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還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楊茉道:“心髒還在跳,但是很慢,要仔細聽才能聽到。”


    丁二睜大了眼睛,“這,要怎麽辦才好。”


    閆閣老穿的單薄,體溫極低,麵色青白毫無血色,應該急性凍結性損傷,造成心跳停止,楊茉道:“是凍傷。”


    丁二點點頭,凍傷,楊大小姐和他的診的一樣,這樣的天氣很容易凍死人,治病是治傷不治凍,凍傷身體還好說,可以用藥膏子,可是整個人凍成這個模樣基本上就是沒救了,隻能旁邊燒些炭看看人能不能緩過來。


    “大小姐,我們要怎麽辦?”丁二想到自己沒有好辦法,隻能問楊茉。


    “要讓病患身體回溫,血液重新快速流動起來。”


    楊大小姐看起來十分鎮定,丁二心裏一喜,果然是楊大小姐有辦法,這些人當中就隻有楊大小姐有法子。


    “所有的炭盆都拿過來,我還要大量的溫水,讓人將溫水放在水囊裏,越多越好,”楊茉吩咐江掌櫃,“快去拿,一定要快。”


    江掌櫃忙下去安排。


    楊茉看向蕭全,“將鹽水用熱水溫熱,我們要用溫鹽水輸液。”


    蕭全點點頭。


    楊茉用手摸了一下閆閣老的衣服,浸過雪,衣服很潮濕,“丁先生,你帶幾個人給閆閣老換衣服,要小心動手,這時候身體已經被凍住很容易發生骨折。”


    說完話楊茉轉身避開,丁二帶著幾個徒弟頓時忙起來。


    常亦寧的目光自始至終盯著楊茉,他怎麽也挪不開自己的視線。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清一個人。這樣的情況下,楊茉蘭做事井井有條,不見半點的慌亂,這才是能應對大事的人。


    隻要身體能回溫就會緩過來。


    楊茉才走出去。就看到閆夫人攙扶著閆老夫人走過來。


    閆家女眷都穿著新衣衫打扮的十分莊重。


    尤其是閆老夫人,戴著一套蜜蠟的頭麵,頭發梳的十分光滑,身上還穿著誥命服。閆家女眷沒指望會得救,她們是準備赴死,就算現在得救了,她們神情也很淡然,好像一切都離她們那麽遠。


    楊茉不免跟著一陣心跳,也許晚一步閆家一家人都會死。


    閆老夫人緊緊地拉著閆夫人的手,看向楊茉,“楊大小姐,裏麵情況怎麽樣?”


    看起來越是鎮定越是全身繃到了極點。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崩潰。楊茉徑直看向閆老夫人。“閆閣老凍傷了,我們正想辦法讓他暖和起來,隻要能緩過來就會好。”


    閆夫人有些焦急。“能好過來嗎?”


    楊茉是按照凍傷的程序來做,但是不能肯定。因為你永遠無法預測人體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也許會很快好起來,也許不會。


    對健康的人來說呼吸是件很尋常的事,對病人來說呼吸之間就是生命。


    楊茉吩咐人將閆老夫人帶進內院裏歇著,帶著閆夫人去看閆閣老。


    閆夫人看一眼剛換好衣服的閆閣老,呆愣在那裏,楊茉要進門去看閆閣老,伸出手來握了握閆夫人的手,剛要鬆開手向前走,沒想到閆夫人手指豁然收緊起來,轉頭看向楊茉,“我從沒想過死那麽可怕,很可怕。”她的聲音顫抖。


    “雖然之前想過很多,臨到死的時候就害怕的不得了,”閆夫人盯著楊茉看,視線聚合起來,眼睛裏都是楊茉的影子,“我想著不能給老爺丟人,我……我就讓自己沒有任何感覺……什麽都感覺不到,當自己不是一個人,可我還是害怕,大小姐,你救救我家老爺,別看他躺在那裏不聲不響,他一定很害怕,等著人去救他。”閆夫人看著床上的閆閣老挪不開眼睛。


    楊茉向閆夫人點頭,鬆開閆夫人的手,快步走進屋子裏。


    “怎麽樣?”楊茉問丁二。


    丁二耳朵一直貼在閆閣老胸口聽著心跳,“心跳越來越弱,鹽水也輸不進去。”


    循環慢,所以找不到血管。


    楊茉頭也沒抬,“魏卯幫我,我要做靜脈通道。”


    溫熱的鹽水輸進去,江掌櫃將所有水囊都找來,床上的閆閣老還沒有任何變化。


    看似回暖應該很簡單,其實人體百分之七十的重量都是水分,用溫水給這麽多水分加溫是不容易的。


    楊茉看向丁二,“心跳怎麽樣了?”


    丁二臉色很難看,“好像更慢了。”


    心跳緩慢,人昏迷,任何治療不起效用,現在要怎麽做?


