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綿不絕的雨從天明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水順著溝簷落下來,午後,小睡起來,宋箬溪懶得縫衣,躺在美人榻上,背靠著大引枕,手裏拿著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香繡見雨又下了起來,風帶著涼意,從臥房裏取來一件披風,“外麵起風了,少夫人穿上衣服,可別著了涼。”


    宋箬溪擱下書,伸手讓香繡給她穿好披風,問道:“巧桃的腳有沒有事?”


    “醫女來給她看過了,上了藥,囑咐她臥床休息。”香繡笑道。


    香朵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這丫頭平時就喜歡到處亂跑,這下腳受傷跑不動了。”


    宋箬溪笑,“香繡,你去跟她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讓她好好在房裏歇息,別動了來動去,要是再弄傷,她會成跛子的。我這裏也不需要她來伺候。”


    “是。”香繡笑道。


    “誰受傷了?”鄴疏華進門就聽到傷筋動骨的話,微微皺眉問道。


    “是巧桃,她走路不當心,踩著石頭把腳給扭傷了。”宋箬溪從榻上站起身,“你的衣服濕了,快換下來,別著涼。”


    “不用這麽麻煩,我去沐浴,把衣服全換了。”鄴疏華解開淋濕的外袍,遞給青荷。


    宋箬溪看了眼時辰鍾,問道:“今天的城務處理好了?”


    “都處理好了。”鄴疏華從懷裏摸出一個錦盒,“這個給你,沒事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玩玩。”


    “是什麽東西?”宋箬溪打開錦盒,笑了起來,“原來是蝶翅幾。”


    蝶翅幾是七巧板的前身,又稱智慧板,是民間流傳的智力玩具,閨中姑娘們常拿來排悶破寂,由十三件不同的三角形案幾而組成的,拚在一起是一隻蝴蝶展翅的形狀,分開後則可拚成出一百多種圖形。


    “你會不會玩?”鄴疏華問道。


    “我當然會玩。”宋箬溪取出燕幾圖,在榻上隨手擺出四五個圖形,斜眼看著他,“怎麽樣?我厲害吧?”


    “厲害。”鄴疏華見她玩得開心,眼中笑意加沉,就知道她會喜歡這些小玩意,看了看窗外,“瓔瓔,時間還早,我們烹上一壺好茶,聽雨撫琴好不好?”


    “我不會撫琴,我隻會吹笛子,彈箜篌。”宋箬溪許久不曾玩燕幾圖,來了興趣,又擺了幾個圖形出來。


    “我來撫琴,你烹茶。”


    “好。”宋箬溪抬眸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你先沐浴換了衣服,我讓她們把東西搬進來。”


    鄴疏華去了浴室。


    “香朵,你去那缸年前在梅花上采來的雪水取來。綠袖,你把那桃花茶取來。”宋箬溪吩咐道。


    “是。”香朵和綠袖她們下去準備。


    宋箬溪趁著鄴疏華去沐浴更衣,也換了身衣服,稍打扮了一下。香朵等人把茶桌、茶具、茶點、琴案、古琴都擺好了,又往香熏爐內放了兩片梅花味的香片,空氣裏彌漫起淡淡的香味。


    等鄴疏華一身清爽的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宋箬溪穿著一襲淡藍色繡白牡丹的夏衫,跪坐在紅泥小火爐邊的軟墊上,笑著走到琴案盤腳坐下,“瓔瓔想聽哪首曲子?”


    宋箬溪眸光流轉,笑問道:“撫一首《清風頌》如何?”


    鄴疏華雙手撫在琴弦上,清悅的琴音由他指尖流淌而出,如清風拂過耳畔,刹那間使人置身於白水青山之間,獨坐山澗看天上浮雲聚散依依。


    悠揚的琴聲令人胸中塵埃一掃而空,晴光朗照,身神舒爽。餘音嫋嫋間,壺裏的茶水已沸騰,頂得蓋子撲撲作響。


    “平生於物元無取消受山中水一杯。去年采來冬梅雪,泡得今春桃花香,不知此茶能否入得師兄的口?”宋箬溪調皮地笑問道。


    “如此好茶,疏華謝領。”鄴疏華笑著走到茶桌邊坐下。


    宋箬溪將滾開的雪水緩緩地倒進白玉梅花紋耳杯,杯中幹枯的桃花被泡得舒展開來,雙手奉起玉杯,含笑道:“桃花入茶,香氣怡人,師兄請。”


    “多謝。”鄴疏華雙手接過玉杯,暖暖的茶湯入口,淡淡的香氣撲鼻,四肢百竅通泰舒坦,愜意眯著眼,“好香,好甜。”


    宋箬溪笑,端起另一杯茶,小口品茗。


    兩人持杯在手,抬眸看向窗外,大雨已停,碧空如洗,白雲掠影,四周靜謐安寧。


    宋箬溪冒出了幾分詩興,吟道:“小窗閑坐夕陽斜,手捧玉盞桃花……”


