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跟隨著羅甸來到造化殿。


    造化殿並不是這白骨道宮的主殿,確切的說,白骨道宮的主殿是祖靈殿,那祖靈殿之有著許多自我封印在那裏麵的祖師。不論是長生一脈的還是神通一脈或是斡旋造化這一脈,他們很多人在預感到自己即將死亡之時,都會轉修不死神靈,將自己封印在那裏麵。


    上一次清陽來造化殿之時還是半山召喚,一直以來,造化殿都是宮主召喚道宮各殿殿主的地方,但是現在不是了,這裏隻是斡旋造化這一脈的主殿而已


    清陽再進來之時,殿依然還是如以前那般的高大,並沒有什麽變化,但是清陽卻覺得有一股冷清之意在殿各個角落浮現。


    那一天,清陽來時,這殿有五十餘人,個個都是各殿的掌殿之人,各個個都是大修士,而現在,有的隻是斡旋造化這一脈的。不過寥寥數個真人而已,其他的都還差上不少。


    雖然看上去有上百人,但是清陽卻一眼看過去就了然於胸,相比起那時候的五十餘人來,太單薄了。


    清陽走進來,不少人都回過頭來看,一個個麵露驚訝之色。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清陽的,他們都感到驚訝,因為他們隻看一眼便已經感受到了清陽身上的死機。


    這種死機不是來自於外,而是由心而生的,唯有自己的心境調整過來才行,要不然的話,哪一天就會突然死去。


    “清陽,你怎麽會這樣。”有人從人群之出來,這人名叫沈深,是與清陽當年一起修行的人,雖然不是同一個殿,但是卻也是同一輩入殿的,在清陽入劍河世界之前,相互之間常有交流的。


    雖然清陽看上去蒼老了許多,就是一個老人了,但是他仍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你,你怎麽成這樣了。”沈深不敢信,自清陽回來之後,他並沒有見過清陽,因為他一直在別的世界之,但是他聽到過有人說起過清陽,說他從劍河世界之回來了,如何的了得,說他的神通如何的廣大,他的心還升起過一絲回去要找清陽比比的想法,但是此時看到清陽這個樣,心大是吃驚,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他平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死亡,尤其是自己認識的朋友、親人死亡。每當知道或是看到一個朋友逝去,他都會想著自己有一天也是這樣死去,所以他就會很努的去修行。


    現在看到清陽居然渾身都是死意,這讓他如何不驚訝。


    “沒什麽。”清陽淡淡道:“你最近還好吧。”


    “一個修行人不想修行,不想活了,這還叫沒什麽,你忘記了你當時進入道宮時說的話嗎?”沈深快速的說道:“當時你說拜入道宮修行,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遨遊這無盡的黑暗,能夠走到黑暗的盡頭。這是你說的,難道你忘記了嗎?”他的聲音又急又快。


    清陽當然沒有忘記,沈深一說他便記起來了,然而他沒有說之前清陽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在他的心裏空蕩蕩,萬事不存於心,那過往的記憶本是刻在心頭,但是卻又像是被另一種東西給遮蓋住了,讓他心頭覺得生死都無所謂。


    看透生死,就是這種感覺。


    其他的人聽到沈深叫清陽的名字,一個個便也知道麵前這個蒼老的人是清陽,於是一個個的低頭私語著。


    “他怎麽成了這樣……”


    “不是說他的修為高深,能夠帶著別人摸混沌鍾一圈嗎?”


    清陽當然將這些都聽到了,自他的心裏不在意生死之後,很多時候神意都會很自然的散入虛空之,這讓他更加的敏銳了,眾人低聲私語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是清陽半點也不在意,就像是他們議論的是別人一樣。


    不一會兒,有一個同樣白發,但卻麵色紅潤之人自殿外走了進來。他一入殿便見到了清陽,眼閃過一絲詫異,說道:“你就是清陽?”


    “正是弟。”


    “想不到你居然走到了這一步了啊。”老人說道。


    “弟愚昧,還望師叔祖指點。”清陽說道。


    這個老人正是苦竹,是現在斡旋造化一脈除了半山之外輩份最高的,也是修為最高的人。


    殿其他的一個個都默不出聲,靜聽著,苦竹上下打量了一下清陽,說道:“你這是入了生死迷障之,沒有人能夠指點得了你。”


    說到這裏苦竹頓了頓,說道:“修行的境界,大家都清楚,你也清楚。分別是魂燈、感靈、凝法、靈池,這分別為修行上的四大境界。你雖然沒有建自己的靈池,但是你並不比一個建了靈池的人差,隻需要擁有建靈池的寶物,便能夠到達建靈池這一步,從此肉身不朽,即使是在這黑暗的天地之間迷失,即使是白骨道宮不存在,你也還能夠存在。”


