響叮當,造成了犁鋤好生產喲,造成了槍炮送前方!嘿!嘿!嘿!嘿!”


    不過我事後回想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雲母一般都具有比較完善的解理,能夠剝分,理論上一塊金雲母可以剝分成五或十左右的薄片,而薄片具有非常豐富的彈性。如果事先已經剝分開一半或者一條口子的話,再往下進行應該是比較容易的,再加上這裏常年受到湖水的催化作用,靠人力完成下麵的剝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很多事情,往往計劃是一碼,做起來又是一碼。“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不親自動手試試,就永遠不知道“可能”的範圍有多大。


    隨著岩縫兒一寸寸地開裂,另一股巨大的水流迫不及待地灌了過來,衝得我們睜不開眼,身體必須緊貼在岩壁上,避開水鋒,才能勉強不被水流卷走。不過往好處一想,這不也恰恰說明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這股巨流一直猛灌了十多分鍾才結束,我跟冷板凳檢查了一下隨身的物品。我的背包被卷走了,手電、匕首、地圖一直在我貼身的位置,所以還在;冷板凳本來東西就少,幾乎沒什麽損失。我們又換了口氣,準備朝岩縫兒進發。


    這時,我好像聽見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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