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妍寧等待著這一刻,她屏住呼吸仔細地看著楊茉蘭,她不能放過楊茉蘭的任何表情。


    就是這樣,就要這樣。


    她付出了這麽多,要的就是今天。


    她幾乎能感覺血液在臉頰上熱騰騰的流動,她喜歡看前一刻還得意洋洋的人,轉眼之間會在她麵前垮下來,向她哀求。


    劉妍寧帶著歡喜靜靜地等著,楊茉蘭那張臉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和她對視,沒有半點變化,仿佛不認識她手裏的東西。


    “看著眼熟,”楊茉笑著道,“和我家祖傳的那塊青玉一模一樣。”


    旁邊的宮人跟著賠笑,“這些東西總是一樣的。”


    楊茉和那宮人旁若無人地笑著。


    一盆冰水豁然澆下來,楊茉蘭說笑完看她還站在那裏,臉上露出詫異的目光,“劉氏,你這是怎麽了?”


    如同被人啪啪地扇了幾個巴掌。


    那清脆的聲音她震耳欲聾,要將她的臉麵、尊嚴全都打碎,留下清楚的痕跡。


    那宮人也看著她,仿佛她如何不懂規矩。


    “劉氏,連禮數都不會了,怎麽就和我提起青玉來?”楊茉說著揚了揚眉角,“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屋子裏霎時安靜下來,劉妍寧隻覺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不是因為她有多漂亮有多婉約,而是因為她對楊氏不敬,所以不知禮數。尤其是那些宮人的目光仿佛要將她身上的衣服剝下來,就這樣羞怯地赤裸裸地站著。


    劉妍寧隻想裹緊衣服逃得無影無蹤,她不甘心,她也不明白,為什麽楊氏會看不出來她手裏握著的是楊秉正的性命。


    所有的一切都壓在她胸口,她想要張嘴說個清清楚楚,卻說不出來。


    這是在宮,她什麽也不能說。


    宮人端了一杯茶上來,走過劉妍寧的時候低聲提醒。“劉小姐,快給康王妃行禮啊。”平日裏啊看著很聰明的一個人,怎麽今天就糊塗起來。


    “不用了,”楊茉站起身來,“劉氏心裏怨恨我呢,我怎麽能強人所難。”


    不行禮就是怨恨楊氏。她為何怨恨楊氏,隻是因為她被周成陵和離,所有人都會想到她是一個棄婦,一個讓人新婚之夜逃走的棄婦。


    不能為父親爭到一席之地,她就是一個笑話,她和那些犯了七出之條被休的婦人沒有兩樣。


    楊氏說的就是這樣的意思。


    所以此時此刻她不能怨恨楊氏。


    劉妍寧臉色煞白。她是來要挾楊氏的,卻站在這裏自取其辱。讓她怎麽能心甘情願……


    劉妍寧動著自己僵硬的身子,就要彎身,沒想到楊茉蘭卻從椅子上起身,“我們去看看太後娘娘。”


    劉妍寧的禮就行到一半,楊茉就從她身前走開。


    劉妍寧長長地喘息,卻抑製不住肩膀微微顫抖,她低下頭。隻能低下頭,不。她不能就這樣,在這裏賠上一輩子。


    “康王妃,”劉妍寧聲音嘶啞,“我有話想和康王妃說。”


    得意洋洋的挾持變成了追趕。


    楊茉轉過頭看著劉妍寧,“這裏沒有外人,有事這裏就說吧。”


    周圍都是慈寧宮的宮人,讓她就這樣說……


    劉妍寧握緊了手,可是在這裏她不能不低頭,現在低頭是為了將來能將楊氏踩在腳底下,劉妍寧上前行禮,“康王妃,方才是妍寧不懂事,妍寧是想要將這塊玉佩送給康王妃。”


    玉佩送上去,她不信楊茉蘭會無動於衷。


    楊茉點點頭,看向旁邊的宮人。


    劉妍寧幾乎將牙咬碎,這個楊氏,到了現在還不肯親手接過她送來的東西,隻因為她們身份相差懸殊。


    宮人立即幫忙將玉佩接過來。


    楊茉看也沒看,轉身走進內室,那塊玉佩她現在不能拿,隻因為上麵有她父母的鮮血,若是不能將那些血洗淨,她永遠也不能碰觸。


    不論是楊茉蘭還是楊茉都是她,她的感情她的身體都是被父母恩養,她隻要回想起來就能看到父母滿是慈愛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透亮,是給她最好的東西,讓她能看清這世上的美醜。


    若不是有這雙眼睛,這顆心,她永遠不能高高地仰起頭走在人群。


    隻因為這一切都是幹淨的。


    現在她就要劉硯田父女,將這片幹淨還給她。


    ……


    劉妍寧倉皇地從內殿裏出來,小內侍立即笑著迎上來,“劉大小姐,怎麽樣?可辦妥了?”


