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憐兒也看著四周,相國寺今天人不多,但也不是少。這是全國xing的節假日,都在放假呢,除了一些店鋪,連各作坊都放了假。她抬頭看著宋九,說道:“壞人,去城外,但不準做壞事。”


    這話兒容易引起誤解的,但前天那是打趣的話,宋九還沒有猴急到這種地步,說道:“你當真啊,不過你想,也行。”


    “沒門!”


    宋九對車夫說道:“去小葦窪。”


    是東城門外五六裏處一個小湖dàng子,多鹽堿地,周邊生了一些植物,但長得十分矮小,也沒有幾戶人家,以植桑養蠶謀生。才是清明時分,蘆葦還沒有青,景sè不是那麽美好。今天想來去的遊客少,不然不行,其他略有些風景的地方,今天都會遊人如織。


    宋九騎著馬在前麵帶路,又扭頭看了一眼相國寺,不知道為何趙匡胤擴建相國寺,也許看起來就是建一些寺院,但背後意義非同小可,那意味著國家對佛與道主次將會進行重新詮釋。這不是一件小事,隻是自己這十幾天兩點一線,忙得不可開交,才未聽說,於是隔著車簾子問:“潘小娘子,陛下為何下詔擴建相國寺?”


    “是這樣的,陛下到相國寺上香,大約是為巴蜀百姓祈福吧,我給你的香囊呢?”


    “放在家中了。”


    “你要天天戴上它。”


    “好,我回去後天天佩戴它,”宋九道,這有點兒難,隻要一戴玉蘋保證能看到,到時候如何解釋?


    “我是好心,裏麵有一個平安符,是相國寺高僧讚海大師開過光的。”


    “又是大師啊。”


    “人家本來就是大師,他師兄就是相國寺主持讚寧,陛下去相國寺祈福,接待陛下的就是讚寧大師,陛下看到佛祖。”


    “是佛像。”


    “那也是佛祖。”


    “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好啊好啊。”一聽宋九說故事,潘憐兒雀躍起來。


    “話說唐朝鄧州有一個儒士,準備去長安趕考,謀取功名,路上投宿客棧,入夜時,此人做了一夢,隻見滿屋白光。第二天他請教占夢人,占夢人說,這是悟解萬物皆空的征兆。此人忽信忽疑,繼續進京城,又碰到一個禪僧,將他攔住問,郎君如何行sè匆匆。此人答道,我想要進京趕考,讀書做官。禪僧說讀書做官,何如出家學佛?此人心中狐疑,正好前幾天我做了一個萬物皆空的夢,今番又碰到了禪客,莫非我真的與佛有緣?”


    “是啊,是啊,那一定與佛祖有緣。”


    “是有緣,但他對佛不大懂,於是問,請問大和尚,我應當到哪裏學佛?禪僧說,當今洪州馬祖大師與南嶽希遷並稱為天下二大士,你去他們哪裏學佛,必定有所收獲。此人便找到馬祖大師,見了馬祖他也不說話,隻是用手向上推了推襆頭,示意願脫掉帽子,削發為僧。馬祖定神打量他一回,說道,住在南嶽的石頭希遷是你的老師。希遷話也少,此子話也是少,正好天生一對。此人又來到南嶽衡山,見到希遷,又推了推襆頭,希遷說,著槽廠吧。”


    “什麽著糟廠?”


    “著就是安置,槽廠是牲口棚,當時習語,寺院同意收留弟子,安置僧舍,多稱為著槽廠去。此人留在衡山,做了三年炊僧。三年後希遷準備帶弟子鏟除殿前雜草,此子卻端了一個水盆子進來,在大家麵前將頭洗個幹淨,然後跪在希遷麵前。希遷會意一笑,就為他落發披剃,然後說戒律。誰知道剛開講,此人飛也似的逃出去。接著他又找到了馬祖,這次他不見馬祖,而是直入僧堂,找到一座聖僧塑像,爬了上去,騎坐在聖僧的頭上。僧眾大嘩,連忙稟報馬祖。馬祖來看了看,哭笑不得,說,我子真是天然。此人一聽倒地便拜,說,多謝老師賜我法號。從此以後,人們正式稱他為天然和尚。後來天然來到丹霞山惠林寺掛單,正好這一年天氣很寒冷,大雪封門。天然冷得受不了,寺中又沒有柴禾,東張西望之下,找來一個劈柴斧頭,對著大木佛像砍了下去。”


    “啊,他在作死。”潘憐兒尖叫一聲。


    車夫在前麵聽得也是一哆嗦。


    “也未死,佛像是好木頭做的,又幹了這麽久,一燒火光熊熊,天然烤得正暖和時,寺中亂了,寺主來到禪堂,大聲嗬責道,你這是在做什麽!天然說道,我火葬木佛,想找舍利子。寺主聞言火更大,喝道,木佛何來舍利子!”