    丁二連喘氣都不敢,是不是沒希望了。


    “沒心跳了,”丁二忽然大喊起來,“沒……沒心跳了。”


    沒有救活閆閣老,閆閣老心髒不跳了。


    所有人都在看楊茉。


    凍僵了表現就是心跳緩慢,最終發生室顫或停止跳動,救治晚了就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外麵的閆夫人聽到一言半語,頓時哭起來。


    ……


    “五分鍾原則,”楊茉看向丁二,“心髒停止跳動五分鍾之內不會造成內腑髒器損害。”


    古人不知道五分鍾,楊茉立即道:“小半刻時間要讓心髒重新跳動。”邊說邊去檢查閆閣老的胸口,“魏卯,快,準備心髒急救。”


    魏卯和蕭全幾個已經熟悉心髒急救,忙拿了簡單的呼吸器過來,並將閆閣老下頜微抬,保證呼吸道通暢。


    楊茉將手放在閆閣老胸前,她立即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楊茉。


    急救要越快越好,師父通常隻會嫌他們慢,絕不會這樣忽然停下來。


    “胸骨骨折,”楊茉轉頭看向旁邊的魏卯,“閆閣老受過傷。”


    這就是為什麽不能采取心髒按壓,斷裂的肋骨會因此紮進病患的內髒。


    心跳停止了,卻不能進行心髒急救,這下要怎麽做?


    所有人停下來不知道該怎麽辦。


    楊茉低頭看著閆閣老,現在已經超過了他們處理的範圍,不能胸部按壓,還能怎麽做才能讓心肺複蘇,古代更沒有心髒除顫器,隻有五分鍾時間,她該做什麽?就這樣眼看著時間慢慢流逝。


    “將閆閣老左臂扳開。”楊茉吩咐魏卯和蕭全。


    魏卯和蕭全不知道什麽意思。


    楊茉上前將閆閣老左臂伸開,讓小郎中按住,“剪子,快。”


    這下魏卯沒有遲疑,將剪子遞到楊茉手裏。


    楊茉將閆閣老衣服剪開,“梅香,消毒。”


    梅香立即將消毒用的酒和藥水撒過去,然後鋪上幹淨的布巾,楊茉用手術刀將閆閣老的左胸切開。


    所有人頓時驚呆了。


    楊大小姐這是要做什麽。


    “做胸內心髒按摩。”


    丁二所有的血液衝到臉上,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什麽……什麽叫胸內心髒按摩。”


    楊茉道:“用手直接按摩心髒。”


    丁二隻覺得喉嚨被人抓住,屋子裏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拿著托盤的郎中甚至將托盤掉在地上。


    屋子裏傳來清脆的撞擊聲響。


    聽到人耳朵裏就像山崩地裂,讓人腦袋震的嗡嗡作響,立在那裏喘息不得,片刻之後卻又心髒劇烈地跳動,所有血液衝上來。


    用手直接按摩心髒。


    用手直接按摩心髒。


    天哪,將手伸進人身體裏去摸心。


    隻要想到這個,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摸著。


    心是最神秘的東西,因為你知道它在那裏卻永遠觸及不到,所以才有人心難測的話,如果能將心都握在手裏,還有什麽事不能做?


    楊大小姐是瘋了,看到閆閣老心髒不跳所以瘋了。


    心髒,不是你按它,它就能跳,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如同神仙造人……一手點心讓它跳,人就活了。


    丁二不停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事,他什麽都能相信,就是永遠都不會相信,人能直接攥握心髒,還能將人救活。


    丁二已經變了調,“大小姐……這行不通,行不通。”


    楊茉爭分奪秒地忙碌,切開皮膚病患沒有血滲出來,證明循環已經停止,她的選擇是對的,凍傷的病患一定要迅速心髒複溫,沒有肋骨損傷的情況下也會采用胸內心髒按摩術。


    “魏卯,蕭全,將肋骨牽拉開。”沒有牽引器她隻能用簡單的工具,讓兩個徒弟一起將肋骨牽開,方便她看到心髒。


    “燈,將燈舉起來。”


    魏卯和蕭全先反應過來,忙上前幫忙,張戈將燈提起來。


    楊茉看不清楚裏麵的心髒,隻能將手伸進去。


    楊大小姐的手伸進去了,丁二已經控製不住心裏的惶恐,戴著手套的手就這樣伸進去了,去握心髒。


    從遠處看,楊大小姐的手臂仿佛都沒入閆閣老的身體裏。


    不可能這樣人還能活,不可能救活人,閆閣老如果活下來會是什麽感覺?有人攥他的心髒。想到這裏,丁二有一種憋悶的感覺,一步步地向後退。


    楊茉小心翼翼地切開心內膜,用手去碰觸閆閣老的心髒,閆閣老的心髒冰涼沒有任何跳動的跡象,單手慢慢擠壓,六十次每分鍾。


    一下,一下,一下,不能有半點偏差,手上的力氣要均勻,不能損傷病患的心髒。現在的胸內按摩,能最好的恢複病患的循環係統,這樣就能繼續供給器官氧氣,有時間讓病患身體回暖,給病患存活創造一切條件。


    “找更多的溫水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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