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最大的客棧裏,甄命苦帶著一包食物和一背包在打鐵匠裏讓匠師們鍛造的各種器械走進了客棧房間,關上房門。


    一把匕首架上了他的脖子。


    長孫貝兒的聲音響起:“你是瘋兒還是傻?”


    “我是瘋兒你是傻。”


    長孫貝兒聞言鬆了一口氣,放下匕首,這是他跟她約定的暗號,用來確認對方的身份。


    甄命苦轉身走到桌子旁,將手中的食物和背包放在桌上。


    “吃點東西吧,我們今天晚上就離開。”


    “城門開了嗎?”長孫貝兒喜道。


    “沒有。”


    “那我們怎麽離開?”


    甄命苦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長孫貝兒嬌顏如花綻放,“喊救命嗎?”


    甄命苦笑著:“看來你已經得到我三分之一的真傳了。”從背包裏取出一大塊布料和一堆針線來。


    “那還有三分之二是什麽?”長孫貝兒又問,她已經不自覺地想要跟他說話了,哪怕他咳嗽一聲,她都喜歡聽。


    甄命苦笑道:“想知道就乖乖聽話,也許討得本將軍歡心,會教你一兩個錦囊妙計作防身之用。”


    “乖乖聽話”這幾個字,讓長孫貝兒臉禁不住紅了,這幾天她跟他在同在一個房間裏住,甚至共用一張床,中間雖然用被子隔開了一道防線,卻顯然起不到防禦的作用,昨天晚上,他在睡夢中越過了防線,把她摟在懷裏,將她當成張氏肆意輕薄時,她本能地朝他眼睛揮了一拳,差點沒一腳將他踹到床下。


    甄命苦此時一隻眼睛還有些紅腫,正是她昨天晚上的傑作,他將一張圖紙遞到她麵前,“能照這張圖紙上的設計縫製出來嗎?”


    長孫貝兒看著他滑稽又無辜的樣子,忍不住地想笑,卻又怕他生氣,接過他遞過來的圖紙一看,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神色:“這是什麽?”


    “暫時保密。”


    ……


    長孫貝兒隻用了一個時辰就縫製好了他圖紙上的設計,一針一線都如縫紉機縫製的一般精細結實,甄命苦一直在一旁看著,她神奇的繡花手法讓他不禁眼花繚亂,別人用的是一根繡花針,她卻能同時用四根,一隻手兩根,快得連在一旁看的他都跟不上她縫針的速度。


    如果聽淩霜彈琴是一種藝術聽覺享受,那麽看長孫貝兒繡花,絕對是另一種賞心悅目的視覺享受。


    這些手法一看就是她自創出來的,而且已經不是大腦指揮,全由本能,估計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繡出腦中的花色繡紋來。


    長孫貝兒的獨門針法,還是第一次向別人展示,而且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外行。


    天黑之後,甄命苦背上準備了幾天的背包,帶著她偷偷地出了客棧,靠著手機的紅外探測係統,躲過了重重守衛和巡邏,一直來到了玉女台下。


    望著近兩百米高的玉女台,長孫貝兒的神情跟她當初看見甄命苦對張氏使壞時一樣驚訝和震撼。


    甄命苦拉著她上玉女台,兩百米高的台階讓她氣喘籲籲,登上高台,一望涼州城的萬家燈火盡收眼底,晚風吹拂她的頭發,衣衫獵獵,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仰頭迎風,曲線畢露……


    甄命苦停下手裏的活,靜靜地看著她,笑道:“你若化成石雕站在這裏,這個玉女台也算是名符其實了。”


    月光中的長孫貝兒聞言露出一絲羞澀,回過頭,好奇地打量起甄命苦所做的事來,甄命苦從背包裏取出一根根長短不一的銀白色金屬管條,管條上有螺紋,他的動作熟練,很快地用這些東西組裝出了一個金屬框架。


    對於他層出不窮的花樣她早已經不感到奇怪,等他組裝完這框架套上她縫製的那塊布料,做成了一個大型的傘狀物。


    “這是什麽?”


    “滑翔傘。”


    “做什麽用的?”


    “一會你就知道,過來。”甄命苦朝她招了招手。


    長孫貝兒對他這幾天的命令口吻感到很懊惱,他已經把她當成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庸一樣,想讓她過去她就得過去,估計想甩掉也就會毫不猶豫地甩掉。


    隻不過,事關兩人的性命,她也不敢違背他的命令,乖乖地走到他身邊,甄命苦遞給她一個黑色小背包,說:“背上這個。”


    剛背上,甄命苦將她一把拉了過來,把她的手攬上他的腰身,命令說:“從後麵抱緊我。”


    長孫貝兒有些遲疑,甄命苦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著,隻好走到他身後,依言抱緊,臉上卻已如火燒般滾燙。


    甄命苦用一根布條將兩人緊緊地綁在一起,接著,將兩人身上一根繩子鉤在滑翔傘上,抬起滑翔傘,“一會我們一起跑,不要停,不要害怕,記著有我跟你在一起就行了。”


    “恩。”長孫貝兒臉貼在他背後,輕輕點了點頭,這個男人一定感覺到了她滾燙的臉頰和怦怦跳得厲害的心房。


    當她隨著他的腳步,雙人二足,配合默契地跑動起來,隨著滑翔翼迎風張開,身體仿佛慢慢地變輕,雙腳騰空,她嚇得閉上了眼睛……


    月光中,滑翔傘像一隻大鳥,騰空而起,迎著風,朝涼州城外飛去……


    ……


    風聲呼嘯,長孫貝兒興奮地渾身發抖,睜開了從剛才到現在一直緊閉著的雙眼,扭頭朝下望了一眼。


    登時嚇得驚叫起來,全然不受她的控製。


    甄命苦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快被她的尖叫給震破了,長孫貝兒又尖又脆的聲音在涼州城的上空響起。


    多年以後,涼州城縣誌中有這麽一段記載:大業十四年十月,月如盤,大鳥騰空,尖聲如嘯,音若女梟,其音甚怖,其形甚偉,涼州百姓莫不膜拜,以為神靈,城中胡巫掐指一算,乃是千年難得一出的鯤鵬,為天上仙女座駕,降臨玉女台,天下將現聖明之主於涼州,大涼王李軌乃是真命天子,天命所歸。


    同年十二月,大涼國的戶部尚書安修仁夥同大唐使者安興貴,躥動離心的將士,在耗費巨資物力人力所建的玉女台上,將正在等待神女降臨的涼王李軌擒下,將他們一家人押送長安,斬首示眾。


    事後,胡巫又說,鯤鵬其實為夜梟,預示著災禍與死亡。


    不過這卻是與甄命苦和長孫貝兒毫不相關的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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