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到來時,呂陽府發生了一起糾紛。


    宋朝屯兵屯田,高麗也受到啟發,沒辦法啊,他們拚命往遼東深處擠,要駐軍,要建城,也要歸化當地各部族,那首先得要有吃的。可是隔著蒼茫大山,隻能用海船運糧草與物資過來,這時候隻要動到海船,成本同樣不菲。無他,海船造價高,而且有季風性,航次受到拘束,並且風險性也比河船高。或者用小漁船運糧草嗎?


    不過屯田就解決問題了。


    秋天到來,東北收獲,他們也大收獲。


    畢竟從靺鞨池到大海處,有許多河流可以灌溉,而且地勢平坦,又是黑土地,隻要開墾出來,就會有收成。


    手中有糧食了,高麗的所謂東京府官兵又做了一件事,以靺鞨池西北馬紀嶺上連駐了三四個哨所。


    當地宋朝官員就來交涉了,這裏離呂陽府沒有多遠,而且讓高麗人占有馬紀嶺,居高臨下,隨時可以垂涎呂陽府。要命的還切斷了呼裏改江(又稱忽汗水,就是牡丹江),那麽上遊的盧毛朵各部聯係也被切斷,那麽率賓府一直到長白山可能真被高麗人蠶食了。


    然而因為宋九這兩年多來態度一直很軟,人軟了被人欺,國家軟了也要被人欺,於是高麗人膽子越來越大。


    兩相爭執不下,便言無好言,語無好語,幾個文官又沒有帶多少兵士過來,被高麗將士狠揍了一頓。抱頭鼠竄逃了回去。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它是這兩年多年第一次國與國之間官兵直接發生的衝突。


    消息迅速反饋到宋九與王訟手中。


    王訟也十分擔心著。


    他肯定不想侵吞東北,如今宋朝力量強大。隻是宋朝那些君臣們一個個都是糊塗蟲,說什麽以和為貴,不願意發動戰爭,所以才敢撈一點便宜的。


    真正他想要的乃是蓋馬高原,能以曷瀨甸為界,就心滿意足了。不過宋朝君臣糊塗嘛,那麽大著膽子,往深處試探性的築城駐兵。能立足就很好了,


    其他的想法暫時是不敢想的,但能立足,以後萬一宋朝衰落,就可以大踏步地向遼東進軍,重現高句麗的輝煌與偉大。


    因此忐忑不安地坐聽著宋朝人的反應。


    可讓他感到有些兒驚喜,呂陽府官員居然不管不問。


    ……


    孫全照坐在客廳喝著茶。


    他的旁邊就是宋九。正在奮筆疾書。


    這可能是他在仕途所做的最後一件大事。


    實際對高麗人宋九隻是惡心他們的無恥,從不認為他們會對宋朝統治造成什麽危脅。


    真正有可能是危脅的還是綠色長城以西以北的那些部族,史上他們曾誕生過最強大的冷兵器軍隊。即便朱元璋父子“驅途韃虜”,由烏古敵烈、黑車子室韋以及阻卜人構成的韃靼部,仍對明朝形成致命性的危脅。


    大漠……大漠!


    苦逼的是即便如今物格學開始發展,宋九仍想不起來有治理大漠的好辦法。


    但好在似乎元蒙崛起內在原因。還是因為當時略有些小冰河的天文現象,那個還早,最少還有七八十年時間才能來到,而且規模也不及明末時那次小冰河規模大。


    當然,女真若融合不當。依然有麻煩,內部契丹與奚族人仍有一些人有複國的想法……


    這三個才是致命性的危險。除了他們,高麗人也好,或者西側的回鶻人、吐蕃人,那怕是黨項人,都不會形成滅國性的威脅了。更不要說南方那個更無恥的交趾人。


    但之所以有這次行動,一是高麗人做得太過份。


    還有人心是難以滿足的,無論與倭國的通商,或者混同江的通航,高麗乃是最重要的中轉站,一旦他們以為宋朝軟弱可欺,大肆勒索,倭國通商倒也罷了,那麽混同江航道將難以通航。


    高麗北上蠶食,在率賓府宋朝也在建設一個重要的港口,率賓港,一旦失去這個港口,臨海一帶便不是通商,不能與中原交往,甚至航行到更北的混同江入海口會更得更困難。(..tw)


    各部仍沒有完全歸順,若聽任高麗人一步步逼下去,會讓更多的部族產生觀望想法,一旦爆發起來,就會動搖宋朝在東北的統治,甚至迫使宋軍不得不丟去北方。那將是一場災難,天知道北方又會形成一個什麽樣新的強大國度。


