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巷處揪了起來。


    宋朝此時經濟並不富裕,但錢當錢用,後來宋朝一石麥平均是三十文錢,一石大米是七十文錢,現在麥價隻有十文錢,米價隻有二十文錢。其他物價指數也偏低,也就是一貫錢要當後來的兩貫錢用。可有一樣,那就是絹,五代十國動亂,生產嚴重破壞,包括蠶桑業,絹價相比於後麵幾十年還要略貴一兩百文,一般在一匹絹在一千三百文。朱家用作聘禮的絹紗不是普通的絹紗,一匹價在兩三貫錢。


    一擔綢絹潑了一股腦的豆花,一百多緡錢!挑絹的漢子急了,朱家的人也急了,幾人揪著古老漢的衣領,讓古老漢賠。古老漢老實巴交,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下跪求饒。


    宋九一把將看熱鬧的人推開,施施然走進場中,道:“幹嘛,幹嘛呢,古翁翁,你起來。”


    “這不幹你事,請你讓開!”朱家三叔憤怒地說。


    “大路不平有人鏟,況且發生在我家門口的不平事。”宋九說著從他家斜對麵雜貨鋪中借著一捆麻繩,開始比劃事情經過。


    “諸位老親,街坊鄰居,你們看好了,古翁翁從上坡推著豆腐車過來,十字巷,看不到情況,還是大聲喊了讓讓,朱三郎馬受驚,古翁翁車子也到了,能不能往馬上撞?”


    沒有粉筆,但用繩子做線條,一拉,當時發生的情況就複現了,左右街坊一起哄然道:“不能撞。”


    “古翁翁情急之下,隻好往邊上推,然後撞到這位大郎擔子上,大家請看,責任是誰的?”


    “再者,一家養女百家求,我大姐代我向劉家小娘子求親,成更好,不成也不是醜事,對麽?”


    “對啊。”左右一起哄笑。


    “劉家未答應,也未拒絕,我今年又未考中,劉家派人通知我家,說與朱家聯親了,當時我與大姐全在,也未說什麽,有沒有錯?”


    “沒有。”


    “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我一家人有沒有說過劉家不是?”


    “沒有。”


    “其實我心中真的不在意,夫子曾說過一句話,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也就是莫欺少年窮。這件事我不認為是羞侮,反會讓我產生更大的動力。”


    “小九,說得好。”都是熟人,一起喝彩。


    “為何你們有大路不走,偏偏將這麽大群人加上行李挑到苦井巷,又刻意在我家門口吹吹打打不走,這裏都是窮困百姓,西邊又有陂坡,你們這一堵,能不出事嗎?諸位鄉親,古翁翁多可憐?家中老伴常年生病,做點小豆腐營計,要養家,要替老伴看病,你們不占理,反而倒打一耙,讓人家陪你們嫁妝,這是什麽理兒,難道有錢就了不起嗎?”


    首先說理。


    最後才挑唆,宋朝與他後世差不多,經濟、文化、軍事、外交,包括一些思想觀念。宋九想做土豪,其他人也想做土豪,可土豪未做成之前,又仇恨土豪。


    宋九就一句話,大家馬上齊心協力,門斜對麵做針線活謀生計的蘇嬸大聲說:“對,九郎說得對,得賠古翁翁的錢。”


    媒婆鍾媽媽不樂意了,用手叉著水桶腰,道:“喲,難道窮還窮得有道理了。”


    “你們有錢又怎樣,我們不想沾你的光,賠錢。”巷拐彎處的陳嬸道。


    宋九看到機會,刻意蹌了一下,蹌到陳嬸身上,陳嬸也不知道他是有意的,但宋九塊頭大,這一帶,將陳嬸帶到鍾媽媽身上。鍾媽媽是職業媒婆,不但嘴巴會說,人也不好惹,伸手一把將陳嬸推開。


    宋九道:“幹嘛,你們不賠錢,反勒索人,現在還要打人。”


    經他在邊上不停地煽風點火,一會兒街坊與聘禮隊伍真的打了起來。隻是片刻功夫,豪華的聘禮變了樣,各種精美的器皿、果子酒肉、桶啊瓢兒踩得稀巴爛,綾羅綢緞變成了一丁丁布條,還好,幾個下人看到情形不對,將金銀首飾盒死死抱著不放,沒有丟失掉。


    朱家有理在這說不清楚,派人報官。


    看到他們報官,街坊鄰居都有些害怕,宋九道:“勿怕,官府也講道理的,古老漢可憐,大家湊一點錢給古老漢,還有,大家檢查一下各自有沒有被朱家打傷,好等官府來處理。”


    河中窮啊,是貧民窟,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還不懂嗎?