    不知道這算是什麽,她沒想要將玉遞給楊茉蘭,她隻想讓楊茉蘭看一眼就任她驅使,可如今她不但將玉送了出去,還不知曉楊氏到底看明白沒有。


    劉妍寧覺得身上已經被掏空了,從前她隻要稍稍算計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替妹妹成親,在宣王府管饋,讓宗室長輩站在她這邊,甚至利用身邊所有能用的人,一切都是那麽順風順水。


    直到今天之前。


    怎麽也沒想到,和楊氏麵對麵對峙,她會一敗塗地,她甚至不知曉楊氏到底在思量什麽。


    “和我父親說,讓他早作準備。”


    小內侍沒聽懂,“準備什麽?”


    準備什麽?


    劉妍寧嘴唇動了兩下,她也說不明白。


    ……


    常亦寧等在楊家的祖宅裏。


    陸姨娘一下子沒了辦法,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卻怎麽也攆不走。


    看到楊名氏過來,陸姨娘迎上去,“怎麽說?”


    楊名氏道:“不肯走,一定要見姑爺。說是衙門裏沒有人通稟,王府舊宅那邊也不肯讓他進去,他隻好來這裏。”


    肯定不會有人理睬他,他是常亦寧,茉蘭從前定親的人。


    隻要聽到常家,所有人都會露出鄙夷的神情,又怎麽會理睬。


    怪就怪她心太軟,讓常亦寧進府裏來,陸姨娘抿抿嘴。“現在過來做什麽,我們和常家已經撕開了臉,說是有要事,到底是什麽事?”


    說到這個楊名氏目光閃爍,“我覺得這個常五爺的話也不能信。”


    陸姨娘的心忽然提起來,“都說了些什麽?你可不要瞞著我。”


    楊名氏看著陸姨娘。停頓了片刻才道:“那個常五爺說,有楊老爺的消息……請我們一定要找到姑爺。”


    有老爺的消息。


    陸姨娘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心裏反反複複地重複這句話,難道是……難道是……“他說的是我們老爺的消息?我們老爺已經死在大牢裏了啊。”


    楊名氏道:“所以我說,他的話也不能全信。”


    話雖這樣說,陸姨娘卻再也坐不住了。看向楊名氏,“還是讓人和姑爺說一聲吧。”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陸姨娘是做不得主意的。


    楊名氏頜首。“那就讓府上的家人去找姑爺過來。”


    ……


    楊家小廝一路到了康王府將消息告訴周成陵,“在我們家半個多時辰了,就是不肯走,有話非要見到王爺才說。”


    常亦寧,提起這個名字周成陵就皺起眉頭。


    他不喜歡這個人,常亦寧為人太虛誇,空有一身的名聲。隻要想到他和楊茉定過親,他的臉色就更沉下來。


    楊家小廝道:“常五爺說。有我們老爺的消息。”


    周成陵看向身邊的蔣平,“那邊可打聽清楚到底關在哪裏了?”


    蔣平點頭,“劉硯田讓人去莊子上取了楊老爺的東西,我們已經知曉是哪個莊子,為了以防萬一,劉家好幾處莊子外都安插了人手……”


    這種事不能有半點差錯,既然常亦寧找上門來,他就聽聽常亦寧想要說什麽,周成陵道:“回去說一聲,我就去楊家。”


    楊家下人回去稟告,不多一會兒周成陵走進書房,常亦寧立即站起身來向周成陵行禮。


    常亦寧抬起頭看周成陵,周成陵眉眼沉著,不是那種刻意而為,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這樣的不苟言笑的人,常亦寧忽然想起楊茉蘭的嬌小,也不知道楊茉蘭能不能吃得消,回過神來他突然發現,自己還在為楊茉蘭擔憂。


    想到這個,常亦寧心裏一陣抽疼,突如其來地疼痛讓他難以控製,“我……這幾日跟著劉閣老,我知道楊老爺被關在哪個莊子上。”


    “我知道我們常家對不住楊家,我想為楊家做些事,就算是彌補。”常亦寧說到這裏抬起眼睛和周成陵對視。


    周成陵那雙眼睛仿佛能將他看透,常亦寧不由地脊背發涼,想要挪開目光,卻想到祖母霸占楊家家財害的楊茉蘭無依無靠,想到父親獄慘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劉家,他就挺直了脊背。


    周成陵淡淡地道:“你說說,楊老爺關在哪裏?”若是平時他不會聽常亦寧說話,他向來相信自己手下的人,他答應了茉蘭定會將嶽父救回來,他會耐著性子聽常亦寧到底怎麽說。


    常亦寧道:“在西山腳下的莊子。”


    和蔣平打聽到的一樣。


    常亦寧道:“我可以引著莊上的人開門,這幾日我一直幫劉硯田做書,這樣一來更穩妥。”


    這個人有沒有撒謊他一眼就能看清楚,常亦寧和常家那些人不同,骨子裏還有幾分人的傲氣,周成陵站起身,吩咐蔣平,“給他一匹馬。”


    常亦寧臉上不由地露出歡快的神情,他終於能為常家、楊家做些事了。


    ――――


    最後一天了,大家手裏還有粉紅票的給教主點點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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