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一側,擺了一張圓形的小木桌,醬色,古色古香。


    小圓桌上擺放著一盤靈果,一個茶盞,盞中有半盞殘湯。


    一名寬袍緩帶的中年男子站在圓桌之旁,臉帶微笑,三綹長須飄在胸前,斯文沉靜,宛如飽學鴻儒一般,與想象中的強人形象,大相徑庭。見到蕭凡歐陽明月進來,天光老祖率先抱拳一拱,說道:“歡迎。”


    蕭凡忙即鞠躬為禮,恭謹地說道:“晚輩見過老祖。”


    這位天光老祖給他的印象很不錯。


    歐陽明月隻是微微欠身為禮,一聲不吭。


    天光老祖擺了擺手,示意蕭凡不必多禮,眼神在兩人臉上來回一掃,微笑說道:“兩位道友好俊的隱斂術。”


    毫無疑問,天光老祖一眼就看出了兩人的真實修為。想在一位貨真價實的悟靈期修士麵前隱瞞自己的真實修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雖然說這並非完全無法辦到,最起碼不是這麽隨隨便便就能瞞過去的。


    蕭凡略略有些尷尬,正要開口解釋,天光老祖又笑著說道:“道友不必解釋,天光城是開放自由之地,隻要諸位道友不在城中鬥毆鬧事,那就無礙。至於要以怎樣的形象示人,那是諸位的私事,誰都無權幹涉。”


    蕭凡不由笑道:“果真是好規矩。”


    天光老祖點了點頭,說道:“本來就是好規矩……兩位道友不妨自我介紹一下。”


    蕭凡忙即說道:“失禮了。晚輩蕭凡,這位是在下的同伴,月仙子。”


    歐陽明月又欠了欠身子,自始至終。不發一言。


    “兩位道友修煉的功法都堂皇正大,看來都是天馬大陸那邊過來的了。”


    天馬大陸是七夜界最大的島嶼,同時也是正道宗門的聚集地。原本以七夜界正道修士的實力,這最大的島嶼怎麽也輪不到他們來占據,關鍵在於。天馬大陸本就適合正道修士修煉,魔修鬼修在天馬大陸中央地域修煉,效果不佳。


    越往天馬大陸中心去,各大宗門的正道功法就越精純。


    “前輩慧眼如炬。”


    蕭凡微笑著,含糊應承下來。


    天光老祖再了得,也不可能懷疑他們是從其他界麵過來的。這不。空間通道還是單向的。


    隻不過他們已經和天光老祖麵對麵了,清清楚楚站在麵前的這位悟靈期大能,給他們的感覺依舊是那麽模糊不清,完全察覺不到他身上有半點靈力波動,就仿佛世俗凡人一般。倘若能學到天光老祖這樣高明的隱斂之術。或許在七夜界的行動還要更加順利幾分。


    “前輩,聽說大妃娘娘身子不睦,晚輩不才,想先為娘娘診脈,不知前輩是否允準?”


    當下蕭凡也不客氣,徑直說道。


    “蕭道友倒是個直性子。不過老夫可要將醜話說在前頭,拙荊這個病,有些年頭了。這麽多年來,也看過不少郎中,都難以根治。蕭道友若是也治不好。老夫可是不付酬勞的。”


    天光老祖看似溫和的眼神在蕭凡臉上輕輕一掃,沉聲說道。


    聽上去,這話也並不如何嚴厲,但身為悟靈期大能,天光老祖又怎會真的在意一點酬勞?他隻是很委婉地告訴蕭凡,你若是治不好我老婆的病。我會很生氣!


    盡管沒有正式立為正室,天光老祖也還是稱這位侍妾為“拙荊”。可見這位大妃娘娘在他心目中的實際分量,遠非尋常妾侍可比。


    蕭凡笑了笑。說道:“前輩,每個郎中治病的方法都不大一樣,晚輩總要先替娘娘診過脈,才談得上治療的事。”


    “說得是。兩位道友請!”


    天光老祖竟然親自在前引路。


    自始至終,對戚掌櫃連正眼都不曾看過一眼。由此可知,這位天光老祖的雍容儒雅,謙恭守禮,至少有一多半是裝出來的。有求於人,又是首次與蕭凡見麵,自然要客客氣氣,其他人可不要想有這樣的待遇。


    走出偏殿沒多遠,蕭凡和歐陽明月便能感受到天光老祖對那位被稱為“大妃娘娘”的侍妾的深厚感情。


    因為這間偏殿之後,就是一個鬱鬱蔥蔥的小花園,鳥語花香,景色怡人。


    原本腳下就極輕,幾乎毫無聲息的天光老祖更是放慢了腳步,每一步踏出,都極其小心,似乎生怕弄出太大的聲響。


    以蕭凡和歐陽明月神念之強,一走進這小花園,便感應到了不遠處有人居住,氣息很不穩定,時強時弱,明顯是得了重病之人。毫無疑問,這位病人應該就是大妃娘娘,天光老祖平日裏就住在前邊的偏殿,自然是為了就近照看自己的愛人。