    大叔大嬸們嗬嗬直樂,有人湊錢給古老漢,有人往地上一躺,哎喲喲真叫喚。


    不過宋九是一個好同誌,自始至終是君子動口不動手,與他無關,而且他是舉子,不能往地上一躺裝著受傷,因此去了李鐵匠的鐵匠鋪,對李鐵匠說道:“李大郎,我們動工吧。”


    李鐵匠與他徒弟抬著工具,隨宋九來到河邊,在河堤上將爐子升起,就地融化鐵水。


    宋九跑到河邊買了幾根木頭,又從苦力裏將七姐夫找來,還有張家四郎,何家二郎,鍾家大郎,曹家三郎,戚家八郎,都沾了一些親帶了一些故,親戚敘起來略有些遠,但平時也交往,關係算是不錯。


    先砌一個高台,這時沒有水泥砂漿混凝土,怕不結實,於是先喊七姐夫他們幫忙,將木頭圍起一個圓圈紮下去,正中留下一個圓形空隙,又就著這個空隙在河堤上鑽了一個一米多深的洞眼。這才挑來泥土,搭建這個高台,不過中間縫隙一直留著未動。這回輪到李鐵匠了,他將融化的鐵水倒進縫隙裏。


    不時地從下麵傳出白茫茫的水蒸汽,片刻,鐵水重新凝固,一直灌到高台頂部,李鐵匠又聽從宋九的指示,找來一個模具,在上麵澆了一個鐵柱,這是以後當成轉軸的,吃力大,因此一直澆到河堤下方,使之成為一個整體,加強它的牢固性。又在鐵軸頂上設計了一個大鐵鉤。


    許多人好奇地過來觀看。


    “小九,你在做啥?”胡老大看到圍觀的人多,也過來觀看,他不解,便問。


    唐朝有團行,宋朝同樣也有各種團行,東水門內汴水兩岸挑夫也各自有團行,因為搶生意,經常打架鬥毆,胡老大塊頭大,力氣大,性子野,便被河中挑夫選為行首。前幾天那次鬥毆他也是領頭人,到開封府挨了八十杖才釋放回來。


    河中是移民區,貧民窟,有出息的人多搬到內城,或者京城其他檔次高的地方,這三千來戶中,宋九父親算是佼佼者,盡管他死了,街坊鄰居還時常誇獎宋九便宜父親。


    胡老大不服氣,他自認為英雄好漢,時常說若我上戰場,不比宋大郎弱。


    曾為這個大姐與他抬過杠,爭了一爭,不算是太大的過節,遇到了宋九,時常還打招呼。


    看到胡老大,宋九馬上想到一件事,這個東西一出來,會對兩岸挑夫產生巨大的衝擊。處理不當,會被這群挑夫生生將它拆掉。但將它說出來,雖自己沾了老子的光,河中三千多戶人家,至少一半人認識自己,可威信遠不如胡老大,那麽自己會處於弱勢。


    道:“胡行頭,我用這個東西挑貨物。”


    “小九,你未考中,腦子壞掉了吧。”


    “胡行頭,不信我們打一個賭,我不但用它來挑東西,而且效率比你們快一倍以上。”


    “這孩子,傻了,”胡老大不相信,對邊上的人說。


    至少現在所有人都認為胡老大是對的,這個高台搬什麽東西,難道一夜過來,高台能變成人,變成妖怪?


    “胡行頭,這樣吧,我們打一個賭,若是我輸了,我用紙寫上一段話,說先父遠不及胡行頭英雄,在河中大街小巷全部溜上一回。”


    這個好啊,胡老大興奮地問:“那你贏了呢?”


    “若是贏了,你聽我指示,替我組織所有河中挑夫,組成更嚴密的團行,並且劃分股份,在汴水堤上大規模的擴建,真正打敗河北挑夫,讓他們喝西北風去。”


    “行。”


    “這個不算,是替大家謀福利的,還有,你還帶著一幫人,到朱家附近,整天整夜給我唱歌。”


    劉家悔親,朱家與劉家訂下親事,這件事大半人都知道,聽宋九說完,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胡老大也不由哈哈大笑,道:“中,我答應你。”


    就在這時,一個穿黃袍的人騎著馬,帶著衙役飛快過來。


    衙役分開眾人,大聲吆喝:“府尹到了,大家夥速速讓開。”


    開封府尹是誰,那個不知道,二大王趙匡義。大家立即讓開一條道,兩個衙役進去一把將宋九按住,宋九莫明其妙,大聲道:“我是舉子,不能抓我。”


    舉子就不抓哪,不過趙匡義擺了擺手道:“將他帶上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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