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莫非是那陳伯正……”


    聽到陳府之名,人群中立刻有幾聲低語,亦有驚呼,顯是知道來曆的。


    “先是太虛先生,現在連陳府都派人過來慶賀,這位今科狀元,到底是何來曆?”


    對於一般民眾而言,考中進士就是光宗耀祖之舉了,而得了狀元,那更是文曲轉世一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死而無憾了,得到什麽樣的讚譽都不足為奇。


    可眼下聚集在客棧中的人裏,有些考生、讀書人,對朝廷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因而看法就有不同。


    狀元雖然難得,邱言更是三元及第,鄉試、會試還是殿試都拿了第一,這樣的人物,就算放到整個科舉曆史上,也不過寥寥數人,足以受後人頂禮膜拜。


    可是,狀元之名,畢竟隻是代表著官場起點,說白了就是潛力。


    而那太虛先生是什麽人?


    其人名聲、名望,可不局限在官場,在學術領域,也堪稱一代宗師,更不要說,太虛先生所創的太虛書院,已有統和關中的趨勢,他那以氣觀世的主張,更逐漸在民間流傳,指導他人行事、思索,甚至有人以此為憑,走出許多精彩道路,難以一一描述。


    這樣的人,不要說一科狀元,就算是當朝宰輔,亦可不加理睬,要知六年前的那位狀元,正是太虛先生的弟子!


    這樣的人物、長者,卻遣人過來,給邱言送來賀禮,就好比是邱言前世,哪一位名滿天下的宗師,突然給哪年的高考第一送禮一樣,當然讓人驚駭,進而疑惑。


    等張承走進客棧,又引得一陣竊竊私語。隻是這次,眾人議論的卻是張承。


    張承乃太虛先生的弟子,本身在興京就有名聲,曾論敗過德學的兩位後起之秀,年少時更寫了幾篇文章,被先帝稱讚,還在文館挑戰白昭元。雖敗猶榮。


    白昭元更因此深受啟發,閉關月餘。


    更有傳聞,說張承乃凝聚了文心之人,足以開啟學派分支,是太虛之學未來的繼承人選。


    太虛遣人,張承相賀。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可邱言卻為表現出意外之色,從容應對。


    跟著,代表陳府而來的陳壁也走了進來,隻是尋常的管事打扮,雖氣態不俗,但遠不能和張承相比。


    隻是。這人背後的陳府卻非同小可。


    邱言這些天來,也已有所了解,知陳家為前朝望族,祖上與大瑞太祖相交,蒙賜免死金牌,在民間名望極大,門庭內外,往來無白丁。


    如此家族。派人來給新科狀元慶賀,當然惹人疑惑。


    一個狀元,論權勢、錢財,如何能與這等望族相提並論?


    這等局麵,換成其他人,人們就難免懷疑,邱言能拿狀元。是不是利用人脈,施了手段?可麵對邱言,他們斷然不會有這樣的心思,原因很簡單。放榜異象,遊街星光,等於老天圈定,誰敢質疑?


    皇帝號稱天子,乃是老天之子,又有哪個能大過天?


    “幾位,裏麵請……”邱言請二人入了客棧,那東家倒也識趣,二話不說,就吩咐小二區備好桌椅,看這架勢,連生意都不打算做了,但臉上卻喜氣洋洋,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不必這般客氣,張某這次過來,隻是奉命。”張承搖了搖頭,嘴上的話客氣,但也透露出一點狐疑。


    顯然,對於自己老師的決定,張承也感疑惑,這邱言的名字,他自是聽過,由於祁九聯的關係,所知比常人還要多出不少。


    正因為了解,才更為疑惑,由衷不明,老師要給這麽一個新科狀元賀喜,不過師命所在,不容拒絕。


    邱言點了點頭,將對方的賀禮接了過來。


    這賀禮,乃是一卷字軸,略顯寒酸,但官場有諸多潛規,邱言新晉狀元,時間不足一天,若是收了太過貴重之物,反而會成隱患,他神靈身具有萬民之念,這些凡間規則,當然一看就透。


    另一邊,在接過字軸的瞬間,邱言雙手微微一顫,心中多了點蒙蒙霧氣,不由留心,但沒有當場打開。


    “禮已送到,在下就告辭了。”張承說著,就要離開。


    邱言卻開口道:“勞煩張兄帶話給太虛先生,就說邱某不日就會奉上回禮。”


    “回禮?”張承臉露愕然,眼底閃過一點不快,覺得邱言有些不知進退了,太虛先生是什麽人物?送禮回禮,真把自己當成能與大儒平起平坐的人了?


    張承是太虛的弟子,豈不是說他在邱言麵前,還要矮上一截?


