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聽完奏報,根本沒當成什麽重要之事,甚至連朱蘊金所詳細描述的朱永興莊嚴立誓,以及留戀美女也不感興趣。癡人說夢,他給朱永興的評價非常簡短,隻有這四個字。


    “人各有誌,不必勉強。他貪戀美色、滯留蠻寨也罷,入滇隨晉王抗清也罷,隨他去吧!”永曆淡淡地說道:“各位愛卿,你們以為如何?”


    沐天波在隨駕的文武百官之中,算是比較有頭腦的,剛至蠻莫時,他便和華亭侯王惟華、東宮典璽太監李崇實經過商議後曾共同提出建議:趁著還未深入緬地,將文武將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隨永曆帝入緬,以另一部分護著太子與晉王李定國所部會合。


    這樣,小朝廷在緬地也有外援可恃,即便緬人反複,皇帝和太子也不會讓人一勺燴了。永曆帝覺得這個建議有道理,可以考慮。可是,中宮王皇後卻舍不得愛子遠離身邊,堅持不肯,此議終於作罷。可見,有時寵愛之心也會招致禍患的。


    “陛下,臣以為世子殿下既有入滇抗清之意,不如――”沐天波自從建議被否決後,一直不死心,借著此故,又舊事重提,希望能將皇帝和太子分開,成為雙保險。


    永曆聽後連連搖頭,說道:“皇後愛子心切,必不答應。沐愛卿,此事就不必再提了。”


    沐天波無聲地歎了口氣,沉吟了一下,說道:“陛下,岷王世子有出緬入滇之請,卻名不正言不順,何以成事?”


    永曆想了想,敷衍道:“岷王失陷於亂兵,生死尚不可知,岷世子暫不便襲爵,卻不知給他何種名義方合適。可不要使晉王生疑,以為朝廷有怪罪之意啊!”


    可小不可大,可虛不可實,更不能沾軍權,以免晉王李定國懷疑朝廷要分其權,奪其兵,永曆的話中就是這樣的意思。


    “陛下,臣以為可授岷世子留守之名。”馬吉翔突然插嘴,並且表示了和永曆不同的意見,“侯爵以下,可便宜晉封,後由朝廷追認,以表彰抗清義士之功。”


    永曆皺緊了眉頭,狐疑地看著馬吉翔,心說:這個家夥,朕早想殺之,可他巧言媚惑了李定國,挾晉王之勢要脅於朕,現在又掌錦衣衛,以後在緬地還要多依靠於他,倒不好厲聲斥責。隻是不知,他這番話是什麽意思呢?


    馬吉翔淡淡一笑,開口說道:“陛下巡狩緬甸,然世人卻誣陛下棄國,實可恨也!今下旨岷世子以宗室之尊、留守之名入滇,一可澄陛下入緬棄國之謠;二可慰抗清眾將士之心;三不絕中外之望,不使清人有恥笑之柄。”


    沐天波若有深意地看了馬吉翔一眼,皺了皺眉,但嘴巴張了張,苦笑一下,把話咽了回去。


    馬吉翔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三個理由都無可指摘,可沐天波卻知道第三個理由才是馬吉翔內心所想。什麽不絕中外之望,不使清人有恥笑之柄,根本是要推個靶子出去,好轉移清軍的視線,不使清軍苦苦追趕。


    監國,又稱留守、居守,但實際上其間存在著區別。在朱元璋立國之初,就已經確立了皇帝出巡、太子監國的製度。當時還有宗室或重臣留守的習慣,但這兩者之間的輕重顯然不可同日而語。在正常情況下,對嚴格遵守嫡長繼承製的明王朝來說,藩王很難染指皇權,故在居守或留守時不會授其以實際權力。


    也就是說,留守是個看似尊崇的虛名。在馬吉翔看來,不過是給推出去的靶子增加些政治分量,既不影響皇帝和朝廷的權威,又能轉移清軍的視線的小伎倆。


    永曆當然聽出了馬吉翔話中的真正含意,沉吟了一下,他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天子棄國,中興無望,永曆知不知道自己入緬逃跑是不對的,會對國內仍在抵抗清軍的將士有十分不利的影響?他當然知道,可他已經嚇破了膽,明知是錯也不肯回頭。現在下旨讓岷世子入滇留守,或多或少也算是彌補了一下永曆對抗清將士的慚愧。


    至於給岷世子可授人侯爵以下的封賞,也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權力。封官許願,賜爵封侯,在這皇朝末世之時,本就不是稀罕事。南明將領中,公、侯、伯可是一抓一大把,個個身份“尊貴”。而且,出於岷世子的了解,從永曆到沐天波和馬吉翔,都不認為他是個興王圖霸的材料,更談不上會對皇帝和朝廷構成什麽威脅了。


    商議已定,選好了傳旨太監,沐天波和馬吉翔等人陛辭而出,各自散去。誰也沒有想到,旨意一下,卻給了朱永興大肆發揮的空間,成了日後令他們悔之不及的大錯。


    ……………


    “殿下――”太監翟國禎宣讀完聖旨,賞賜完東西,見朱永興沒有什麽反應,趕忙低聲提醒。


    啊,哦,朱永興眨了眨眼睛,覺得應該有所表示,忙伸手去接聖旨,嘴裏說道:“臣領旨謝恩!”


    翟國禎表情有些怪異,手裏的聖旨已經被朱永興拿了過去,他咧嘴難看地笑了笑,卻不想追究朱永興的失儀。管他呢,這差事算是完了,趕緊回去,回去晚了,人可都開船走了,哪會有人等著他?


    弄錯了嗎?還是電影電視裏教錯了?朱永興抬頭看了看翟國禎,翟國禎的老臉有些扭曲。管他呢,老子下跪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麵子,還要怎麽樣?


    “這是沐國公讓雜家交給殿下的。”翟國禎又將一個小包裹交給了朱永興,然後便急著告辭了。


    火燒屁股嘛,還是怕被落下?朱永興看著翟國禎遠去的身影,鄙夷地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把玩著聖旨,若有所思。


    給個留守的名義,想讓老子去頂缸,把清軍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可惜,給不給這個名義,老子也得去當這個大頭啊!朱永興苦笑了一下,翻揀著賞賜,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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