    “是啊,它隻是佛像……”潘憐兒忽然用手將自己嘴巴捂上,其實佛教漏洞百出,首先這個空就是最大的漏洞,盡管無數高僧一次又一次詮注彌補,都無濟於事。


    但宋九也不想做這個吃力不討巧的事,無論佛道兩教,它用意還是好的,引導人向善,但國家沒有引導,於是最後反形成弊端,包括騙錢都騙到自己家中來。


    “潘娘子,你反應過來了吧。因此天然慢悠悠的繼續烤著火,說道,木佛沒有舍利,那麽還責怪我什麽?寺主氣得沒辦法,正好冷,他也湊上前烤烤火,結果風一吹,將他眉毛燒掉。不但將他眉毛燒光,以後一直沒有長出來。天然燒佛的事傳出去,有人問另一個高僧真覺大師,天然燒佛,寺主阻止,有什麽錯,結果被燒掉眉毛,長不出來。真覺說道,因為寺主眼中隻看到佛。人又問那麽天然呢。真覺說道,丹霞天然燒的是木頭。”


    “真的假的?”


    “不相信你以後隨便問相國寺的任何一個高僧。”


    潘憐兒越想不覺得不可思議,又問:“你不能騙我。”


    “這是禪宗最有名氣的公案之一,而且丹霞天然後來也成為一代名僧,在禪宗史上占據極重要的地位。你還是說說陛下與讚寧的事吧。”


    有了這段公案,趙匡胤與讚寧故事並不稀奇了,潘憐兒有氣無力地說道:“陛下看到佛像……”


    說到佛像兩字她更無力,又道:“陛下猶豫不決,他是皇上,天下人的父母,倒底要不要拜,這時讚寧大師說陛下你不用拜。陛下問何故?讚寧大師說現在佛不拜過去佛。陛下大喜,回去後就下詔擴建相國寺。”


    宋九終於明白了,拜不拜問題不大,這是讚寧代表天下佛教對趙匡胤皇位公開支持。就是陳摶,他說天下當得人矣,於是趙匡胤對道教扶持,將華山三峰賞賜給陳摶。畢竟趙匡胤這個皇位來曆有些不正。


    也許趙匡胤不相信佛教,但需要這兩神權對他政權合法xing的承認!


    花花轎子大家抬,你說我好,我也給你好。


    是自己想得太複雜。


    出了東門,一路向前,來到小葦窪。果然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一些鳥兒在飛來飛去。


    潘憐兒下了馬車,車夫在大道邊等她,宋九將潘憐兒帶到小湖邊,看著空dàngdàng的湖畔,潘憐兒緊張地盯著宋九。宋九心想這小丫頭保護意識還蠻強的,笑笑說:“你又往壞處想了。”


    “你這個壞人,將我帶到這偏僻處幹嘛?”


    “憐兒。”


    “潘娘子。”


    “潘娘子,我是壞人嗎?”


    潘憐兒歪著腦袋看著宋九,不能說宋九有多好,讓他做唐僧那樣的善人真做不來,但絕對不能說是壞人。不過潘憐兒還是不講理地說:“你就是壞人。”


    “就是壞人吧,我將你帶到此處,是怕有人看到,你家風嚴,不象其他人家的娘子,有時候與男子裹在一起打鬧,晚上回去身上肌膚都擰得青青紫紫。我們還沒有訂親呢,這樣si下見麵,你母親一定會生氣。所以我將你帶到這裏,沒有其他人,說說話,也不會有他人看到,說你的閑話。”


    “這樣啊。”


    “是說說話,我問你,我有一個打算,你家門楣太高了。就算陛下賞我開國伯,還不及你家。現在派媒人上門提親,你母親未必會答應。到秋後正店遊樂場一起開張,你母親會看到我以後有一個穩定的高收入,甚至帶著你兩個哥哥賺一些錢。那時候無論是自身的條件,還是經濟,提親把握更高一些。不過拖得久,我也怕有變。所以要聽聽你的想法。”


    “壞人,我十七歲了。”


    “我懂了,”宋九搖頭,這個理兒是不能說的,宋朝法定婚齡女子是十三歲,男子是十五歲,官方不鼓勵比這個年齡還要更早就成樣,但不是為了身體考慮的,而是結得太早,兩家富貴盛衰,更迭不常,或者男女之賢,太小不易看出,以後鬧出許多離婚悔婚的故事,太傷民俗。實際民間還有十歲一過就成親的。


    象現在潘憐兒十七歲,宋九拋開一開始的驚豔心情,實際還是將潘憐兒當成一個小姑娘看待的,但在這時代算是大齡未婚女青年。


    既然潘憐兒說我十七歲了,那就提吧。


    宋九又說另外一件事,又道:“還要稍等等。”


    “你是騙我。”


    “不是騙你,我正在抽空編寫六本教材,物格算術與會計,一套是啟méng版,一套是一年級版。這兩套書寫出來,那是著書立說,不管它是大道之學還是小道之學,也算是一門學問。”


    “那要到什麽時候?”


    “這個很快的,去年就有了二稿,我已經晚上在抽空修改,頂多十幾天,我就會尋人雕刻,同時下半年我想直接擴招二年級學生,必須盡快將這兩套書印出來,再慢不會超過一個月時間。”


    “你也太忙了。”


    “這不叫忙,叫活得充實,忙也就是今年,下半年沒有工程,大約陛下也不會讓我下去,那麽我也隻教教學子,做做試驗,那麽就會輕鬆了。到明年下半年,會有更多學子成長起來,他們也會變成真正的助手。”


    宋九雖是這麽說,一旦三個項目上馬營業,還會很忙,說不定到時候一片雞飛蛋打。難就難在今年一年,到明年春天才能稍稍好轉。忽然宋九笑了起來,問:“潘娘子,你真等不及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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