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慘重的傷亡啊,朱永興望著被夕陽染成一片紅色的灰坡,仿佛是一個血池。他無法想象幾百年後遠征軍前仆後繼,終於清除了山上頑敵的心情,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絕不會讓葺爾小國把泱泱中華欺負成那個樣子,更不會讓那段慘痛的曆史再出現在這海拔三千多米的高黎貢山脊上。


    強攻受挫必包抄,朱永興判斷清軍多半會采取與曆史上相同的戰術,而包抄的道路狹窄險峻,穿溝過穀,必須要輕裝方能通過。這樣的話,清軍便隻能使用少量的兵力來執行包抄任務。既然早已經想到這點,朱永興便早有反包抄,伏擊進入山腹的包抄清軍的準備。


    經過一天的阻擊作戰,朱永興已經心中有數,第一線陣地有五百人應該足以堅守幾天,為了保險起見,他在第二線陣地又留下五百人,既能支援第一線的防守,又能接應第一線的撤退。


    正麵布置完畢,朱永興把王旗留下,擾亂清軍的判斷,然後帶著一千明軍和一千猛山克族戰士組成的聯軍向山的左翼行進。如果是伏擊,這兩千人馬足以消滅三四千清軍;如果是憑險固守,也足以使輕裝的清軍無功而返。至於右翼,則由寨主央率領的兩千猛山克族士兵負責,如此可稱萬全。


    至於還處於猶豫狀態的刀白龍,朱永興因為不信任他,怕他和手下給正麵阻擊的部隊製造麻煩,便將他和五百名傣族精壯護衛也帶上。有兩千人馬在手,就算刀白龍有異心,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他的族人家眷還在後方。


    ……………


    不到一天的戰鬥,竟然死傷了七八百人,而且敵人的一道防線還沒有攻破,可以說是毫無戰績。這個結果多少出乎了張勇的意料,他麵沉似水地聽著王進寶有些心虛的匯報。


    “……偽宗室留守的王旗就在山上,末將便想著一鼓作氣攻上去,擒殺了偽留守,此次出征便算是大功告成了。”王進寶一臉的鬱悶,囁嚅著說道:“現在想來,是末將過於操切了,以致損兵折將,請都督責罰。”


    張勇麵無表情,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醞釀著雷霆般的暴怒。直到王進寶惶惑不安地流出了冷汗,他才低沉地說道:“偽明宗室會有如此膽氣,敢親臨戰場?嗯,觀其在騰衝大張旗鼓,倒也不無這種可能。”


    “是,末將也是這樣想的。”王進寶順著張勇的話說道:“隻是那該死的地勢讓敵人占盡了便宜,不過,敵人的火銃很厲害,打起來便不停歇,兩層鎧甲也抵擋不住。”


    “打起來便不停歇,紀效新書曾言火銃兵有單線、雙重、多重等隊列變化,敵所用當是多重隊列,輪流射擊,槍彈不絕。”張勇思索著說道:“火銃最適防守,倒是個難解決的問題。”


    “都督,末將思來想去覺得正麵進攻極為困難,但若包抄其後,則可操勝算。”王進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對於攻險包抄,王過寶還是有過成功的戰例的。在攻掠貴州時,張勇和王進寶進軍至十萬溪,那裏懸崖千仞,明將羅大順扼險屯守。久攻不克之下,王進寶率領一部分精兵攀崖直上,從背後突襲,擊敗了羅大順,並因此升遷至經略右標中營遊擊。


    “溝深林密,山高路險,分兵包抄終是行險之計啊!若是敵人有備――”張勇很是猶豫地輕輕搖頭,


    “都督,兵行險招也是致勝之道啊!”王進寶見張勇反對的並不堅決,便接著進言道:“殘破明軍會聚,能有幾多人馬?騰衝要留兵,此地要扼守,再加上偽宗室留守在此,必然要重兵衛護,又哪來許多人馬處處皆守?我軍左右兩路輕裝急進,包抄敵後,隻要有一路成功,則斷此地敵軍之退路,敵必敗矣!”


    張勇垂下眼瞼,陷入了沉思。灰坡的險要,他親自查看過,所以對王進寶的莽撞攻擊失利,倒也並不十分責怪。如果按照正常攻擊,他也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很為剛剛出征便被阻遏感到頭疼。


    “敵人日間初勝,必然驕敵輕忽,我軍連夜側翼急進,可出其不意,勝算大增。”王進寶又想出了一條理由,急忙繼續補充。


    張勇心有所動,抬起頭來,速戰速決是此次興軍的首要目的,如果不能重創敵人,即便攻下灰坡,後麵各處險要關隘也要費時耗力,這絕對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行軍打仗,四平八穩的固然最好,但奇謀詭計也必不可少,兵行險著也是不可避免。


    “兩支精兵,每支兩千兵丁,分左右兩翼包抄灰坡之敵。”張勇在速勝的誘惑下,在灰坡的險要難攻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半夜時分即行動,輕裝疾進,勿使敵人驚覺。”


    “末將願率左翼兵馬包抄敵後。”王進寶上前一步,躬身施禮,慨然請纓。


    張勇知道王進寶急於建功,因為他和趙良棟一直不和,而趙良棟已經位居其上,使其心中耿耿於懷。隻是,他實在不願意讓手下大將去冒風險。


    見張勇麵露猶豫,王進寶急忙再次請求道:“都督,末將首戰即敗,挫折我軍銳氣,本該責罰,還望都督給末將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張勇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顯吾,率軍包抄時務要謹慎,若敵有備,則即刻撤回,勿要貪功冒進。”


    “都督放心,末將定遵教誨,謹慎為先。”王進寶感激地躬身深施一禮,轉身而去。


    ………………


    幽藍色的星座已經傾斜,夜風清涼,朱永興在帳篷中突然從夢中驚醒,那是一個噩夢,讓他的額頭沁滿了冷汗。好半天,他的心緒才平穩下來,但卻無法馬上入睡,隻好在腦海裏反複思量著以後的行動。


    說實話,朱永興的信心在高黎貢山的環境中正在減弱,並不是對阻擊沒有信心,而是開始擔心所率軍隊的意誌,以及後勤保障的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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