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潛穩如泰山,可看到契丹人的暴行,有人坐不住。


    在宋九記憶中,或者為了某種需要,淡化了遼國的一些行為,甚至刻意美化,實際遼國每次南侵種種做法,不亞於後麵那些個倭國人。隻要侵入到中原,由於打草穀製度,遼兵便化做了一隻隻餓極了的狼,將一切吞沒。


    範延召率領自己手下,不足一萬人,不顧幾百裏的長途跋涉,衝向了瀛州。當然這一點兵力肯定是不足的,況且脫離了大本營。於是他向高陽關主將康保裔發出請求。


    康保裔立即答應下來。


    兩軍約好,於瀛州城下會合。


    然而不是在附近作戰,這麽遠,又多以步兵為主,因此迅速讓遼軍察覺。


    蕭燕燕先是派出大軍將範延召的軍隊隔阻起來,重軍發向瀛州西南的斐村。


    第二天康保裔準備起程,將軍隊帶到匯合的地點,然而四麵八方都有茫茫無際的遼軍圍困上來。


    那是無比慘烈的一戰,不亞於史上的狼牙穀楊業一戰。


    麵對著幾十倍的遼軍,康保裔一馬當先,帶著手下殺向敵人。幾千宋軍抱著必死的決心,衝出第一層包圍圈,但在第二層包圍圈又被遼軍纏上。


    慘戰一天無法突圍,康保裔隻好退回大營。


    第二天繼續開戰,然而無論康保裔怎麽拚命,殺了一人,卻又湧上來兩個人,殺了兩個人,卻上來了四個人。


    “援軍在哪裏?”


    沒有援軍,範延召被遼軍堵住了,不得前進。高陽關副帥猛將張凝與李重貴聞聽主將受困,率兵來救,可是傅潛死死將八萬河北宋軍按住不動,他們手中兵力太少,沒有救成功。反而自己被遼軍困住了,僥幸這兩人十分凶悍,圍困的兵力不多,殺了大半天。隻能突出重圍。


    還有,趙恒聞聽康保裔危險,立即派王榮率五千騎兵前去營救,然而路途太遠了,王榮與他的部下差一點將馬跑得累死,趕到戰場時,遼軍早就撤走,康保裔也全軍覆沒。


    第二天康保裔、宋順全軍覆沒,無一人投降。


    趙恒大怒,立即發出詔令。讓石保吉與上官正率領大軍迅速北上,再命傅潛馬上出擊,趁遼軍在斐村打得有些疲勞之時,兩軍夾擊,擊潰遼軍。


    這個策略沒有錯誤。即便搭不成趙恒的心願,那麽也將遼軍拖住,那麽後麵中軍湧上,以及河北數萬大軍合圍,蕭燕燕不死也會脫層皮。


    然而到了這時候傅潛繼續穩坐泰山,即便趙恒詔書下了,他還是不出兵。


    他不出兵。蕭燕燕見好就收了,北方無兵,蕭燕燕放心大膽地帶著擄來的無數百姓財產牲畜,徐徐撤軍。


    趙恒差一點氣瘋掉了,便派王繼英去定州傳令,讓傅潛來行營見駕。傅潛來了。說了n條理由,但趙恒不是小孩子,終於聽明白了,什麽理由都是浮雲,貪生怕死才是真的。


    一怒之下。流放,抄家。


    實際就這個處執許多人仍憤憤不平,幹嘛不殺死他!


    河北多少百姓因為此人怯戰遭到殺害或被擄走,多少漸漸繁榮起來的城鎮焚之一空。


    另一邊範延召痛定思痛,開始了自救。


    他手中沒有多少兵力,因此隻好聰明地打。等到遼軍主力撤走,隻有幾萬後軍時,他迅速衝向了莫州,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一戰遼軍兵力仍是他的數倍,不過這一戰讓他斬殺了一萬多名敵人,奪回幾千擄掠的河北百姓。


    傷亡率,遼軍這次南侵,傷亡數量比宋軍大。


    然而河北的那些百姓呢。


    聞聽範延召大捷,趙恒作喜捷詩,加檢校太傅,李重貴歎道:“大將陷殃而吾輩計功,何麵目也。”


    仿佛聽到他的話,宋九在蘇州上了第二封奏折。


    要知道他下去六年多時間,隻寫了兩個奏折,這還是趙恒登基後的第一封奏折。


    河北百姓死亡數萬,千裏荒蕪,屍骨成山,血流成海,何捷之有!


    自太宗以來,對武將苛薄,然太宗晚年起,等武將漸厚。傅潛畏戰如此,錢若水等臣議當死,陛下何赦之?若此,諸將不思奮戰,國將何國哉!


    不過趙恒未采納,他有他的顧慮。


    經過兩代人君治理,天下漸漸歸心了,但不能說高枕無憂,例如巴蜀的不時叛亂,不要忘記了,幾十年前是什麽辰光,五代十國不時地更替。


    他又缺少自信心,不敢有把握說就掌控了這個國家。


    所以刻意地宣傳勝利,而且傅潛為主將就是他任命的。


    但他揣著這封奏折去了大名府行宮的後麵。


    劉娥終於進宮,不過她的身份仍不能曝光。


    趙恒將奏折遞給她看,問:“朕是否要起用此人?”


