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盛氣淩人吵著鬧著要抓人,現在卻如同落水狗一般,渾身沒有力氣地爬在地上苟延殘喘。跟著一起來抓人的官兵也全都跟著行禮。


    順天府丞不知道說什麽告饒的話才好,被嚇得兩眼發直,想想關於眼前這位宣王的傳言,真是天降奇禍,他恨不得回到今天早晨,無論如何也不敢帶兵來到這裏。


    杜元海仗著膽子低聲道:“宣王爺,您何時回京的,下官等真是不知曉,否則絕不敢誤聽傳言,衝撞王爺。”


    順天府丞顫聲道:“是……有人誣告,誤聽傳言。”


    柳成陵拿起手邊順天府的文書,“文書上寫的清楚,說商賈柳仲為朝廷辦藥材謊報賬目,大人要抓的柳仲,就是我。”


    柳成陵本就是冷淡的人,再繃著臉,更讓人心生恐懼,“杜大人將證據送去宗人府,我這裏從商賈那裏買來朝廷簽發的欠條也剛剛送過去,杜大人沒錯,若是此案查實,”說著眼睛一掃院子裏的官兵,“也不枉這樣大動幹戈。”


    雖然是衝著這案子來的,可事到如今誰敢查這案子?


    告一個商賈和告一個王爺,那是天地之別。


    朝廷欠款本來抓幾個商賈就能悄悄解決,現在這位爺一翻手,這案子查下來不知道倒黴的是誰。這案子不該查啊,早知道犯在宣王手心裏,就該夾著尾巴做人,將罪證都藏起來,免得會被人捏住尾巴拖出來,他們這樣大操大辦,是將自己脖子洗幹淨湊在鍘刀上。


    順天府丞越想越害怕,宣王爺饒不了他,馮閣老那邊也饒不了他,這樣想著。冷汗透了衣服一層又一層,終於熬不下去癱倒在地。


    ……


    消息很快讓喬文景知曉,喬文景一路小跑去馮閣老府上。


    馮閣老正在府中小花園裏納涼,聽到外麵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就看到喬文景滿頭大汗地進屋。


    “閣老,不好了,快想想辦法吧,那柳仲是……那位……”


    喬文景閃爍其詞,滿麵惶恐。


    馮閣老也睜開眼睛,慢慢撐著坐起來。“著什麽急,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慢慢說。”


    喬文景吞了口吐沫。“是……去拿柳仲的人……去了才知曉……柳仲哪裏是什麽柳仲,是宣……王爺……周……成陵。”


    喬文景說出這話,一滴汗掉在地上,屋子裏安靜的仿佛能聽到他流汗的聲音。


    馮閣老不說話,隻是將手微握起來。


    喬文景隻覺得心跳的太快。渾身虛軟,半晌才繼續說:“現在巡捕營、順天府都折在裏麵了,現在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宣王將那些朝廷欠款憑證交去宗人府,宗人府……”


    馮閣老撐著腿站起身來,白花花的頭發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喬文景仰著頭如看神祗虔誠地不敢眨眼。


    馮閣老道:“不是說順天府去拿人,怎麽還牽扯了巡捕營?”


    “本來是順天府丞親自辦的案子,誰知道一級一級……最後就到了巡捕營營總和順天府尹。還鬧成了誅殺叛賊。”


    現在想來,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宣王就是要將整件事鬧大,讓他們一發不可收拾。


    “不是說將柳仲查的清清楚楚,柳家上下幾代沒有撈到半個功名?”


    “柳家不過是賣地發家的小商賈?”


    馮閣老轉過頭。臉上雖然看不到怒氣,卻神情格外的陰沉。“怎麽突然成了宣王?若說周家上下幾代沒有功名,不過是賣地發家的小商賈,那我們是什麽?”


    喬文景隻覺得耳邊滿是嗡鳴聲。


    “閣老,事到如今可如何是好,本來欠款知曉的人不多,現在卻握在宣王爺手上,恐怕整個宗室營都知曉,很快就要上達天聽。”


    馮閣老弓著脊背,“那你們就等著抄家流放……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喬文景連哭也哭不出來了,怎麽就引出了這樣一尊瘟神。


    馮閣老在屋子裏走了兩步,轉過頭吩咐喬文景,“去盯著,看看宗人府要將這案子怎麽辦……”


    “要不然,”喬文景道,“到底有多少欠款我們還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了保住性命,他情願將這些年拿來的銀子還回去。


    馮閣老看喬文景的目光裏帶了幾分的冷意,“你以為就是銀子的事?藥商的銀子你還上,其他商賈的銀子你要怎麽辦?那麽多商賈的冤案你也要替他們翻過來不成?”