    “但是……”說到裏苦竹語氣加重,說道:“但是肉身能夠不朽,並不代表不會死。心若是死了,肉身不過是軀殼而已,在黑暗之隨時都會被邪靈占據,麵對著這無盡的黑暗,沒有誰敢說自己的心不受侵蝕。我們道宮自存在起,已經有三十二位建了靈池的先輩死於心寂,也就是你現在的這種狀態。當然,不光是我們道宮如此,其他任何地方的修士都是如此,越是強大,越是離這黑暗世界的規則越近,便越是容易死於心寂。”


    “所以,除了靈力法意修持的那四個境界之外,還有幾大心境。”苦竹說道:“你回想一下自己踏上修行這條路最初的想法和衝動是什麽?”


    他問的是清陽,但是每一個人都自問了一下,有些是為了變強大,有些是為了那無盡的生命,有些則是為了那神奇的法術,有些是為了能夠飛天,有些是為了能夠不懼水火,有些則是為了探知那黑暗世界的奧秘,還有些則是為了站在更高處,又有些是為了報仇。


    苦竹像是已經將眾人心所想都聽在心裏一樣,清陽回答道:“弟是想能夠遨遊這黑暗,希望能夠去到黑暗的盡頭。”


    “你這個想法並不特別,很多人都會有和你一樣的想法,這就是最原始的修行之欲,又稱之為原欲,心有原欲之人,修行往往能夠很刻苦,若是悟姓再好些,自是修為精進極快。但是當到了一定的時候,這原欲便可能會散去,或者是不足以支撐一個修士在這黑暗天地之間的修行之心。”


    苦竹顯然是想借此機會在這造化殿之講一堂課。


    “就如,有些人是為了複仇而修行,當他複仇之後,那顆時刻想著修行強大的原欲之心就散淡了,也就再也無法像初始時那樣精進,很多修行人陷在這裏。”


    “但是還有相當一部分的人在這個時候,被那些強大的法術與神通所吸引,不自覺的去追逐那些法術與神通,想要修持在自己身上。這個時候,就叫追法,追逐著法術與神通而修行。”


    “當你又過了數百年之後,修得一身神通法術,再想修得更加強大的法術與神通便需要極長的時候或者是一些獨特的靈寶之後,你這份追法的心便又要散去,你整個人便又會慵懶下去,很多一部分人也是陷在這裏,無法前進了。”苦竹顯然非常的健談,而且看起來非常的喜歡教導,要不然的話,他的門下也不會有那麽多,半山則隻有兩位弟,其一位則是被法元殺了,另一位則是去了黑暗之再也沒有回來了。


    “這個時候,有些人會去探索黑暗,有些人則會化成普通人去到那些世界之行走。但是這個時候,也有人會看透生死,會覺得自己前麵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會覺得自己存在或者不存都沒有意義,這便是讓無數的大神通修士都恐懼的生死迷障。生死障之外的人不能理解,但是處於生死迷障之的人對於生死無所謂,若是不及時脫心而出,便將很自然的死去,這種肉身不損半分,心去突然死去的又叫心寂。”苦竹說到最後看著清陽。


    “你可知道,為什麽各門各派都有著戒律門規,都從來沒有什麽斬盡凡法雜念之說,知道為什麽會有各門各派的存在?”苦竹問清陽。


    “有戒律門規的存在一是為了約束門人,讓一派弟之間不會有出現那種血仇矛盾。也是為了讓大家心有枷鎖,不那麽隨心所欲,有枷鎖則能夠收束大家的心,隨心所欲,心便散了,這樣很快就會沉迷隨心所欲的那種快感之,最終可能死於別人的手,或是因為修為不足死於這無邊的黑暗裏。”


    清陽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斬凡塵雜念,就是怕弟們過早的看透生死,過早的入了生死迷障之。門派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大家能夠聚居在一起。”


    “為何要聚居在一起?”苦竹問道。


    “人與人在一起才會有交流,人與人之間有感情,一個人的心因感情和交流而跳動,若是隻有一人在黑暗之修行,必將被黑暗吞噬。”清陽說道。


    “既然你知道這個,那你可知道怎麽去脫離生死迷障?苦竹說道。


    清陽自是明白苦竹師叔祖的意思,當即說道:“多謝師叔祖的指點。”


    “一個人活著需要的是感情,那種一個獨坐山修持數百年而成仙靈的事是不可能的。”苦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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