    他能上位,呂端是首功,其次就是寇準與宋九。不過寇準為了反對而反對,這個趙恒十分擔心。


    至少現在不能起用,因此前期所用的重臣多是忠厚長者,例如他的幾個先生夏候嶠、李至、楊礪……其他人也以忠厚見長,如呂端、李沆。


    這些人任用後,動蕩不會多,即便革新,在他們矯正下,不會太冒進而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利於權利交接與過渡。


    但宋九不是激進派。


    而且劉娥也很敬重宋九,進京城三分之一就是靠唱宋九發起數次大捷而養活她與龔美的。後來進了張耆府上,實際那時候她的地位什麽也不是。


    就是如此,宋九還是給予了足夠的尊重,並且獻了那幾條妙策。


    再從關係上來說,若是那個美麗的小小潘不死的話,宋九與丈夫還是連襟關係。


    從個人人格來說,也比較放心,此人權利心不重。


    不過一直沒有用,那是有原因的,丈夫剛登基,聲望未立起來之前,必須要扶持自己的人馬,宋九不是,那是三朝老臣了。或者給他官爵,人家在乎嗎?若不是為了國家,人家早就是東府首相了。


    但宋九回來那會如何?


    人家要政績有政績,要軍功有軍功,軍政兩邊都有著很高的聲望,那麽不管做什麽事,都是宋九的功勞,而不是丈夫的功勞,這多少會讓人不放心。


    聲望太高了,反而一時半會使宋九留在了蘇州。


    因此提撥了宋九的兩個兒子,甚至給宋九的孫子加了職官,包括女婿也雞犬升天地陸續加官,宋九本人的職官都加到太師,而非是所謂的檢校太師。


    然後先將宋九擱著,適當的時候將宋九調回來。大家也能理解,並且也看出來新皇帝的這個動態還是要起用宋九的,隻是不在眼下這個時期。


    若無遼國入侵,丈夫與諸位宰相們做得也不錯,似乎也無調宋九回來的必要。


    然而劉娥考慮事情決不象所謂的高滔滔那樣,一聽娘家人受苦了,馬上反對改革,甚至兒子死了她不悲傷反高興。


    她想了一會兒道:“不妥,河北遭到重創,有喜有憂,終沒有完敗遼寇……”


    趙恒聽明白了,一旦將宋九調回來,還是回到了登基時的原點,使宋九掌握了更大的聲望。


    劉娥又說道:“陛下,再穩一穩吧,況且遼國撤軍回去了。”


    理兒是這麽理兒。


    如果真的劉娥與趙恒對宋九無限的信任,使宋九爬上了張居正與霍光位置,宋九反而會害怕的。況且他也不想擔負這麽重的擔子。


    而且這一戰中,遼國第二個名將,差一點使高麗亡國的耶律斜軫病死在軍中,沒有了耶律斜軫,即便宋朝雪藏了李繼隆這個戰神,問題也不大要緊。


    但隨後變故又起來了。


    當年宋九奇跡般地從岐溝關突圍出來,帳下有許多能征善戰的勇將,雖然史珪與楊業、郭守文先後去世了,範延召,楊延昭,田紹斌,劉知信,李繼宣,呼延讚還在,並且個個成為軍中的棟梁。


    除了他們,還有一人,符昭壽。


    若參考範廷召他們,符昭壽應當不錯。雖然家中做生意賺了許多錢,然而在宋九帶動下,也拿出許多錢捐給了百姓,“善良仁慈”。


    再從他父輩祖輩來看,當年符家將名列諸國。


    但這是假像。


    當年突圍一戰中,符昭壽起了作用,不過是攏了他的部下,又將他的部下交給了宋九指揮,後來真正突圍時他早離開岐溝關,前去尋找救援了。


    平時的善事,有許多錢帛不是他的,而是宋九的,怕趙匡義忌憚,借用符昭壽名義散發出去。當然趙匡義也知道,雖然表麵上對宋九表示不滿,你將朕看成了什麽人,其實背下裏還是很喜歡宋九會做事。符昭壽是拿出一些錢帛,可相比於跟著宋九劃水所帶來的財富,這些錢帛僅是九牛一毛。


    符昭壽去了四川成了主帥,忽然迷上了蜀錦,找來無數技術高超的工人替他變著花樣紡織,甚至發揚著王全彬、王繼恩的光榮傳統,采購材料一文錢也不給,連帶著他的仆役們也開始恥高氣昂,虐待官兵。


    有張詠在,符昭壽還好一點。不過張詠在四川也呆了很多年,朝廷詔書將他調到美麗的杭州,頂替重病的宋九親家張去華去了。


    然後換來一個官員,牛冕,然而張詠臨走時說了一句:“冕非撫眾才。”


    元旦時趙恒還留在大名府安撫殘局,成都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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