    喬文景不知怎麽辦才好。


    馮閣老走過來躺在搖椅上,“說到底我們都是皇帝的狗,隻要是為皇帝辦事,皇帝總要維護我們。”


    馮閣老的意思,是要將這些事推到皇上身上。


    “皇上大興土木,上清院的丹爐裏麵燒的都是銀子,到底有多少你可知曉?”馮閣老從袖子裏掏出長長的單子來,“都在這裏了,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喬文景見到救命的稻草,眼睛仿佛要冒出綠光來,閣老這一招想的好,已經送進丹爐燒了的東西,還能查出什麽來?說銀子皇上花了,就是皇上花了,看誰還敢造次。


    馮閣老用手拍拍搖椅扶手,“保你們的小命,就靠它們了。”


    喬文景低聲道:“接下來要怎麽辦?宣王的事……”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伺候我進宮麵見皇上,這些事宜早辦……”


    喬文景忙去拿官袍,伺候馮閣老穿上,下人拿來靴子,喬文景半跪下將靴子慢慢穿在馮閣老腳上,最後又趴下來將靴頭吹的黑亮,攙扶著喬閣老上了轎子。


    馮閣老的官轎一直抬到上清院,馮閣老在外麵換了道服,講了一段道術,這才見到皇帝。


    皇帝正一絲不苟地舞桃木劍。


    “皇上,宣王回來了。”馮閣老老邁的聲音在大殿裏想起來。


    青煙嫋嫋中,皇帝轉過頭來。“臉上不禁有些害怕,可是轉念間他就醒過味,朕已經登基為帝,他不過是個王爺,先皇又不會在活過來,威脅朕讓宣王做皇帝,”說著晃動手裏的金鈴,一步步上前,仿佛是成仙入道了般,“朕的道台都搭好了沒?醇郡王妃就要生了。”


    “微臣怕的就是這個。”馮閣老緩緩道,“皇上身下還沒有小皇子呢。”


    道長說了,那是因為醇郡王妃接連生下禍胎。衝撞了他的子嗣,“朕不是正在想法子。”皇帝說著用桃木劍挑起一張符咒。


    皇帝話音剛落,就有內侍進來道:“醇郡王又來了,還是那點事,求皇上讓醇郡王府請郎中診治。”


    皇帝皺起眉頭明顯不高興。將手裏的桃木劍也扔在桌子上,長長的頭發披散著如同謫仙一般。


    “朕這是為了他好,他怎麽這般不識趣。”


    內侍也在旁邊歎氣,“說的是,這醇郡王怎麽一根筋兒,若是郎中能瞧好。之前也不會死了兩個,現在連龍嗣也連累了,這算是什麽事。”


    “不如。皇上就讓醇郡王去請郎中吧,那些郎中診不好醇郡王才能看出皇上的好意,微臣聽說醇郡王求了許多宗室來向皇上求情。皇上一片苦心,隻怕是宗室不明白,龍嗣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事。事關大周朝的安定。”


    皇帝忽然轉過頭看內侍,“那就跟他說。讓他去找郎中,看誰能治好他府裏的禍根,若是治得好,朕還省了事。”


    內侍看向馮閣老,馮閣老點點頭,內侍出去傳話。


    外麵焦急等待的醇郡王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欣喜的笑容。


    “隻是有一樣,您請了哪位郎中,要知會一聲,天家要知曉。”


    這樣說,還有誰敢上門診治,醇郡王心中剛升起的一絲希望頓時又化為灰燼。


    醇郡王垂頭喪氣地從宮裏出來,外麵的管家已經等不及上前道:“家裏問了幾次,郡王妃就要生產了,”照之前兩次的經驗,孩子一落地再請郎中就來不及了,“還去不去請楊大小姐。”


    醇郡王咬緊牙,死馬權當活馬醫,怎麽也要去請,“跟老夫人說,讓人去請。”


    下人應了一聲,忙轉身跑回府中。


    ……


    順天府的官兵一走,楊茉就從柳家藥鋪後門出來上了楊家的馬車。


    回到楊家,陸姨娘迎上來,“好端端的去藥鋪,怎麽就遇見這樣的事。”


    柳成陵的事她也算早有準備,大周朝的一字王爵是要和皇帝十分親近才會封的,先皇將自己在潛邸的爵位封給了柳成陵,可見對柳成陵的喜愛。先皇帝的母親陳皇後和康王妻家有淵源,這讓兩家更加親近,於是才會有先皇喜愛宣王更勝親子的傳言。


    楊茉蘭的記憶中關於宣王爺隻有這些。


    想到這裏,楊茉忽然哂笑,她不該再將宣王爺叫柳成陵,以後該叫宣王爺才對。


    聽說和柳公子有關,陸姨娘也去旁邊院子裏問了秋桐、春和,知曉柳公子在疫區沒少幫大小姐,現在再看大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是大小姐喜歡上了宣王。


    以現在陳家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攀上宣王,這樣一來大小姐定會心中難過。


    楊茉看到陸姨娘欲言又止的模樣,知曉是因為宣王的事,開口道:“朝廷上的事和我們無關,我們隻要開好藥鋪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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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不好說能不能加更,大家臨睡前來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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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就有醫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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