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長寧正在打坐,他一襲白裳,麵容純淨,仍是不染塵埃的仙風道骨。


    陸落急匆匆走進來。


    她站在旁邊,看著他,呼吸有點沉重而急促。


    她似很多的話要說。


    水長寧慢慢抬起眼簾,不解問:“有事?”


    “水龍王,你是誰?”陸落問。


    水長寧仍是不解。


    “當初在趙州,是你設陣法害顏浧嗎?”陸落直接問。


    她眼波中有點鋒芒,那鋒芒中暗攜了怒火和懷疑。可觸及水長寧的眼神時,她的表情又稍微平靜了些。


    她總記得苗疆之行的相伴,陸落堅信水長寧是她的朋友。


    水長寧眼底卻有了輕微漣漪。


    漣漪一閃而過,他不說話,麵無表情的樣子,和平素無疑。


    “.......為何我能輕易解開你的陣法?是你術法不濟,還是你故意讓我?”陸落又問,“你用人魚膏幫我的時候,是你的術法不如柏兮,還是你根本沒想幫忙?”


    水長寧不說話,輕輕闔上了眼簾,將陸落拒之門外。


    他不想解釋什麽。


    “水長寧,你真是我師父的徒弟嗎?”陸落又問,“我師父知曉你的身份嗎?他讓你幫我,你肯定不會害我的,你到底是誰?”


    水長寧複又慢慢睜開了眼。


    他眼神平和,有種老僧入定的寂靜:“五娘,你沒有前世的記憶,掙紮在寧家兄弟的記憶中,你很痛苦不是麽?


    死了,就是死了,對我而言,轉世之後恩怨一筆勾銷。不用問我是誰,我就是水長寧,你知曉我今生的來曆。


    是我在趙州設陣,那跟你無關;忠武侯那次,我沒有想過幫忙,你師父找我來京師隻是幫你,而不是幫忠武侯.......”


    沉默一下,他道,“我明天離開。”


    “我沒有讓你走!”陸落倏然提高了聲音,她的平靜終於被打破,“水長寧,你常年隱居,可能不太懂人情世故。我當麵問你,而不是想方設法去打聽,意味著我把你當朋友,我相信你。


    當年柏兮害顏浧,我恨柏兮。現在我想通了,你們之間的恩怨,跟我無關。你害顏浧,還是在他們兄弟間挑撥離間,都跟我無關。


    我跟顏浧不再是朋友,他的敵人,並非我的敵人。你沒有害過我,你曾鼎立協助我,你就是我的朋友。我把我的疑問說了,你告訴我,我依舊信任你!”


    水長寧抬眸,眼眸微閃。


    他頓了一下。


    “五娘,我今年有一場大劫,劫數應在一個八字裏有‘子午卯酉’的人身上,不是被他殺死,就是為他而死。”水長寧終於解釋。


    陸落一怔,她終於明白了。


    顏浧就是這個人。


    顏浧的八字裏帶“子午卯酉”,這是很極端的八字,很容易貴不可言君臨天下。


    此等八字的人,是天定的君主,當然他也可以不做君王,總之運氣會很好,比普通人更容易成功。


    天定之人,幾百年難出一個。


    水長寧從小的時候就帶著記憶,他知曉今生的劫數,他也知曉人魚膏無法救命。


    若提前除掉他命中的劫數,也許可以更改?


    別人的命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水長寧掙紮了很久。


    “五娘,你沒經曆過我這樣頻繁的投胎轉世,你不知轉世的苦!”水長寧喟然,“既然獲得了生命,總想更長久一點,別再死了.......”


    後來,水長寧還是選擇出手,清除掉今生的隱憂。


    在趙州的時候,陸落撞破了水長寧的法陣。


    陸落搭救顏浧,她稚嫩、術法又單薄,水長寧怕傷及她,索性自己撤了術法,倉促離開。


    而後,他在顏浧的外祖父家中,另外布下了法陣,是算準了顏浧回京之後,一並再收拾他。


    千衍卻發現了。


    千衍請求他不要輕舉妄動,並承諾他劫數之日輔助他,水長寧同意了。


    那個時候,陸落和顏浧相遇,孽緣開始了。千衍不忍心愛女受傷,強行給他們添了姻緣星。


    顏浧會是千衍的女婿。


    水長寧從此離開了京師,回到湖州府隱居。


    再後來,柏兮毀了陸落和顏浧之間的姻緣星,千衍知曉事態驟變,陸落和顏浧今生無法再牽一次姻緣,陸落的堅持會傷害她自身時,千衍再次請水長寧出山。


    水長寧怎麽處理都無妨,前提是保住陸落的命。


    水長寧強化了柏兮的術法,借柏兮的手殺顏浧,化解自己的劫數,同時假裝受傷昏迷,不再理會。


    可沒想到,陸落還是為顏浧拚命了。


    人魚膏是寶貝,但是它救不了水長寧,水長寧一開始就知道,隻是他身邊的人不知道罷了。


    他把這些事,原原本本告訴了陸落。


    “.......原來,他才是你的劫數。”陸落恍然,“你會被他殺死?”


    “未必是親手殺死,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他的某件行為而死。”水長寧道。


    陸落緊緊抿唇。


    她思考了半晌,突然發現,自己第一個遇到的術士,既不是顏浧,也不是她師父千衍,而是水長寧。


    早在趙州的時候,她就見過水長寧。


    “你在趙州的時候,沒有痛下殺手,因何為我放棄了殺顏浧?”陸落問,“你認識我?”


    水長寧沉默。


    “你一直在湖州府隱居,你是不是很早就知曉我?”陸落再問,“你上輩子,或者上上輩子,見過我?”


    水長寧再度沉默。


    良久,他緩緩抬眸,眸光裏一片寧靜:“五娘,我早已說過,我沒有千衍那樣的執拗,也沒有寧家兄弟那樣的深情。對我而言,不管之前多大的恩怨,轉世了,一切都化為烏有。我在趙州相讓,隻是一時的惻隱之心;我隱居湖州,也是巧合,並非跟你有關。”


    陸落大大鬆了口氣。


    她就喜歡這樣的豁達。


    轉世了,一切都是嶄新的,記憶最好能忘卻。


    “千衍?”陸落又覺得不對,“你直呼我師父的名諱?你不也是他的徒弟嗎?”


    水長寧這時候輕輕笑了下。


    他的笑容有種悲天憫人的慈悲,說:“不是。”


    “那你是我師父的什麽朋友?”陸落又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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