    這時屋外突傳來幾聲“啾啾啾”,監視蔣豔兒的紫燕營的人出現在廊下。


    “出什麽事了?”鄴疏華問道。


    “少城主,少夫人,屬下該死,沒能看守住蔣豔兒。”勁裝少女單膝下跪。


    “她是什麽時候不見的?”鄴疏華臉色微沉,不悅地問道。


    “回少城主的話,蔣豔兒是在一個時辰前不見的。”


    宋箬溪蹙眉道:“一個時辰前,還在下雨,她應該逃不了多遠。”


    “回少夫人的話,屬下在附近搜查了許久,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勁裝少女實在找不到人了,才回來稟報的。


    “瓔瓔,我去處理這件事。”鄴疏華放下玉杯。


    宋箬溪也跟著起身來,取來外袍,親自伺候他穿上。


    “我去去就回。”鄴疏華道。


    “我等你回來吃晚飯。”宋箬溪見鄴疏華臉色凝重,揣摸著事情比較嚴重,就沒有鬧脾氣,要親自處理。


    鄴疏華淡淡地笑道:“好。”


    宋箬溪送鄴疏華出了門,沒了品茗的心情,道:“把東西都收了吧。”


    香朵等人進來收拾,屋內又恢複了原狀。


    宋箬溪又歪榻上,眉尖微蹙,這蔣豔兒會去哪裏了呢?


    “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小白怪腔怪調的念起經來。


    “去去去,賣弄什麽呀,都沒念對,‘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後麵是‘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宋箬溪支起身子來,教小白的念經。


    小白偏著小腦袋看著她,豆大的眼珠子轉了轉,不跟著她念。


    小乖飛了進來,衝著她叫道:“美人兒,美人兒。”


    宋箬溪啐了它一口,罵道:“就知道美人兒美人兒,別的話都不會說,你這隻色鳥。”


    “噗哧”香繡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宋箬溪也掩著嘴笑了起來。


    鄴疏華說是說去一會,可過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他回來,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宋箬溪坐在房裏盼君歸,越等越餓,“好餓,早知道就不說等他回來吃飯了。”


    “少夫人,喝碗湯先墊墊吧。”香朵端了碗蝦仁雞皮湯進來。


    宋箬溪喝了碗湯,到是沒那麽餓了,繼續等,等著等著就睡著。


    “要不要叫醒少夫人?”香朵小聲問道。


    “別叫,讓少城主回來看看少夫人待他的心。”綠袖把香朵拉了出去。


    眾人掩著嘴,吃吃笑著退了出去,任宋箬溪極其不舒服地趴在桌子上睡覺。


    等到戌時正,鄴疏華還沒有回來,香朵等人這才覺察到事情不對,這時候再喚醒宋箬溪,她今晚肯定睡不著,讓蠶娘將宋箬溪小心地抱上了床。


    睡到半夜,宋箬溪被餓醒了,一個翻身,發現天天摟著她睡覺的男人不在身邊,睜開眼睛,喊了一聲,“師兄。”


    無人應聲。


    宋箬溪下了床,屋內點著一盞燈,光線雖然昏暗,但是隱隱綽綽也能看得清房間內沒有其他人,趿上鞋,走出臥房,外間有人守夜,鄴疏華在家時,宋箬溪實在不願讓人聽兩人允歡好聲,是不留人在房裏值夜的,值夜的侍女睡在偏房裏的,這會子有人在外間值夜,就表明鄴疏華沒有回來,走過去叫醒值夜的青荷。


    “少夫人,您怎麽起來了?”青荷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問道。


    “少城主有沒有打發人回來說什麽?”宋箬溪問道。


    “沒有。”青荷搖頭道。


    宋箬溪心沉了沉,這人一去不返,又沒信回來,難不成出了什麽大事?抬頭看了看窗外,深更半夜的,也沒法讓人去打聽,這可怎麽辦才好?


    “少夫人,您餓不餓?奴婢去給您晚飯端來可好?”青荷問道。


    “我吃不下。”宋箬溪憂心忡忡地道。


    “少夫人您就放心吧,少城主沒事,說不定等一下就回來了。”青荷邊說邊點亮屋內的蠟燭。


    宋箬溪徑直走到窗邊,推開窗,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眼睛看著院門的方向。


    青荷出門,叫醒在偏房值夜的巧兒,兩人去小廚房。


    宋箬溪沒吃晚飯,飯菜一直溫在灶上,香草靠坐在灶邊守著,廚房門虛掩著,青荷推門發出吱得一聲,香草就驚醒過來,看是青荷和巧兒,笑了笑。


    “少夫人醒了,要吃飯。”青荷笑道。


    三人把菜飯裝在食盒提進房間。


    因為擔心鄴疏華的安危,宋箬溪隨便吃了點,就不肯再用,繼續坐在椅子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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