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由美忽然跑了過來,對陳陽說道:“素素姐姐,咱倆聊會吧。”


    陳陽略感詫異。


    她母親和饒雨婷是閨蜜,她和見過方由美,但因為年齡差距的問題,兩人之間從未有過深交,加在一起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卻不知道小丫頭怎麽就突發奇想,要和她聊會了。


    方由美隨即扭頭對蕭凡說道:“蕭凡哥哥,我爸請你過去一下。”


    陳陽恍然。


    原來是這麽個原因。方黎講禮數,不願意冷落了陳陽,就將自家閨女派了過來,充當“親善大使”,陪她聊天說話。


    “好。”


    蕭凡微笑頷首,緩步而去。


    方由美便朝陳陽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臉上神色古怪。


    陳陽忽然有些心虛,避開了小丫頭的眼神,嗔道:“小美,看什麽看?”


    “沒什麽,我就在猜啊,你是不是已經愛上蕭凡了。


    陳陽猝不及防,鬧了個大紅臉。


    小丫頭片子,你今年才幾歲啊?就情啊愛啊,你懂得什麽叫愛情麽?就知道瞎胡鬧。


    “素素姐姐,那麽厲害的男人你都不愛,你想愛誰?”


    小丫頭卻是不依不饒,得寸進尺。


    陳陽便認真起來,看著方由美,說道:“小美,愛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樣子的,沒有那麽勢利。說到底,愛情講究的是一種感覺。”


    方由美挨了“訓斥”,也不生氣,眨了眨眼,問道:“那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呢?”


    陳陽咬住紅豔豔的嘴唇,不吭聲。


    兩個姑娘隻顧著說悄悄話,誰都不曾留意,蕭凡已經跟著方黎和饒雨婷進了別墅客廳,書房的燈亮了起來。


    “蕭凡,坐吧坐吧?別客氣。”


    饒雨婷笑著招呼道,又親自去給兩人泡茶水。


    “好的,謝謝饒阿姨。”


    蕭凡微笑答禮。等方黎在沙發裏坐下,這才在一旁的沙發落座′規矩守得很嚴。


    方黎暗暗點頭。


    不管怎麽說,老蕭家的家教還是比較嚴格的,蕭湛本就是以嚴厲著稱的豪門二代長輩。


    方黎也比較看重規矩。這和他的家世以及工作性質有關。方黎這些年都處於一個協調各方的位置之上,而協調效果如何,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看被協調的各方,是否遵守規矩。假如有一方蠻不講理,協調就進行不下去。


    對於這樣破壞規矩的家夥?方黎一貫很不待見。


    但現在,方黎專程請蕭凡到書房談話,自然不是為了考察蕭家的家教如何。


    饒雨婷很快便泡好了茶水?輕輕擺放在兩人麵前,隨即在方黎身邊落座,微笑著向蕭凡輕輕點頭,示意他不必緊張。


    方黎眼望蕭凡,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緩緩問道:“蕭凡,你暗地裏一直在關注大生基金的海外情況嗎?”


    蕭凡就笑。


    他知道,如果不搞清楚這個問題,方黎絕對不能安心。


    “方叔叔?我以前並不知道大生基金的情況,對大生銀行也隻是耳聞,從來都沒有關注過。”


    這是實話實說。


    方黎雙眉微微一蹙?顯然並不相信蕭凡給的這個答案。


    “那你怎麽能夠知道,美國股市開盤之後,大生基金會出問題?”


    方黎到底不愧是出身於政法世家?凡事喜歡從技術層麵切入。


    蕭凡說道:“麵相。徐振南眉梢散亂,直入鬢角,地閣尖削,煞氣衝天。這是最典型的破財之相。而且他印堂晦暗,日月角黑煞隱現,都表示著他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的運程,相當不好走。”


    方黎不由怔住了。


    他也猜到這事不那麽簡單?以蕭凡的身份和從事的工作,似乎不大可能專門去關注大生銀行與大生基金的情況?隻是再沒有想到,蕭凡竟然當著他的麵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麵相?運程?


    方黎一時之間,還真不能接受這些東西。


    饒雨婷的臉色,倒是十分正常。


    她一開始,也覺得這些很荒唐,但現在,顯然已經不再那麽想了。


    “那你給我看看吧。”


    稍頃,方黎淡淡說道,略略有些不悅。


    聽上去,方黎是要將蕭凡一軍。


    行,說相術是吧,那你再拿點幹貨出來給我瞧瞧!


    看看能不能說服我。


    饒雨婷望向蕭凡的目光,便稍稍顯露出擔憂之意。她很清楚方黎的性格,那是相當的固執。別看方黎外表溫和,內裏極其能夠拿得定主意,一般人想要說服方黎,難度太大了。


    何況還是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蕭凡輕輕一笑,仔細端詳了一下方黎的麵相,徐徐說道:“方叔叔,請恕我直言,入主中樞,恐怕有一定的難度。不如離京就藩!”