    雖然說,修為越高的人,感情就越淡漠,但不可否認,高階修士之中也有許多性情中人,天光老祖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大妃娘娘就坐在花園的涼亭之中,斜斜躺在一張木製的躺椅裏,身邊有幾位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甚至看見天光老祖走過來,這些侍女也僅僅隻是微微欠身,一句話都不說。


    很明顯,她們是害怕驚擾到了大妃娘娘。


    骨瘦如柴。


    這是大妃娘娘給蕭凡的第一個印象。


    對於尋常人來說,骨瘦如柴多數時候隻是一個形容詞,然而用在大妃娘娘身上,卻是再貼切不過。饒是蕭凡身為醫聖,見慣了各種身體瘦弱的病人,也很少有人瘦到大妃娘娘這樣的程度。


    不過,縱然瘦成這樣,蕭凡也不得不承認,大妃娘娘是一位美女。


    五官之秀美精巧,甚至不在歐陽明月之下。倘若沒有得病,肥瘦得宜,大妃娘娘絕對是傾城傾國的絕色美人。也難怪天光老祖對她如此憐愛。隻是大妃娘娘清臒的臉龐之上,縈繞著一股黑氣,濃得化不開的黑氣。


    歐陽明月秀眉輕輕蹙了起來。


    她雖然不是郎中,卻是一等一的大術師。在她眼裏,大妃娘娘已經離死不遠。臉上這濃得化不開的黑氣,其實就是死氣。死氣濃鬱到如此模樣,這人的生機,基本已經斷絕了。


    雖然大妃娘娘還有著元嬰中期的修為,但這也救不了她的命,最多隻是讓她比尋常凡人多活些時日罷了。


    都說藥醫不死人。


    此女已經病入膏肓,蕭凡縱是醫聖,隻怕也回天乏術了。


    原本天光老祖的妾侍是死是活,歐陽明月並不在意。然而卦象指引的契機應在此事之上,倘若救不活這女人,不要說酬勞,隻怕還會大大惹怒了天光老祖,至生不測之禍。


    天光老祖輕輕咳嗽一聲,正要開口,大妃娘娘渙散無神的目光,已經越過他,落在了蕭凡和歐陽明月身上,嘴角浮起一絲毫不在意的譏笑,淡淡說道:“相公,又在哪裏找到兩個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


    看來這麽多年無數次的失望絕望,已經比病痛折磨更令大妃娘娘心灰意冷,對所有郎中完全不信任,甚至是充滿了敵意。


    一抹厲色在歐陽明月眼裏飛快閃過。


    被人稱為“江湖騙子”,在歐陽大長老而言,絕對是頭一回,前所未有。


    天光老祖不由得大為尷尬,待要解釋一兩句,一時間又不知如何措辭,蕭凡卻並不在意,淡淡說道:“縱算蕭某是江湖騙子,以道友現在的情形而論,或許也隻能相信蕭某一回了。否則,恐怕道友未必還能堅持到看見第二個江湖騙子。”


    這話說得好不直接。


    緊隨其後的白袍大漢和侍立在旁的幾名使女更是一個個臉色大變,滿是驚恐之意。


    老實說,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郎中。


    區區元嬰初期修士,竟敢當著老祖的麵,這樣和大妃娘娘說話。


    當真是不要命了。


    大妃娘娘無神的雙眼死死盯住了蕭凡,冷笑著說道:“後生,像你這樣伶牙俐齒的人,這天寧宮也來過不少。但他們的下場,多半都不大好。”


    蕭凡點點頭,也不願意和她多做口舌之爭,腳下一動,轉眼就到了躺椅之前,伸出右手,淡然說道:“道友,請脈!”


    大妃娘娘眼裏飛快地閃過一抹詫異之色,隨即又冷笑起來,緩緩將右手往前探了一下。那手腕瘦得如同幹柴一般,青筋暴漲,連裸露的血管,都隱隱變成了黑褐色。


    蕭凡隨即將右手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脈腕之上,雙目微閉,凝神診脈。


    足足一刻鍾過去,蕭凡才緩緩將手指收了回來。


    自始至終,大妃娘娘嘴角都帶著不屑的冷笑之意。


    “如何?”


    天光老祖忍不住問道,滿臉患得患失。


    蕭凡搖搖頭,手腕一翻,一枚寒光閃閃的柳葉飛刀浮現而出,輕輕一抖,就向大妃娘娘手臂上的血管紮了進去,動作快如閃電,縱然大妃娘娘也是元嬰中期的高手,卻連絲毫閃避的念頭都來不及起,飛刀就已經從她血管中拔了出來,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


    不待天光老祖再動問,蕭凡已經取出一隻渾身透明,數寸大小的白玉蜘蛛,蜘蛛的內髒清晰可見。


    蕭凡隨即將飛刀上沾著的那一滴黑血,小心地給白玉蜘蛛喂服了下去。


    不過片刻之間,白玉蜘蛛便渾身泛黑,肚腹朝天。


    被毒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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