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失蹤了,直到他離開軍營七八天之後,越來越多的人才意識到,龍王在自己最需要的露麵的時候下落不明。


    關於龍王正在搬取救兵的說法漸漸成為公論,至於去了哪裏則各有猜測,最簡單的是烏山,因為山中部族一直沒有公開參戰,最可能提供大量的兵力,最樂觀的認為龍王在與中原密談,更誇張的則聲稱龍王要從海裏請來神兵神將,誰讓他是龍王呢?


    龍軍統帥獨孤羨心裏比誰都著急,表麵上卻無比鎮定,每當有人提起龍王,他都胸有成竹地點頭,好像與龍王有什麽密謀似的。


    的確,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龍王搬取的不僅是救兵,還是奇兵,獨孤羨即是其中之一,如果這支軍隊隻是從吞風峽走出來,加入到龍軍之中,對局勢不會產生根本性的影響,它必須在決戰的時候從敵軍側翼發起大規模進攻,才能一舉扭轉乾坤。


    可是當初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對麵的金鵬軍越逼越緊,軍中的士氣正由盛轉衰,龍王與那支應該到達指定點的軍隊卻一直沒有消息傳來。


    獨孤羨心中的驚慌不言而喻,龍軍已經退無可退,在他身後不遠,就是吞風峽,那是必須守住的要隘,再往後的地勢一馬平川,直達安國都城,滿城的老幼病殘都在心驚膽戰地等待戰爭結果。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金鵬堡輸了,仍有力量卷土重來,龍軍戰敗,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很可能還要搭上無數條人命。


    吞風峽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大量難民準備逃往那個龍王許諾中的香積之國,獨孤羨不得不派重兵設立關卡,禁止任何人隨意出入,龍王正在山中調動軍隊,肯定不想因為幾名難民而泄密。


    獨孤羨麵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因此可以想象,當他聽說王後親臨軍營時,心裏有多不高興,在這個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處理無關戰局的瑣事。


    可這也是一件好事,王後的露麵將極大地鼓舞士氣,她能在生死關頭公開亮相,證明龍王絕沒有拋棄龍軍。


    沒有幾個人了解龍王與王後的微妙關係。


    王後帶來大量隨從,不分男女,全都身穿戎裝,她本人的穿著也很簡潔,在軍營門口下車,步行進入軍營,沒有直奔主帳,而是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盡可能與普通士兵見麵,噓寒問暖,親口保證龍王正帶領一支龐大的軍隊趕回來。


    西域的男女之防不是很嚴格,可是王後的舉動還是有點驚世駭俗,讓焦慮不安的士兵深受感動,重拾信心。


    左將軍獨孤羨等在主帳門口,遠遠望去,隻見成片成片的士兵跪在地上,向王後致敬,這樣的場景讓他鬆了一口氣,卻也隱隱生出警惕,尤其是當他聽說王後的保證時,心裏更加不滿。


    身為職業將軍,他不喜歡任何外來幹涉,就連龍王也不會公開展示自己對這支軍隊的所有權,王後如此大張旗鼓地拉攏人心,實在是對統帥權利的一種挑戰。


    獨孤羨扭頭看了一眼丞相鍾衡。


    鍾衡還以一個苦笑,他對王後的了解多一點,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龍王在的時候,她可以做到溫柔嫻淑,絕不顯山露水,危急時刻,卻可能做出驚人之舉。


    早在石國都城被圍期間,時為公主的王後,就已經在許煙微的鼓動下,巡視全城,激勵民心,鍾衡希望這一次她的目的也僅止於此。


    足足用去半個時辰,王後才來到主帳門前,向久等的左將軍和丞相致歉,“讓兩位大人久等了,希望我的到來沒有增添太多麻煩。”


    年輕的王後舉止比從前更成熟得體了,很難想象,她還不到二十歲。


    獨孤羨冷淡地敷衍一句,鍾衡就熱情多了,王後沒有影響到丞相的權威,所以他沒什麽可抱怨的。


    許煙微仍是王後的貼身侍女,她偷偷向丞相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表明這不是自己的主意。


    鍾衡在侍衛群中甚至看到了上官鴻的身影,他似乎已經接受太監的命運,沒有露出特別的神色。


    進入主帳剛一落座,公主就問:“左將軍,大敵當前,我軍有何安排?”


    “我與龍王已經製定出完善的計劃,一切按部就班。”獨孤羨避開直接的回答,奇兵之計連丞相鍾衡都隻有一知半解,更不可能告訴王後,“前線危機四伏,王後實在不該來。”


    王後緩和語氣,“獨孤將軍,如今哪還有前線與後方?金鵬軍離我軍不到三十裏,距安國都城隻有一天多點的路程,若說有危機,危機無處不在。”


    獨孤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王後,更不擅長分析話中之話,前線與後方的確離得很近,但區別還是明顯的,不管怎樣,決定最終勝負的是前線兩萬多名戰士,而不是後方的十幾萬百姓。


    鍾衡開口打圓場,“王後心係前線將士,令人感動,獨孤將軍的意思也不是反對王後親臨,隻是擔心稍有不慎,無法向龍王交待。”


    王後點點頭,“我正想問,龍王在哪裏?”