    方黎渾身一震,猛地挺直了腰身,雙眼精光大放,牢牢盯住了蕭凡。


    饒雨婷也瞪大了眼睛。


    蕭凡這話,聽起來莫名其妙-,但方黎和饒雨婷顯然都,蕭凡指的是什麽。!


    “你這話什麽意思?誰教你這麽說的?”


    蕭凡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方叔叔,如果你有這種想法的話,那麽我們這次談話注定會很不愉快,不如就此打住吧。”


    神態謙遜,言辭卻是硬邦邦的,氣度凜然。


    對不起,方主任,我是來指點你的,不是來接受你“審訊”的!


    你態度不好,我不耐煩和你說話!


    方黎又愣住了。


    沒想到這小夥子還很有脾氣。


    不愧是老蕭家的嫡長孫。


    想要鎮住他,怕是打錯了算盤。


    饒雨婷略微尷尬地一笑,柔聲說道:“蕭凡,方叔叔不是那個意思。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子的,你別見怪。有什麽話,你直說好了,沒關係的。這裏沒有外人。”


    蕭凡微笑點頭,卻不再說話。


    既然是方黎主動請他過來談話,那方黎就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在這個時候?饒雨婷並不能代表方黎。方黎自己沒有一個比較客觀的態度,那麽談話的效果,隻能適得其反。


    這一節,絕對不能搞錯了。


    蕭凡謙和歸謙和?關鍵時刻,絕不含糊。


    方黎輕輕吸了口氣,臉色緩和下來,徐徐說道:“好,蕭凡,請你繼續吧,我聽著呢。”


    這個意思?其實就是向蕭凡“道歉”了。


    不管蕭凡說的話再荒誕不經,既然是自己主動請他來談話,那麽該講的禮節還是要講?如果這家夥總是胡說八道,以後不予理睬就是了


    “好的,方叔叔。目前中樞的情況,晦澀難明,內部的意見也不是那麽一致。自隋唐以來,樞密院就是內廷所設,溝通內外的橋梁。在樞府立足,最大的倚仗來自於至尊的信任。樞密使權傾內外的例子,並不多見。就算有這樣的例外?通常也難以持久。五代時期後晉的桑維翰,先後兩次以樞密使兼宰相,下場是身死族滅。後周的王峻?樞密使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最終也是被貶商州,鬱鬱而終。如果不是郭威顧念著老兄弟的情分?恐怕也難逃一死。”


    蕭凡不徐不疾,娓娓道來。


    方黎神情再一次嚴肅起來。


    他原本以為,蕭凡要給他“看相”了,卻不料再一次失算。蕭凡居然給他講起了曆史,而且舉的兩個例子,都是五代史上著名的權相。


    尤其桑維翰,更是千古有名的大漢奸?石敬瑭向契丹稱兒皇帝,割讓燕雲十六州的首惡。


    但方黎熟讀曆史?很清楚地知道,桑維翰本身的才具,那是毋庸置疑的,在後晉也算是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樞密使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遷門下侍中,到最後拜中書令,複任樞密使,封魏國公,事無巨細,一以委之。沒有真本事,是做不到的。


    史書上所謂“權傾內外”,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樞密院處置內廷事宜,負責軍國重事,直接向皇帝負責,算是皇帝的內臣;中書省門下省掌外廷事務,平章天下庶政,則是外臣。


    一些位高權重的節度使觀察使,奏章可以避開中書門下,直達禦前,但無論如何都避不開樞密院,必定要由樞密使轉呈禦覽。


    大致就是這樣的分工。


    樞密使兼宰相,那就是權傾內外,既負責皇帝與外藩大臣的聯係,又去政事堂平章庶政。在五代,以樞密使兼任宰相,是成為首相的標誌。


    不管是誰,一旦取得這樣的地位,那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隻不過,這樣的權相,下場通常都比較難看。


    相權直接威脅到皇權,最終被皇帝猜忌,乃是理所當然。


    方黎皺眉說道:“現在的情況,畢竟和古代有所不同。”


    蕭凡笑了笑,說道:“方叔叔,辦事機關的名稱改了,實質並沒有改變多少。內廷機關,名爵不顯,但直接和最高層對話,溝通上下,聯絡內外,權威很重。


    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方叔叔,你覺得,目前的內廷機關,和以前的樞密院,除了不負責軍事之外,有什麽實際的不同嗎?所處的地位,其實是一樣的。內廷辦公廳主任副主任,級別很高,權力很大,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沒有自己的執行體係,所有的權力,都來自於最高層的委托。因此,得到最高層領導的完全信任,是立足的根本。想要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負,隻能依附於他人。反過來說,任何一個國家部委,都有自己獨立的執行體係,他們製定的政策,隻要通過批準,就能全國推行。這就是區別。”


    “內廷之主,身上的派係烙印,實在太明顯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ps:感謝炙熱的馬鈴薯大人萬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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