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兩個人大包小包的背在身上,正抽著煙。看到我來,臉上就笑開了花。我心也暖暖的。被一個人惦記那是很美好的。這種惦記是純粹的,沒有雜質。


    我伸手就拍了老張的肩膀,說,腿好了!


    老張笑嘻嘻的說,你那樣照顧能不好嗎?


    我說,你太客氣了。


    小李在一旁說,老劉,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我說,說來話長。


    然後又說,你們還沒吃飯吧!走,我們都鎮上搞兩杯,再走也不遲。


    老張說,好,好。我們趕了一夜的火車,早飯也沒有吃。又說,我來請你們。


    我說,別,這是我的老家,我應當盡地主之誼。


    三個人就結伴又返回到了鎮上。找了家小飯店。落座後,老張笑眯眯的說,在車上小李說你不可能在這裏。我和他打賭,你一定在。然後我就打電話。


    我說,我也是昨天傍晚才到的。也是準備回去的。


    老張又說,聽小李說,你被關起來了?


    我慘淡的一笑,說,也就一天一夜。不過滋味不好受。就詳細的說了當時的情形。


    小李忿忿道,這些狗日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搖頭,說,喝酒,喝酒。這時菜已經布齊,酒也倒在杯裏。


    我端起杯,說,老張,歡迎你康複歸隊。就和老張碰了一下,又端著杯和小李磕了一下。說,小李,也感謝你對我的幫助。認識你們也是我最大的緣分。就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


    老張抿了一口,說,老劉,你不能這樣說,我們能遇上你這個重情重義的人,是我們的造化。不瞞你說,再次回來,我就是衝著你的。


    小李喝得兩眼冒花,放下酒杯說,最可惜的是小個子來不了了。


    我紅著眼問,為什麽?


    小李說,聽說小個子回家後,也沒在家呆,把他兒子安頓下來,直接追著他的老婆去了。把他老婆和那個男人砍了十幾刀。已經被捉起來了。


    我也低沉下來。就望著杯裏的亮晶晶的酒水,心裏不是滋味。


    老張搖頭,感歎說,許多是都是沒有辦法的!


    小李衝動的說,什麽辦法不辦法的?還不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老劉,你放心,你這事我一定會幫你出頭的。什麽警察不警察的。小李眼睛充血的厲害,臉瞬間就沒有了表情,也猙獰起來。


    我說,算了。


    老張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李堅決的說,不行。法律都是對付弱者的。我現在是看透了。我以為小李喝多了,就草草的收場。


    我們運氣不錯,出門就等到了一輛貨車,甩了一包煙給司機,我們三個人就爬上了駕駛室裏。像包裹一般疊加在一起,好歹把車門關上了。


    司機說,你們這麽是到哪?


    我回答,到礦區!


    司機嘿嘿的一笑,說,你們那個房子給拆掉了!


    小李說,拆了也要過去。不然在鎮上還要花錢住。


    我也不知道那裏到底是什麽狀況,就說,先過去看看。心也浮起來了。車開到能望見紅磚房的岔路,我們三個就下了。酒在體內發酵,熱乎乎的。


    走近一看,紅磚房的門和窗都被拆掉了,我就望望小李,又看看老張。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小李說,這些龜兒子也忒狠了!


    老張沒有表現的多大的情緒,說,還行!頂沒被掀掉就照。


    就踏進了屋裏。屋裏是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過的一般。老張二話不說,就放下手裏的包裹,動手來收拾。


    小李好像酒還未醒,一腳把地上的搪瓷缸踢得鐺鐺直響。說,這裏什麽玩意啊!


    老張就勸道,這比我以前住在橋洞下要好多了。


    我就出了門,走到外麵,**的枝丫上就爬著著黑色的小包包,似乎一切都在孕育著新的生機。在陽光的照耀下,山裏雖還是單調的黑白照,其間卻有了跳躍的色彩。我還是把手機掏出來,撥通了劉亮的電話。


    劉亮說,怎麽了?


    我說,我已經回到了山裏。


    劉亮“哦!”了一聲。又說,那裏不是被拆了嗎?


    我說,是的。門窗沒了,不過還能住。


    劉亮說,不行?你就回來住吧!


    我說,算了。在這裏湊合著吧!


    劉亮抱歉的說,這些天忙得焦頭爛額的。忘記和你說了。


    他又勸我說,到我家住去。我這邊一忙好,就給你答複。


    我回頭看了看撅著屁股在收拾屋子的老張,想了半天,說,還是算了。我這裏還有兩個人。


    劉亮說,那好吧!就辛苦你了。我淡淡道,沒事。就掛斷電話。


    我進屋後,裏麵也被撿得有些模樣了。下午剛剛吃完飯,就和衣躺在三張重新被支起的床板上。如果說白天的天氣已經有了換上了春天的新裝,那麽一到夜晚,薄薄的春衣就被氣勢洶洶的北風又剝扯得幹淨。一夜的風從後窗一直就貫穿到前麵的門,像強盜一般掠走我們身上綿薄的熱量。我就蜷著身子,恨不得像田螺一般,縮成一團。但還是冷得夠嗆。


    後來,還是小李抱著自己的薄被,就鑽到我的**。小李躺平了問,老張,你不冷啊!


    老張說,不知道冷那還是人嗎?


    小李說,那你也過來,大家擠在一起,也暖和一點。


    我也說,過來吧!


    老張堅持了一會,牙齒哆嗦得直打架,就也過來了。我們都睜著眼,隻聽到粗重的呼吸聲。


    小李說,老劉,你上次被抓他們是怎麽對你的?


    我不能聽到這樣的話,那在我心頭是一個噩夢。被小李一提及,我的手腕就像被銬住了,有鑽心的痛。我以為自己忘記了,但噩夢卻像一隻狗,狺狺的拖著猩紅的舌頭,動不動就伺機咬我一口。


    我本不想說的,但賴不住小李不厭其煩的詢問。我隻好說,還不就是打,要不就是把你銬起來。


    老張說,看你不像是和我們一樣沒化,怎麽就落到這地步。


    我歎了口氣,說,一言難盡啊!就把我的故事說了一遍。


    小李聽得也長籲短歎的。說,你那個朋友不是東西!


    我說,他現在也沒有好日子過的。


    小李說,這是他咎由自取。然後又說,老劉,聽你還在為你那個朋友說話,我就覺得你這個朋友能交。為朋友就要兩肋插刀。並且和你處了這麽多天了,也知道你這個為人。我們三個在一個陰冷潮濕的夜裏,一直談到眼睛就像被膠黏住一般,才沒了聲音,也顧不上渾身冰冷,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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