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姬扶危從地道裏穿出來,撣去身上的塵土,望著無邊無垠的荒野,皺起眉頭,一想到待會還要四肢著地爬回城裏,不禁惱羞成怒。


    嵩山派掌門不應該做這種丟人的事情,還好他易過容,一塊來的十餘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往哪走?”姬扶危第一次踏進西域的土地就沒有好印象,過於空曠的環境在他看來像是一種威脅。


    金門關的地頭蛇是個猥瑣人物,隻有金虎才會與他結交,這回能與江湖豪傑們一起行動,受寵若驚,立刻伸手一指,大聲道:“這邊,瞧,地上有路,他們走出應該沒多遠。”


    姬扶危更加惱怒,以為對方故意讓自己難堪,數十步之外的確有一條土路,幾乎與荒野沒有分別,在淡薄的夜色中難以分辨,姬扶危隻是覺得他不必說得這麽大聲。


    “追。”姬扶危低聲下令,忘了身後眾人並非嵩山派弟子,剛要抬高聲音重複命令,地頭蛇用更大的聲音喊道:“咦,那不是……那不是金虎嗎?不用追了。”


    遠處的道路上跑來三個小黑點,姬扶危認不出是誰,一步躍出,施展輕功迎了上去。


    地頭蛇看著疾馳而去的背影,由衷地讚道:“好身手,比金門關最好的騾子跑得還快,不愧是……”發現周圍人全是一臉鄙夷,他訕訕地閉上嘴,心裏的敬仰還是一個勁兒上升,打定主意,過後要不惜一切代價與此人結交。


    對麵走來的果然是金虎,一臉苦相,對姬扶危的真實身份他並不知情,隻知道這是同行而來的某位豪傑,大喜過望,叫道:“我在這!我在這!”


    姬扶危找到的可不是他,一把將金虎推開,兩手齊揮,分別抓住另兩人的脈門,馬上醒悟自己中計了,這兩人根本不會武功。


    一男一女,披著長長的鬥篷,同時慘叫出聲,全都跪了下去。


    姬扶危鬆開手,冷著臉轉向金虎,“怎麽回事?這兩人是誰?上官飛呢?”


    金虎一愣,他雖然膽小,在江湖上也是一號人物,與各大派掌門打招呼時,十次裏至少有五次能得到點頭回應,可不受無名之輩的欺辱,“閣下是哪派弟子,看著臉生……”


    姬扶危再次出手,牢牢抓住金虎手腕,“我問你,上官飛人呢?”


    金虎一身武功,發現對方動手,竟然躲不過,一下子明白此人大有來曆,隨之腕上傳來劇痛,他也差點跪下去,急忙道:“上官飛這個臭小子逼我吃了毒藥,讓我帶這兩個人出關,說是隨後跟上,在西域這邊會麵,可我等了半天,他也沒……”


    果然上當了,姬扶危轉身大步往回走,金虎揉搓手腕,恍然間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認識的人,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扭頭看著一對男女,低聲斥道:“找不到上官飛拿不到解藥,你們兩個就等死吧。”


    女子嚇得不敢吱聲,男子哀聲道:“大爺,說了好幾次了,我們根本不認識什麽上官飛,一個男的給我們五兩銀子,說是過這邊取點貨,但是路上不準說話……”


    金虎也知道這兩人無辜,隻是怒火必須借機發泄,於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跟上前麵那人,苦苦思索武功這麽好的高手到底是誰。


    回到地道出口,姬扶危的火氣消了,甚至向地頭蛇露出微笑,“兄台對金門關一定非常熟悉了?”


    一位大高手居然稱自己為兄台,地頭蛇雙膝不由自主彎曲,最後關頭才強行控製住下跪的衝動,顫聲道:“熟,熟得很,進出西域一共四條秘道……”


    “我要找的人沒來西域,他們想出東門,向北而去。”


    “那不就撞上城外的北庭人啦?”


    “對,所以他們得想辦法繞過去,你知道有什麽小路嗎?”姬扶危相信上官飛不會投靠小閼氏。


    “有一條山路,不太好走。”


    “就是它,帶我們去追,事成之後江湖各派都會記得你的恩情。”


    地頭蛇大喜,帶頭鑽進地道。


    姬扶危暗自歎了口氣,又要爬回去,若不是害怕暴露身份,他更願意躍牆而入,金門關再高,也擋不住嵩山派掌門。


    他隻能硬著頭皮鑽進去,其他人緊隨,金虎留在最後,順便將地道木門板關上。


    “各派都會記得你的恩情。”金虎一邊爬行,一邊思考這句話,總覺得哪裏不對,這人不僅武功高,語氣也不小,張口就代表“各派”,好像他是武林盟主似的。


    金虎腦中靈光一閃,終於猜出這人是誰了,嵩山派掌門並非武林盟主,可姬扶危的野心好多人都知道,這不是他還能是誰?