    不過,到底養氣多年,定力在身,張承隻是拱手回禮,並未回話,便自離開,步履頗急,似乎半點都不想多呆。


    他走之後,周圍人也在低聲議論,不少人對於邱言的應對也有微詞,不過狀元身份,異象加身,風頭正勁,自能將微詞驅散。


    那張承的不快,邱言心裏清楚,沒有多做解釋,有些事情,時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邊上,陳府管事上前道:“邱公子,小人也是奉命過來,當不得您的禮遇。”接著,遞上一張請帖,“我家老爺讓我過來道喜,並送來這份請帖,望您有空,能來陳府一趟。”


    “請帖、陳府。”邱言點點頭,接了過來,心中閃過幾道身影,那記憶畫麵最後定格在龐府別院晚宴時,不請自來的陳家老祖身上。


    見邱言接了請帖,那管事也順勢告辭,帶人離開。


    看著遠去背影,邱言並未移動腳步,眯起眼睛,將請帖和字軸遞給胡起,然後眯起眼睛,城池意誌輻射開來,心裏轉念:“太虛書院送來字軸,陳府隻是過來相邀,無論兩方所求為何,至少沒存著暗害之意,不過接下來要來的人,可就不好說了。”


    念頭落下,那門外的人群裏,又有聲音傳來――


    “邱公子可在?我奉田遊青田大人之名,過來道喜!”聲音落下,人群中響起催促之聲,讓沿途之人避讓。


    就見五人擠出,為首那人身材瘦削,留著一撇胡子,餘下四人,身高體壯,兩兩一組,分別抬著一個箱子。


    那箱子個頭不小,一走一晃,顯得異常沉重,不知裏麵裝著什麽。


    待五人入了客棧,那小胡子男子來到邱言跟前。


    咚!咚!


    兩聲沉悶聲響中,兩個箱子被放到了地上,震得地板震顫、灰塵揚起。


    行禮了後,那小胡子男子道:“在下田七,奉我家老爺之命,來給狀元公賀喜,些許薄禮,不成敬意。”說著說著,他手一揮,那搬運箱子的男子,彎腰把蓋子打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沒有想象中的金銀珠寶,卻是一幅幅字軸,字軸下麵,能看到一本本書冊封麵。


    “哦?”邱言眉毛一挑,笑著問道,“有勞田大人好意,隻是無功不受祿,邱某與田大人可是連見都沒見過,不好收下。”


    “狀元公,”田七笑了笑,“這隻是一點心意,我家老爺與潘向大人是好友,蒙他指點,知道狀元公喜好字畫,才將家中收藏拿出部分贈予。”


    話說到這,他又壓低聲音:“實不相瞞,我家老爺受人蒙蔽,與狀元公有點誤會,如今明白了前因後果,遣我過來,想要與您約個時間,當麵交談。”


    “誤會?”邱言眯起眼睛,微微點頭,這表情動作,看得那田七露出喜色,但後麵的一句話,又讓他麵色陡變――


    “將東西拿回去吧。”


    “你……”微微愣神,田七下意識的露出森寒語氣,然後生生克製,繼續低語道:“狀元公,這是我家老爺的一片心意,官場上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花花轎子人抬人……”


    秩序牽引,因果自明,邱言搖頭,幹脆打斷道:“邱某當官,不是來和你們勾心鬥角的,若被凡俗拖累,豈不消化?你回去告訴田遊青,不必用這等手法來穩我,以我現在的地位,根本威脅不到他,他若是在我身上耗費太多心力,反而會忽略真正的對手,這人做事,最好集中精力,先解決主要矛盾,當然了,前提是能理清所知。”


    這麽一番話,田七聽得似懂非懂,但話中含義還是讓他暗暗吃驚。


    “怎麽這個邱言,好像已經知道大人做了什麽似的,難道真像大人預料的那樣,馬陽已然把事情告訴他了?”


    這次賀喜,乃是田遊青臨時起意,但簡單的行為裏麵,也蘊含很多目的,田七隱約也能看出,連讚妙棋,但如今被邱言直接拒絕,仿佛一拳打在空處,怎麽使勁都不對。


    看著邱言明亮的雙眸,田七心裏有氣,有心提醒,可話未出口,就被門口的幾聲低呼掩蓋了――


    “怎麽連他都來了?”


    “他也是來給賀喜的?”


    “八成要有好戲看了……”


    ……


    議論此起彼伏,那身著白衣的白昭元從人群中走出,踏入客棧,無視田七等人,徑直來到邱言跟前,眼中閃爍奇異光澤。


    “你我又見麵了,說實話,白某著實沒有想到,會被你先一步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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