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點了一根煙,就坐到了靠近的一把椅子上。掃了一眼狼藉的桌麵,那杯碗像經過洗劫一般,說:“劉明,你是我弟,對吧!”


    我點頭。也看著被煙霧纏繞中的他,像紛繁的揮之不去的思緒。


    劉亮用力的吐出一口煙,要吹散阻擋在眼前的煙雲,目光也雪亮的直達到我的眼裏。我能分辨出其中細若牛毛的芒刺。他說:“我沒有弟弟,我是把你當親弟弟待的。”


    我心一顫,就避開了他的目光,說:“哥,我知道!我懂。”我心裏也在糾結著,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那樣的無妄的念頭。我對自己說:“你現在的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人給的,不然,你還不知道流落到哪裏,或許早就橫死街頭了。”


    劉亮把煙頭掐滅說:“你能這樣想就對了。你知道,做我們這行的,不疏通關係那簡直就是寸步難行。”他停頓了一會,又專注的看著我,說:“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我糾正道:“我沒有!”


    他擺了一下手,像是一刀切下我的話,又說:“我本來想讓你參與到更多些事情裏的,但一想,還是算了。我其實是在刀鋒上討生活的,不定哪天就會跌個粉身碎骨,連個屍首都沒有,我不能害你!”


    我注意到他的眼圈竟然紅了。我說:“哥,你想哪裏去了?其實可以收手的!沒必要的。”


    劉亮還是沒打算讓我接話,自己又摸出一根煙,就含在嘴裏,就說:“劉明,我知道你是老實人,實在人。有的東西看到了就像沒看到,聽到了就像是沒聽到。全都忘記,知道嗎?”說到這裏才低頭點燃了煙。


    我就像是被拔了氣門芯的車胎,沒有一絲的勁。突然感到自己是多麽的可恥。像一個**的囚犯在麵對著眾人的指摘。臉也一下紅一下白著。劉亮在慢悠悠的吸著煙。


    響起了敲門聲,才解了我的困頓。接著一個服務員進來說:“先生,這裏能收拾了嗎?”


    劉亮才站起來說:“可以了!”就把放在椅子上的包拿起來。我也驚惶不定的站起來。相跟著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劉亮說:“我知道你在外麵差了債,把礦山堅持到年底,就結束了,到時,你的債也應該還的差不多了。如果你要還的話。”


    我畏手畏腳的像一個小弟,隻有點頭的份。到了電梯前,我說:“那我回去了!”


    劉亮說:“在這裏住吧!該享受還是享受。我在這裏包了一個房間。”


    電梯門打開,我沒有動。劉亮拍著我的肩,就走了進去。我望著電梯裏的他,突然問:“李局長離婚了嗎?”從光滑如鏡的電梯壁上,我看到自己的嘴巴張著,能塞得下一個鴨蛋。


    其實在看到李局長花天酒地,與小青卿卿我我,粘膩的就像是兩塊嚼爛的口香糖,那臉上的紅光,恰如一抹惹人的晚霞。就像是一隻手正反兩麵,我似乎窺探到隱鬱在暗處一個人落寞的身影。她獨立在高聳的大樓裏,居高臨下,俯視著黑暗處的浩瀚如海般的萬家燈火,那燈光如入睡的眼漸次合上。她依舊久久憑欄眺望。她在等什麽?就是這個眼前的醉生夢死的人嗎?每到這時,我都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抱著這個熟爛的豬頭啃上一口。


    但這隻是稍縱即逝的念頭,我不得不收起貪婪的目光,重新阿諛的站起身舉杯,彎著身子手臂伸長,和李局長酒杯碰個“叮當”作響。然後一口幹掉,抹了一下嘴唇,晾出杯底。直到頹廢的坐下,又埋頭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那些日子很忙,也隻有在焦頭爛額當中,我才能擺脫那個陰影。不過我一停頓下來,那影像又呼之欲出了。那天,女兒突然打電話過來,說:“爸爸,你今年回不回來過年啊?”


    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眼睛像迷了沙子,就潮濕了。說:“回,應該會吧!”我算了一下時間,女兒這時候應當放假了。


    女兒說:“老劉,說話要算數喲!媽媽說了你要做一個好人。”就掛了電話。


    “老劉?”我對著掛斷的電話念叨著,想著女兒竟然叫我老劉,看來女兒已經不是以前的豆芽菜了。我的思緒就像是泥鰍一頭紮進了池底,就攪起了一團泥汙。我摸索著電話,就撥了過去,電話通了,那頭說:“喂!你好!這裏是律師事務所。”


    我趕緊改口道:“你好,你是吳律師嗎?”當時我是準備撥回家的。


    吳律師說:“是的,你是?”


    我答道:“劉明。就是——”


    吳律師恍然說:“是劉礦長啊!你好,你好。”


    我說:“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聚一下。”


    吳律師停頓了一下,問:“有事嗎?”


    我說:“不,馬上過年要回家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來這裏了,就想著大家朋友一場一起聊一聊。”我說的盡量感傷一些。


    果然,吳律師沒有立即回絕我,說:“我還不能確定,不過你等我電話,好嗎?”


    我說:“行!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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