    獨孤羨與鍾衡互望一眼,誰也不開口。


    “我是王後,應該有資格知道龍王的去向吧?”


    鍾衡咳了兩聲,“這個,並非我二人故意隱瞞,實在是……”


    “我們也不知道龍王去了哪裏。”獨孤羨接著說下去,“這是我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的實話。”


    “那就猜一猜,兩位跟隨龍王那麽久,肯定知道一點線索。”


    獨孤羨想對王後說,你跟龍王同床共枕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們怎麽會知道?可他真正說出口的卻是,“身為臣子,妄自猜測君王的去向,乃是大逆不道之罪。”


    王後沒有被激怒,左將軍越生硬,她反而越緩和,“獨孤將軍所言極是,可現在是非常時期,龍王很可能身處危險之中。”


    “龍王武功高強,才智過人,經曆無數危險,全都安然度過。”獨孤羨當著龍王的麵,絕不會說出如此諂媚的話。


    王後笑了,隨後正色說道:“兩位大人若是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就不會這麽鎮定了。”


    獨孤羨保持沉默,他不相信王後能知道什麽內幕,鍾衡露出感興趣的樣子,“王後可否明示?”


    “龍王進了烏山。”


    這不算什麽,許多人憑猜測也知道龍王必定去了烏山。


    “龍王要找陀能牙與哈赤烈招集的那支軍隊。”


    這也不算什麽,既然想到烏山,自然會想到龍王早先派去的兩名將軍。


    “可這兩個人都已經不明不白地死了,軍隊卻失蹤了。”


    陀能牙與哈赤烈的死訊剛剛傳到山外,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傳到王後耳朵裏卻也正常。


    “獨孤將軍想要在入海坡發動奇襲,隻怕有點困難了。”


    獨孤羨猛地站起身,厲聲問:“你怎麽知道?”


    “這麽說,我的話都沒錯嘍?”王後越發鎮定自若。


    獨孤羨心跳如鼓,連王後都知道奇襲計劃了,是龍王不小心泄露的,還是另有原因?萬一金鵬軍也知曉這一計劃……


    又是鍾衡站出來打圓場,“龍王不在,咱們三人就是龍軍的核心,此時自該互相信任。”


    “嗯,互相信任。”王後若有期待地說。


    獨孤羨心中疑惑越來越多,隻得說道:“龍王的確是進了烏山,他覺得山中有金鵬堡內奸,所以要親自接管那支軍隊……王後,請您務必告訴我實話,您是怎麽知道……”


    “從安國太後那裏知道的。”


    獨孤羨與鍾衡愕然相對。


    安國太後來自中原,她的兒子老安王帶領親信逃至璧玉城避難,她卻留下來,並且親自選定了一名本族子弟為王,但是當中原對這場戰爭表現得無動於衷、親生兒子派使者過來聯絡時,她反悔了,早在龍軍與金鵬軍的首戰之前,就開始策劃叛亂,打算在前線潰敗的同時,控製整座都城,將龍軍擋在外麵。


    王後與許煙微在王宮裏建立了一張情報網,發現了這樁陰謀,卻一直佯裝不知,安國太後與金鵬軍的書信往來,沒一封逃過王後的眼睛。


    “那個叫武宗恒的人向安太後透露了消息。”王後長話短說,“安太後打算向金鵬軍告密呢。”


    王後拿出一封書信,鍾衡恭恭敬敬接過去,草草看過一遍,遞給獨孤羨。


    信裏將一切都暴露了,獨孤羨麵如死灰,“武宗恒,怎麽會?龍王那麽信任他……這封信……”


    “沒有送出去。”王後用一句話讓左將軍如釋重負,陀能牙與哈赤烈遇害,武宗恒背叛,這都不重要,龍王自會奪回軍隊,關鍵是得保密。


    獨孤羨對王後立刻刮目相看,正要說些什麽表示自己的忠誠,外麵通報說有信使求見。


    往前一小會,獨孤羨會客氣地請王後去休息,現在他卻決定要當著她的麵接見信使。


    信使風塵仆仆,滿頭泥汗,向左將軍躬身行禮,雙手遞上密封的信函,一句話也不說。


    函中的信隻有四個字:三月初五。


    獨孤羨抑製心中的激動,問:“你從哪裏來的?”


    信使伸手指了指烏山的方向,張開嘴,原來是個無舌的啞巴。


    獨孤羨轉向王後與丞相,“後天展開決戰。”


    興奮之中,左將軍也有一絲疑惑,原先說好是由荷女送信回來的,怎麽會換成一名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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