    緊接著金虎開始埋怨自己太聰明,幹嘛非要知道這人是誰呢?名門大派的明爭暗鬥,離得越遠越好,於是他做出與地頭蛇截然相反的決定:打死也要裝著不認識嵩山派掌門。


    地道頗長,中間還要拐幾個彎,金虎倒沒什麽,可是前麵的豪傑們不太習慣,免不了磕磕碰碰,時不時低聲咒罵一兩句。


    終於到達終點,有人憤慨地說:“再也不進地道了,能把人憋死。”


    像是一句神奇的咒語,此人話音剛落,最前麵傳來砰的一聲響,隨後是一個驚慌的聲音,“門怎麽關上了?”


    慌亂瞬間從頭傳到尾,金虎反而最鎮定,大聲道:“別慌,最前麵的是哪位?”


    “魏庚。”


    “原來是百勝幫的魏兄。”


    “是我,這是怎麽回事,帶路的人和那個姓張的剛出去,門就關上了。”


    原來大家都不知道嵩山派掌門的真實身份,金虎更堅定裝糊塗的決心了,“上麵沒聲音嗎?”


    “沒有,一點沒有。”


    “嗯,你抬手往左邊摸,慢一點,牆上是不是鑲著一塊石頭?”


    好一會前麵傳來欣喜的聲音,“有了,可是扭不動。”


    “不用扭,使勁按。”


    一絲微亮從前頭透進來,“開了開了,還好金大哥……”


    “哪裏哪裏,隻是來過幾次,注意觀察而已。”金虎爬行的時候也不忘客套,他越來越覺得上官飛逼自己吃下的毒藥可能是假的,心裏安定不少。


    “估計這位張兄急著抓人,出去之後不小心把門關上了。”雖然決定裝不認識,金虎還是抓住一切機會拍馬屁,可惜沒有人接話,他一個人嘮叨,顯得有些冷場。


    金虎最後一個鑽出地道,發現情形不太對勁。


    這是一間小小的客房,一張小桌上點著半截蠟燭,發出昏黃的微光,十餘人圍成半圈,在低頭觀看什麽東西。


    金虎閉上嘴,詫異地擠過去,心裏咯噔一聲。


    地板上躺著兩具屍體,一具是金門關地頭蛇,一具是易容的姬扶危,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傷痕,好像得了急症,突然就死了。


    “真他娘的倒黴。”金虎又做出一個決定,他要回家,天一亮就走,老老實實待到明年再出門,最近流年不利,自從跟各大門派混在一起,他已經碰到太多倒黴事。


    “怎麽辦?”金虎問道,不肯提出任何意見。


    “抬回去,請苗掌門定奪,肯定有刺客。”


    “有刺客?”金虎誇張地擺出防備架勢。


    “張兄武功這麽好,肯定不是普通人。”又有一人說。


    金虎真想衝上去堵住這人的嘴巴,“江湖中藏龍臥虎,武功高強而不知名者到處都有,還是別亂猜了,把屍體抬回去吧。”


    眾人都點頭,誰也不肯動手。


    金虎對那一男一女說:“你們兩個。”


    男的立刻走過去,女的卻哭喪著臉說:“我、我害怕。”


    金虎正要開口威脅,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眾人自從見到屍體,一直處於緊張狀態,聽到聲音全都拔出兵器,金虎反應極快,一步跳到角落裏,然後認出來人的麵貌,心裏又是咯噔一聲。


    “這不是……姬三俠嗎?您什麽時候來的?”認出來者身份的不隻是金虎一個人。


    姬扶搖沒有理睬任何人,徑直走到屍體麵前,彎腰查看片刻,直起身,將屋子裏的人挨個看了一遍,目光所到之處,人人都感到身上一寒。


    姬扶搖的目光最後落在金虎身上,“他是為追捕你而來的。”


    金虎撲通跪下了,“姬三俠,不關我的事,我被上官飛騙了,真的,我在最後麵,什麽也沒看到,魏庚,他在前麵,肯定能看到點什麽。”


    魏庚也有點害怕,“張兄剛出去,門就關上了,我也沒看到……”


    “屍體留在這兒,誰也不準碰。”姬扶搖下達命令,轉身出屋。


    好一會之後,魏庚才吐出一口氣,“姬扶搖什麽時候來金門關的?一路上沒見著嵩山派弟子啊?”


    金虎扶牆站起,心中冷笑,猛然間熱血湧上頭頂,差點又跪下去,他剛才的表現過於失態,已經表現出認得姬扶危的模樣……


    金虎膽戰心驚,姬扶搖卻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他查看過傷勢,猜出凶手是誰,這就要去報仇。


    姬扶搖來到官宅,越牆而入,裏麵幾乎沒人了,他直奔後院,在一間廂房門口站了一會,推門進去,對**的人說:“周懷玉,別躲了,你替哥哥報仇,我也要替弟弟報仇。”


    **躺著昏迷不醒的周羽清,從床帳後麵轉出一個人,不是姬扶搖預料中的周懷玉,而是笑吟吟的紫鶴真人。


    “報仇?報什麽仇?”真人胸有成竹。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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