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官飛背完《無道書》第一章,木老頭蒙住了。


    “散功?練這麽一個破玩意兒,還得先散功?它以為自己是誰?這麽霸道。”


    “一直……就這樣的。”上官飛不明白木老頭為何驚訝,“金鵬殺手從一開始就禁止修煉其它內功。”


    “這個我知道。”木老頭頗不耐煩,一邊撓頭,一邊來回踱步,思考眼前的新情況,“我還以為那是你們金鵬堡嚇唬殺手的小把戲,沒想到是來真的。”


    “呃,所以龍王才要弄三功合一啊。”


    木老頭抬起頭,目露凶光,“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笨蛋嗎?”


    “不是不是。”上官飛急忙搖頭,心想難得野馬忍了好幾年,自己不知道能捱多久。


    “無道神功與須彌芥神功一陰一陽,一道一佛,屬性截然相反,互不相融很正常,其它內功就算有衝突然,也頂多是一個把另一個壓服轉化,用不著散功啊。”


    “沒辦法。”上官飛小聲囁嚅,擔心木老頭會對三功合一失去興趣,又一次把自己“逐出師門”。


    “去他奶奶的十八條腿,我還真是笨蛋,我的內功沒剩多少,此時不散,更待何時?哈哈,無道神功簡直是為我現在的情況量身定做的。”


    “對啊。”上官飛拍手配合。


    木老頭皺起眉頭,“是不是跟你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我才變笨的?”


    “不是不是。一時糊塗……一時沒想到而已,一點都不笨,而且我也不笨,我還曾經讓龍王和妹妹上當受騙呢。”


    “有這事?”


    上官飛得意洋洋地講述自己當年殺死堂姐上官雨時的經過,“誰都沒防備我,你不知道他們有多驚訝。”


    那是上官飛人生中的巔峰,現在想起來仍然津津有味。


    木老頭讚許地點點頭,“我就說你是可塑之材,不過別人一重視你,你不就傻眼啦?”


    上官冰黯然長歎。


    “不早了。走,咱們練殺人去。”


    “啊。”上官飛聲音發顫,一天殺十人的指標,他還差著一多半呢。


    貴族區是不能隨意舞刀弄劍的,工匠區的大部分人也都受到保護,跟龍王訓練初南屏一樣,木老頭選擇賤民區。


    “大好時機,這裏擠滿了中原傻瓜和西域笨蛋,隨便殺。沒人管。”望著夜色中密密麻麻的帳篷群,木老頭突然心生感慨。“想當年,這就是我的城市啊,想去哪去哪,想收拾誰就收拾誰,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上官飛呆呆地搖頭,他在石堡裏待得最舒服的時代,也受製於父母兄長,甚至還有妹妹和堂姐。


    “那就像……那就像……神一樣,世間的障礙在你眼裏形同虛設。任意行走,任意破壞,比老汗王還要自在,他還得想著怎麽讓自己的士兵增多,我隻管‘減少’,你知道吧,年輕的時候。我連老汗王的女人都睡過,隻是他不知道,嘻嘻。”笑過之後是一聲長歎,“唉。一去不複返,逝者如斯夫。”


    上官飛覺得木老頭在吹牛,據他所知,這位魔頭當年不敢進入金鵬堡地界,睡老汗王的女人也不敢聲張,顯然離隨心所欲還差著距離。


    但他知道正確的反應是什麽,驚訝、欣喜、豔羨、同情,隻要露出這幾樣表情,什麽都不說也能討得木老頭的歡心。


    木老頭果然滿意,拍拍上官飛的腰,“你是未來的希望,動手吧。”


    “現在?這裏?”上官飛吃了一驚。


    他們正站在一處十字路口,周圍全是正在營業的簡陋酒館,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少,大都帶刀,滿口中原話和西域胡言。


    “咱們是不是應該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殺人,有點超出上官飛的承受範圍。


    “說你笨,你還是真笨,人越多,打架殺人越不受關注,你瞧,那邊不就有人吵架?都拔刀了,也沒人搭理。”


    遠處的確有兩名大漢在燈光下拔刀相向,不過他們隻是動嘴,周圍也站著幾名親友,七嘴八舌地助威,看樣子,吵到明天早晨也不會真動刀,路過的行人視若無睹,好像那是一場拙劣的木偶表演,不值一看。


    “我該殺誰?”上官飛惴惴地問。


    “想殺誰殺誰,看誰不順眼就給他一拳,實在不行,閉眼往前走,撞到哪個是哪個。”


    上官飛可沒有這種恣意妄為的膽量,四處張望,尋找合適的獵物,首先排除身材高大一臉煞氣的人,低頭瞧了一眼木老頭,又將所有長得矮小偏又顯得自信滿滿的人忽略掉,即使這樣,可選擇的餘地還是不少。


    “這個行。”上官飛小聲說。


    那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渾身髒兮兮的,瘦小疲憊,像是乞丐,隻有腰帶裏別著的一口刀,表明他也是刀客。


    “你還會真會挑人,快點動手,再等一會,他自己可能就得倒地暴亡。”


    “我也不到二十歲。”上官飛小聲辯解,拿出黑布,熟練地蒙住麵孔。


    “你幹嘛?”木老頭驚愕地抬頭仰望。


    “我不能讓別人認出來,我參加過勇士比武,有點……名氣。”


    木老頭不屑地嗤了一聲,突然抬高嗓門,像是逼債的惡霸,大聲叫道:“上官飛!上官飛!”


