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李偉的車子。我表情凝重。李偉也專注開車,隻是詢問了到哪,就沒有說話了。我心中也是波濤洶湧。其實我思前想後,還是到老李那裏去碰碰運氣。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也就無能為力了。李偉也就沒有抱怨的。車到了老李的魚塘。天已經擦黑了。


    老李的老婆把老李叫了回來。老李穿著膠鞋雨褲從池塘裏爬上來,就像是一條大魚,拖著**的水跡上了岸。


    他老遠就揚著手,招呼著說,劉經理,稀客稀客。


    我被他質樸的笑容感動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說,剛剛去前麵村子考察,正好路過這裏,就進來瞧瞧。


    老李說,難怪我今天左眼直跳,敢情是貴客上門。快快,裏麵坐。


    我和李偉就從後院跟著進了裏屋。屋子裏點著一盞白熾燈,暈黃的照著裏麵的陳設。有大半年沒有來,桌還是那個桌子,畫還是那張畫,沒有什麽變化。時間好像是懸浮在那裏,不動了。


    老李說,你們先坐一下,我去換換衣服。他的老婆也跟著進去。


    老李說,你進來幹嘛?還不趕快泡茶。


    他老婆又出來,抓茶葉,倒水。我和李偉端坐在凳子上,虛情的說,不用。還是接過了杯子。他老婆又轉身去了裏間。


    老李又吼道,你又進來幹嘛!還不快殺雞去。


    老婆就鼓著嘴出來。雞舍裏就傳出哄鬧聲。接著一隻雞拚命扯著嗓子叫著,像絕唱一般。接著就安靜下來。老李一身清爽的出來。


    我說,不用麻煩了。我隻是過來看看。


    老李黑著臉說,那怎麽行!你是我的恩人。


    這時,老李像才看到李偉似的,說,這位?


    我答道,是李總。我的朋友。


    李偉就欠了欠身,說,李老板你好。老李就挨個散了煙。


    李偉說,李老板這魚塘不小啊!


    老李憨厚的笑笑,搖頭說,一年就幾萬斤的魚,行情好的時候還可以。掙的是辛苦錢。


    老李又問,李總做什麽生意的?


    李偉從口袋裏掏出煙來,敬了一支給老李。坐定才說,開了家典當行。老李似乎沒聽清還是不知道,就把臉轉向我。


    我解釋道,就是抵押貸款的。


    老李噴了口煙,重新靠在椅背上。


    接著就是上了一個雞湯,飄著豆瓣大的油花。還有一盤糖醋魚,首尾都翹立在白瓷盤外麵。又配了幾個小菜。青的紅的特別的養眼。


    老李搓著雙手說,沒有菜,你們如果早點打招呼,就可以到鎮上買些來。


    我說,老李你又客氣,我們也是順路,蹭碗飯吃。你還搞這麽多的菜。


    這晚,李偉沒有喝酒,說是要開車。還有不少的路要趕回去。又是夜路。我和老李把一瓶酒幹了。


    借著酒勁,我才開口說,老李,你手頭上有沒有活錢。


    老李紅著臉膛說,劉經理手頭緊嗎?


    我說,不是,我這朋友現在搞了一個公司,最近周轉困難,想——


    李偉可能嫌我囉嗦了,就打斷說,其實借錢給我,我可以提供比銀行高許多的利息。你存銀行也是存著。放我那裏也是一樣的。並且利息一月一結。


    老李眼睛就放著光,灼灼的比頭頂上的白熾燈還要亮。但很快就暗下來,望著我說,劉經理是我的恩人,借給你我放心。說實在的,我們掙點錢也不容易。


    李偉尷尬的坐在那裏,在暗影裏,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知道應當到我說話的時候了。


    我哼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說,老李,我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的為人你也知道的。我停頓了一會,閉了一下眼,麵前似乎橫陳著一條鴻溝,就縱身往下跳了下去。


    我睜開眼,又說,這隻是借錢,絕對不會虧的。我,難道你還不放心嗎?


    李一刻不停的望著我,這時才把目光移開,投向漆黑的屋角,半天才說,劉經理,我是放心的。不過我也隻認識你,我如果借,也隻是借給你。


    我說,一樣的。到時候你給個賬號給我,我每月讓李總把利息打給你不就成了嗎!


    那晚回到家已是淩晨兩點了。李偉在路上說,不行我們去放鬆一下。


    我搖搖頭,說,算了。明早還要上班。


    我躡手躡腳的開門,洗漱,再把自己扔到**。窩在床邊的一角。盡量把氣喘勻了。可床卻不合時宜的“咯吱”一聲。


    小金說,都幾點了,才回來。


    我答應道,還早。


    小金就翻了個身,又睡了。我還是一動不敢動,就像是處在一艘小船上。稍一動作,小船就可能有傾覆的危險。也許李偉能夠時來運轉,把老李的錢還了,或許困難隻是暫時的。一切都雲開霧散。我就這樣懵懂著閉上疲憊的眼睡著的。


    這兩天,感覺身體很重,幹什麽都無精打采的。一天,張勇把我叫到辦公室裏,“砰”的一聲,就把手裏的一疊材料丟到桌上,頂上麵的幾頁就飄了下來,像秋天的落葉散落到地上。我怕冷似的縮了縮手腳。


    張勇義憤填膺的說,怎麽又弄錯了。我萎靡的站在那,並沒有動手去撿。


    張勇繼續說,你看看你的樣子,哪裏像銀行裏的職員。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我心裏清楚,張勇還是在為我頂了他親戚的職位在耿耿於懷。我微眯著眼,一聲不吭。貌似不恭不敬的樣子。其實我是昨天沒有睡好,人還在雲裏霧裏。


    張勇手一指,說,給我出去。我才慢吞吞的往外走。走到門前,又想起來,回頭把那疊材料撿了起來。抬頭,掃了一眼。張勇還站著辦公桌前,氣呼呼的大口吞著煙。


    出門後才想起來,我應當在他說出去的時候,回敬他一句。不是你讓我進來的嗎?可是沒有。我一個字也沒有說。


    坐了下來的時候,朱琳努努嘴,也為我鳴不平。


    他為什麽對你發那麽大的火,憑什麽?


    我麻木的說,是我錯了。


    朱琳說,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哪個都有錯的時候。上回有人錯了幾個單子,不也什麽事也沒有。


    我感激的望著她,心裏卻千回百轉。沮喪的說,謝謝你。謝謝你安慰我。


    朱琳擔憂的說,你不會生病了嗎?要不要到醫院去?


    我摸了摸額頭,確實有些燙手。笑笑說,頭有點昏,不過不要緊的。


    朱琳說,不行你把單子給我,我給你改一下。你先回家休息。


    我搖搖頭,不用了。一頁一頁核對著上麵的數據。手沉得都抬不動。中午的時候,才弄好。就對朱琳說,你下午幫我請個假。再幫我把這個交上去。


    朱琳點點頭。


    我就拖著疲憊的身軀,像拖著一輛散了架的馬車往外走。下樓的時候,腿一軟,險些摔倒,一把抓住了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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