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思鄉的**。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夜。我靜靜的閉上眼,旁邊的床鋪上響起窸窣的聲音,就像是老鼠在跑動。屋外應當起風了,有樹葉在搖動。過一會,風消了,就聽到沙沙的聲響。如蠶在啃食桑葉。這聲音並不大,但在這寂冷的夜裏,在我空洞的大腦裏,被放大了幾千倍。就在我耳旁咀嚼著。於是我努力的靜下心,努力去回憶家的影像。家就像是一張被揉皺的白紙,印象模糊。即使把那張白紙攤開撫平,依舊還是光禿禿的,並沒有增添多一點的記憶。我恐慌起來,是不是家把我給遺忘了?抑或是我把家給弄丟了。我就想小金、女兒,她們不無例外的像照片上沾了水跡,音容笑貌看起來都是是是而非,模棱兩可的。


    等到雨聲嘩啦,天色泛白,我的思維才混沌起來,就像跌進了一個黑洞裏,不斷的下墜,不斷的旋轉。我才徹底的失去思緒,連同那張白紙也一並消失掉。


    當感到有人在推我,我迷糊著翻了個身。推我的力道更大了些。我才恍惚的睜眼,老張就俯身在我床頭,說,劉老板在外麵等你呢?我一時想不起來哪個劉老板,幹澀的說,哪個?就像是病重的人說得軟弱無力。老張又補充說,你親戚。喊你多少聲,你都聽不見。我才艱難的起身,把**的被子疊好抱到光頭**。昨晚,太冷的緣故,我就把光頭的被子蓋到自己身上。雖有股子說不出的味,但至少沒有被凍醒。我的眼睛被黏在一起,就像是透過門縫張望,有點費力。


    外麵還在下著小雨。我站到車前,劉亮打開了車窗,頭一揚,說,上車。我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劉亮就啟動著車,刮雨器嘩啦嘩啦著移動著,前麵的蕭瑟的景就開啟閉合著。我縮靠在座椅的一角,困意又跟著襲來。劉亮滿含歉意的說,那天來得太匆忙,忘記給你帶衣服了。冷吧!我無動於衷,隻是還抱著膀子。他忿忿的罵道,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了。道路泥濘不堪,有幾次,車就陷進稀泥裏,有驚無險的又上來了。前天夜裏過來的時候看不見,這時鉛雲低懸,滿山的野草枯黃著,像是上了黴斑。隻是昨天落雨的,但你不得不懷疑,明天就下雪也不是不可能。劉亮又說,下雨也好,正好歇幾天,就解釋道,這幾天礦上查的忒緊,根本無法幹活。又惡狠狠的罵道,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我實在是無法睜眼,就又睡過去。


    車停在一家飯店門口。劉亮下車。我也掙紮著酸脹的身體跟著。劉亮說,我們先搞點墊墊肚子,下午再去買衣服。落座,我一直沒有精神,吃得也精淡寡味的,抿了一口酒,我就頭昏腦漲的。趕緊放下杯子。擺頭說,不行。劉亮看了我一眼,也就沒有強求。似乎張嘴要說話,還是沒有說出來。後來我就像是木偶一般,被劉亮牽著去商場的。試了幾件,劉亮說,全包上。就去付錢。我一下清醒過來,就跑上前去付賬。收銀員說了一個數字,我就掏幹了口袋,也沒能拿出來。劉亮輕微的一笑,說,還是我來吧!我堅持著把自己口袋裏的錢全部付上,他也沒有爭。然後我們一陣就去了一家賓館。


    劉亮說,你現在這裏住幾天,等那邊有活的時候再叫你。他腳步很重的走到門口,手搭到門把手,又回頭,也不看我。說,那個光頭你留心一點。一直到他離開,我落寞的坐在那裏。不明白劉亮最後說的那句話有什麽含義。雖然我一天都在犯困,我還是看出劉亮是滿腹心事的。其實我不想欠劉亮太多。就像香港電影中的一句台詞,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這也是我這一年經曆的波折的感受。我落到這一步,還不是剛開始貪圖著李偉的小恩小惠,就把自己也拖下水了。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外麵還在淅淅瀝瀝的下著秋雨。這時我已經睡意全無,就起身打開了新買的衣服的袋子,掏出來,準備再試穿。衣服一抖開,一疊錢就撲棱著掉在地上。我撿起來,數了數,有兩千塊。大概是劉亮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塞進去的。我拿著錢,心裏就像是打翻的油鹽醬醋的瓶子,什麽感受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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