    真實相比,宋軍個體戰鬥力還不及北方各族的。


    想要用武器取勝,那恐怕得要五十年以上,甚至一百年兩百年的物格學發展,才能將冷兵器的優勢替代,那就是成熟槍炮的出現。


    五十年是起步價了。


    以及其他種種原因。


    這個必須要說清楚的,它也是宋九所說的持中之道。


    自己有權利動用整個幽州路的兵力,但必須讓朝廷知道,這才能有別出唐朝的藩鎮割據。


    但這次會很麻煩,它可不是殺雞賅猴。


    即便舉國伐高麗,高麗也是一隻麻煩的大猩猩,戰鬥力遠高於普通的雞,更不要說猴了。若隻整用幽州路的兵力,那它則是東北的一隻老虎。


    當然殺了震懾效果更好。


    不過肯定是殺不掉的,隻能說如何給他們痛擊一下,讓他們痛到靈魂深處,以後就不敢再有妄想了。


    “孫將軍,你此行務必要小心。”宋九落下筆說道。


    主要就是王欽若這個家夥擔任著西府首相,否則宋九不用這麽急。


    拖到明年,高麗人會做得更過份,那時候自己用兵,再無爭議。


    “喏。”


    孫全照下去。


    ……


    唐朝衰落,新羅也在衰落。先是後百濟裂國,然後是弓裔領導軍隊叛亂。史稱為後高句麗,當然它與原來那個高句麗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由新羅叛亂力量組成的勢力。所以曹利用才說了一句,你們是新羅與百濟的種,憑什麽索要原來高句麗的領土?


    在後高句麗範圍內有一個城市,它叫開城,臨海處有一個良港叫禮成港,乃是高麗的水陸交通樞紐。而且背後又有鬆嶽山做屏障,保衛它的安全,因此成了高麗第一良港,高麗半島與中原來往的七成以上的商品就是在此中轉,因此商賈雲集。當地有一豪強商人叫王隆建,弓裔叛亂後,王隆建帶著兒子王建加入了弓裔叛軍。後來王建成為弓裔手下頭號大將。於是在部下擁戴下,驅逐了弓裔,並在弓裔逃亡路上將弓裔殺死。然後王建打著高句麗後繼者為名,定國號為高麗。隨後高麗又征服了南部的新羅與百濟,由是他成為高麗太祖。


    開城是他的故鄉,高麗最繁華的城市。而且離鴨綠江比較遠,又有鬆嶽山做屏障,於是以開城為高麗國都,命為開京。


    此時開京城中,高麗頭號權臣金致陽府中。金致陽正接見著一個客人。


    後百濟攻陷新羅金城,新羅景哀王被捉後自盡。後百濟國王甄萱便扶持金氏王族後裔金傅為新羅國王,金傅在位八年,讓國於高麗,新羅國被除為慶州,王建便將長女樂浪公主許給金傅為妻,拜為上柱國樂浪王,位在太子之上。


    金致陽便是金傅與樂浪公主的後代。


    “你叫金文中?”


    “拜見國相,我正是。”


    “姓金……有意思,你是宋九相公派來的?”金致陽看著拜帖說道。


    金文中略有些不喜,金致陽僅是一個小國的國相,有什麽資格直呼宋公名字?不過壓住怒火,又點了點頭。


    “說說吧,你來此有何用意?”


    “宋公對你們高麗王十分不滿,而新羅自唐代起就與中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因此宋公想扶持你為新羅王,當然,你可以同意,可以不同意,反正當年新羅王的後裔不知凡幾……”


    “什麽?”金致陽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意味著什麽?可能宋朝要對高麗用兵了,不然那來的這句話。


    金文中將他強行拽坐下,沉聲說道:“我們也派了許多斥候到你們這邊打聽過,你替高麗日理萬機,然而高麗王王訟卻對你再三猜疑,相信你心中也不快活吧。”


    “那有此事。”


    “國相,你不承認又有何妨,我不是說過嗎,當年新羅王後裔絕不是你一個人,當然,你可以為了表示忠心,將我獻給王訟,不過我來了,就不會怕死。”


    金致陽一屁股坐下來,喃喃道:“那麽你們什麽時候動手?”


    這時候秋天到了深處,顯然宋朝不會發兵的。


    那麽發兵最少要到明年,還有一段緩衝時間,能讓自己慢慢考慮。


    金文中淡淡說道:“就在今天。”


    “今天?”金致陽又站了起來。


    “對,就是今天,你不同意,可以將我交出來。你同意,就必須與我配合!”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兵道乃詭道也,正是你們想不起來,才不會設備。就憑你們,居然還有野心與我朝對抗?”金文中譏諷道。


    “不,不,就算今天吧,從鴨綠江打到開京,天氣也早冷了,你們如何行兵?”


    “莫忘了,當年高句麗是怎麽敗的。”


    “港口!”金致陽忽然醒悟。


    斬首啊,這太狠了,難怪這兩年多那個宋九一直沒動靜。


    金文中又將他拽住,喝道:“國相,你想衝出去,難道想通風報信嗎?”


    這就是一個選擇,報信了,意味著與宋朝反抗到底了,一旦宋軍得手,金致陽必死。與宋軍配合了,宋軍占領開京會變得更容易,金致陽可能就會成為一國之君,然而宋軍不得手,那麽他死得會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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