    上官飛嚇了一跳,急忙彎腰堵住木老頭的嘴巴,緊張地東張西望,還好,他的名字沒引起**,從酒館裏出來的客人直奔目標——下一家酒館,根本不關心任何人的叫喊。


    上官飛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木老頭在自己手中拚命掙紮。低頭看去,自己的手掌不僅堵住了嘴巴,連鼻子也一塊覆蓋了,忙撒手道歉。


    木老頭臉色通紅,大口大口地喘氣,香積之國那一把火燒掉小半功力,玉清五老的折磨又廢掉剩下的一半功力,如今他連上官飛都推不動了,“還沒過河就想拆橋,小子。你有種。”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廢話,快點動手,憑你的速度,殺七個人得用一晚上。”


    “是是,這裏的人怎麽不認識我?他們沒看這兩天的比武嗎?”


    “勇士比武是王爺們的遊戲,觀眾都是北庭牧民,這些人是外來的刀客,參加普通比武。誰關心你?”


    上官飛既欣慰又失望,咬咬牙。“好,我也不蒙麵了,這就動手。”


    乞丐似的少年刀客早已不見蹤影,上官飛又得重新尋找目標。


    木老頭等得不耐煩,左右瞧了瞧,伸手在上官飛屁股上推了一下。


    這裏是上官飛的**地帶,他像是不小心坐在了火盆上,不等木老頭使出力氣,人已經躥了出去。


    正撞上並肩走過的三名壯漢。這是木老頭替他選擇的目標。


    絡腮胡子雙手抓住上官飛肩膀,一字一頓地問:“幹嘛?”


    “他想占你便宜。”沒被撞到的紅臉漢調侃道。


    “當心他偷你東西。”另一名黑臉漢說。


    “對不起,腳底滑了一下。”上官飛急忙道歉,不要說運功出拳,連身子都嚇得軟了。


    “知道我是誰嗎?”絡腮胡子怒氣未減,雙手加力,語氣越發凶惡。


    上官飛搖搖頭。兩天來在勇士比武場上建立的自信消失得一點不剩。


    “磕頭認錯!”黑臉漢喊道,吐出一股濃烈的酒氣。


    “讓他鑽褲襠。”紅臉漢也噴出同樣的酒氣,“小白臉長得倒挺秀氣,大哥幹脆把他收了吧。哈哈。”


    絡腮胡子鬆開手,“算你走運,今天老子心情好,磕十個響頭,賠一百兩銀子,我就放你一馬。”


    上官飛費力地咽下嘴中苦澀的口水,扭頭看了一眼木老頭。


    木老頭的神情比三名大漢還要凶,不停地比劃著手勢,大意是要他馬上出拳。


    “我……”上官飛腦子裏一片木然,沒有成群的奴仆與殺手跟在後麵,他怎麽都覺得沒底氣,下麵的話順口說出來,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我今天的心情也不錯,磕一百響頭,自扇一百記耳光,賠一千兩銀子,我就放你們一馬。”


    三名大漢看著這位像學童背誦課文一樣說出狠話的小白臉,先是驚訝,隨後大笑,最後同時伸手拔刀。


    上官飛一拳擊中絡腮胡子,隨著那具龐大身軀飛出去的還有他心底的一部分恐懼,這太容易了,出乎意料地容易,大漢甚至不如比武場上的二流高手強大。


    絡腮胡子倒在地上,胸腹之間露出一個大大的血洞,身體幾乎因此斷成兩截。


    “打得不對,陽勁用得太過,陰勁反而不足,再來一拳。”木老頭不太滿意。


    紅臉與黑臉的看法與此截然相反,張著嘴巴,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我和他不熟,今天早晨才認識的。”紅臉向後退了一步。


    “英雄,我有三個孩子……”黑臉向後退出兩步。


    木老頭聲稱在這裏打架殺人不會受到任何關注,顯然判斷錯誤,沒一會,圍上一大群人,幾乎每家酒館都有刀客跑出來,盯著地上的屍體,臉上神情莫測。


    上官飛也向後退去,心想這下糟了,雙拳難敵四手,這裏的人可是擁有四十雙手。


    “西域人?”人群中有聲音問道。


    上官飛點點頭,想說些什麽,嗓子眼卻像是被堵住了。


    “武功這麽好,跟我們一塊去殺人吧。”另一個聲音說。


    “啊?”上官飛徹底糊塗了。


    “中原、西域聯手,殺的人越多,獎賞越多。”


    上官飛猶猶豫豫地不吱聲,木老頭突然跳起來,大聲叫道:“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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